聂长欢在国外资助的那三个孩子,都是被遗弃或者与家人走丢的中国小孩儿。
许是因为柳铮的关系,聂长欢见不得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若不是经济条件和精力都有限,她曾经还打算领养其中一个有些残疾的女孩儿。
若是要持续资助那三个孩子,那么聂长欢的经济收入就绝不能断,更不能为了毁约就赔上自己的全部身家。
沙容虽然是商人、重钱重利,但对自己这两个徒弟也是有真心的,此刻提起这个话题,他也觉得老脸没地方放,就埋着头叹气。叹着叹着就去瞄一眼聂长欢的反应。
聂长欢一直坐着没动,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沙容就把脑袋探出车窗外:“臭小子,滚进来开车回家!”
雷云期过了会儿才重新坐上驾驶座,偷偷地瞥了眼聂长欢,想跟聂长欢说什么但又碍于沙容在场,最后就没吭声,直到把沙容送到了酒店,他载着聂长欢将她送到她的别墅大门外时,才喊了声:“小师妹。”
聂长欢看了他一眼。
雷云期知道她这是催自己有屁快放的意思,赶紧说:“其实我……那个什么,我家在言城也算个比较有名气的家族吧,我其实也勉强算个富二代。就老头说的那点违约金的事,其实真没必要放在心上,我回家去给你拿就是了!”
他说这些时一会儿挠头一会儿用大拇指刮眉毛,好像他是个富二代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似的。
虽然他们师徒三人现在发展得挺不错,但是前面两三年主要是在拓宽路子,只有最近这一年多才声名鹊起挣了些钱,但是能卖得出价钱的画基本都靠聂长欢产出,所以其实师徒三人的流动资金加上固定资产,最多不过也就小两千万而已。
雷云期也想过争口气,自己多搞出几幅值钱的。可聂长欢的画画工独特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她画里所呈现出来的那股子古香古韵,是谁也没有办法超越的。就好像她的画不是临时画出来的,而是文物堆里出土的般。这也是她的画无法模仿更无法超越的首要原因。
聂长欢那套别墅,地理位置一般,但面积实在不算大,就已经花掉了她全部身家,所以她卡里的钱不会超过七位数。
这些,雷云期作为团队的兼职财务,知道的特别清楚。
而且聂长欢有那么多孩子要养,压力很大。
所以雷云期说完,他还以为聂长欢虽然不至于直接答应,但也不至于断然拒绝。
哪里知道,聂长欢想都没想,就说:“拆东墙补西墙么?是你蠢还是我蠢?”
雷云期气结:“喂聂长欢!你高冷我也就忍了,今晚说话火药味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聂长欢微微一怔,随后她转过头看着车窗外,轻声:“抱歉。不过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会想办法,也不会让自己拉咱们团队的后腿。”
说完,她就要下车。
雷云期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看着她一只脚都踩在地面上了,他脑子一热,伸手把她拉住了。
聂长欢累极,已经不想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了,凉凉地转头看他。
雷云期心内的火却被危机感越烧越旺,脱口就说:“小师妹,你看我都说了我也算个富二代,不光是个顶着你的功劳沽名钓誉的没出息的家伙,所以……那什么,你要不就认真考虑一下我?”
聂长欢没有半点心动,甚至很无奈,她都不记得自己已经给雷云期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泼过多少冷水了。
雷云期见她不吭声,马上举着手又要发誓:“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的,我……”
“雷云期。”聂长欢打断他,默了默,像是很认真地组织了语言,到最后却只有一句话,却也是最伤人最狠最直接的一句话,她说,“你要再说这种话再对我抱有这种想法,咱们就散伙吧。”
“……??!”雷云期看着她踩着高跟鞋、笔直的背影,一张俊脸越来越红,尤其是当他看见聂长欢还把傅行野的那件西服外套给带下车、此刻正搭在她臂弯时,他心里又气又急,抬手就重重地砸了一拳方向盘,结果不小心砸到了喇叭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雷云期自己惊得一闭眼睛,然后下意识去看聂长欢的反应,果然看见聂长欢侧身、皱眉看了他这个方向一眼。
雷云期抱住头,羞愧不已,一时完全忘了自己被狠狠拒绝的尴尬和失落,被另外一种尴尬和害怕取代了:这个小区是禁止鸣笛的。
当初聂长欢之所以会买这个小区的别墅,一是因为家里要住的人多,而是因为这个小区素以安静清净闻名,柳铮大约是婴幼儿时期奔波受苦受惊太多,觉很浅,所以聂长欢买这别墅的一半原因是因为他。
前面,聂长欢从雷云期的车上收回视线,抬头望了眼别墅二楼的一扇窗户,直到一两分钟后,那扇窗户都没有灯光亮起,她才松了口气,在进了别墅楼后就立刻换掉了高跟鞋,就穿着袜子走到了沙发上坐下。
结果她刚坐下,一道童音就从楼梯口传来:“姐姐。”
聂长欢立刻坐直身体看过去,房间里没有开灯,她适应了下才看到二楼楼梯口的那道小小身影。
他坐在靠右侧的栏杆边,小小的身体紧紧挨着栏杆,白净却没什么肉的小脸蛋儿上,那双快成圆形的大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他虽然眼睛大,但是眼神神情里带着股子沉静甚至是老成,所以气质偏冷偏淡,不同于寻常孩子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能感觉到的顽皮活泼。
聂长欢站起身,朝他走了几步,轻声而温柔的问他:“铮儿,怎么还没睡?”
小柳铮垂了垂眼睛,本来想说我在等你回来,但犹豫了下说:“我看书看得太晚了,刚想睡你就回来了。”
聂长欢走上去牵住他的手:“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柳铮嗯了声,任由聂长欢牵着自己的手走回房间。
二楼右侧的这间房间经过改造,比寻常的房间大一些,进门是一张巨幅屏风,绕过屏风进去以后,是白蓝相间的主色调装修风格,最靠里的位置摆了一架上下床,外边一一些的位置则放置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
聂长欢牵着柳铮的手把他带到上下床的下床,等他自觉躺上去以后替他盖好被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你先睡,我去洗漱了。”
柳铮听到这话,原本已经缩进被子里的手又动了动,下意识地就想来拉聂长欢。
聂长欢在同时说:“要是你睡不着,就躺着等我,好吗?”
柳铮这才忍不住偷偷弯了弯唇,但面上却只嗯了声。
聂长欢揉了揉他的头发,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洗漱,回来时果然看见柳铮还睁着一双眼睛。
“睡吧,我关床头灯了。”聂长欢在自己那张大床上躺下,关了床头灯,直到听到那边传来柳铮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松了口气,努力酝酿睡意却头疼欲裂,她干脆不再睡,开始想一些事情。
第二天一早,聂长欢下楼的时候,素姨和夏果围在沙发前面捧着一件衣服研究,听见聂长欢的脚步声,夏果赶紧把衣服往自己的身后藏,但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发现了,所以抱歉地说:“欢,我不该八卦你的隐私的,是我不对。”
可素姨却不管这些,一把从夏果手里夺过那件男士外套,双眼充满着兴奋的光芒:“长欢,你这是有情况呀!赶紧给素姨说说,素姨去打听打听,看他配得上我们的天仙人物不!长欢,快告诉我呀,他是不是言城人,叫什么名字?”
听到素姨最后一个问题,聂长欢脑海中自然而然地蹦出了傅行野这个名字,有一瞬间的慌神。明明之前已经见过两次了,但这好像是时隔五年、自己第一次认真回忆起这个人。
她神情不自觉淡了:“一个合作商而已。”
吃过早饭,她将小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准备把柳铮送到幼儿园后就直接开车去鲸城。
柳铮才五岁多,但已经能自己看一些全英文的故事书了,所以他实在不喜欢去幼稚的幼儿园。每天被一些女同学拉着去坐更幼稚的滑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