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期听着自家母亲这话,面无表情浑身冰凉,脑子里全都是刚才看到的场景。
聂长欢半截身子都躺在车子底下,露在外面的一双腿上全是血。
她身上那件,之前他死皮赖脸地要去陪她逛街时、他替她挑的那件米色长外套上,也有好多血……
“停车!停车停车!!”雷云期突然猛地往前一蹿,他似乎知道管家不会听自己的,干脆利用身高和手臂长的优势,直接去抓方向盘!
管家吓了个半死,在雷夫人的尖叫声中,猛地将车子踩停了!
雷云期在车停下的瞬间,就打开中控开了车门,速度极快地蹿了下去!
雷夫人愣了好几秒,偏头去看,看见自家儿子在川里不息的车流中横冲直撞,几次都差点被撞到,引得喇叭声和叫骂声此起彼伏也未曾停下,她浑身都颤抖起来。
管家哆哆嗦嗦地问:“太太,这还追不追啊?!”
作为一个母亲,看到自家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疯狂成这样子,雷夫人内心既觉得悲凉又觉得愤怒,只是等她再偏头去看时,自家儿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摆了摆手:“我管不住了,通知老头子亲自来抓这个逆子吧!”
……
雷云期沿着马路一路狂奔,北方已经很冷了,这会儿风灌进嗓子、像针刀一样刮在喉咙里。
可雷云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反而越跑越快。
只是等他再跑回医院大门外的出事地点时,已经有巡捕在守着事故现场,而原本躺在车轮底下的聂长欢大约是被抬进医院了。
雷云期弯着腰喘了一口气,又狂奔进医院,跟咨询台的护士问了,就直奔抢救室了。
可抢救室的门关着,看见那亮着的灯,雷云期一直紧绷的精神遭受了重重一击,突然就力竭了。
他原本靠着墙,这下腿一软,就直接滑坐在地了。
他不禁回忆起自己与聂长欢一起走过的这四年多的每一天,想起自己原本不过是因为叛逆而跟家里闹翻了的纨绔、却因为想追求聂长欢也开始吃苦、也知道要上进……
聂长欢带给他太多东西了。
而刚刚,他竟然就被自己的母亲那样带走了,弃她于不顾……
“雷云期,你踏马真不是人!”雷云期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扇完了又看了眼急救室亮着的灯,心里又冒出无数不好的念头,瞬间就忍不住了,竟然红着眼睛流了泪。
聂长欢被护士推着从走廊转角绕过来时,一眼就看见了雷云期仰着头靠坐在墙边流泪的惨兮兮模样,眉尾忍不住轻抽了抽。
但转瞬,她看了眼急救室亮着的灯,明白过来雷云期一定是误会了什么。那一瞬间,早已冰凉波澜不起的一颗心,似乎也重重跳动了下。
一时之间,她看着雷云期,竟没办法出声叫他。
傅行野站在傅行野身后,自然也看见了去而复返的雷云期,一开始,看见一个大男人这般模样,他是不屑且不齿的。但他下意识瞥了眼聂长欢的神色,看到聂长欢那目不转睛、明显动容的模样,顿时就沉下脸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意识无声无息地弥漫上来,在那一瞬间竟然让他恐慌得有些窒息。
哪怕以前也有唐斯淮,但是傅行野心里清楚当时聂长欢已经是自己的女人,凭聂长欢的品性是绝对不会玩儿劈腿那种事,所以他最多也就是因为聂长欢和唐斯淮的接触而不悦,但从未有过危机感。
但这次完全不同。
明明这个雷云期完全不敌鲸城大名鼎鼎的唐二公子。
聂长欢不知自己身后非要跟来的傅行野已经面黑如炭,轻轻地吐了口气,第一次忍不住用温柔的声音叫了雷云期的名字。
雷云期听到声音,就那么睁开眼睛来看,英俊甚至还稍显稚嫩的一张脸上依旧弥布着痛苦和后悔。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在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聂长欢后,他也呆呆的反应不过来,直到聂长欢朝他挑了挑眉,他心中一激灵,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到聂长欢面前,再也不管不顾,猛地将她紧紧抱进自己怀中!
见聂长欢被他抱住,傅行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垂在身侧的手捏得咯吱作响,但他惯于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早已忘了要怎么去表达也不习惯去为了一个女人而这样失态,所以他仍旧站着没动。
他只是冷冷地盯着雷云期的脑袋,企图用自己的目光把雷云期的脑袋给劈开似的。
雷云期才不管傅行野的眼神,此时此刻他甚至都看不见他,满心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聂长欢原本想在他抱住自己的第一时间就将他推开的,可一回想起他刚才那副狼狈至极的担心模样,有片刻的不忍,所以过了四五秒才开始挣扎着要推开他。
可她越是挣扎,雷云期就越是用力抱她。
聂长欢无奈:“雷云期,你弄疼我了。”
身后站着的傅行野一听这话,脑子里嗡嗡直响:以前每次他不分轻重的时候,聂长欢也总爱说‘傅行野你轻一点,你弄疼我了。’
这像是触到了傅行野的逆鳞,原本还准备继续站着的傅行野突然向前一步,拽着雷云期的手腕就反向重重一用力!
雷云期惨叫一声,脱力的同时,傅行野将他往后一提,扔在了地上。
然后,他就站在了聂长欢面前,将两人彻底隔绝开来。
雷云期缓了缓,单手撑地猛地弹起身,另一只手捏着拳头就瞪着眼睛跟傅行野咬牙道:“我不介意再揍你一顿!”
“上次若不是我醉酒,你以为你能占到便宜?”傅行野语调淡淡,微微扯唇,与情绪激动的雷云期形成鲜明对比。
但他这样,反而越是气人。
雷云期捏着拳头就又要上。
聂长欢闭了闭眼睛,拔高声音喊了声“云期。”
这一声“云期”,让在场的两个男人瞬间都僵了僵。
雷云期绕开傅行野,压抑着表情里的狂喜看着聂长欢,小心翼翼地问:“小师妹,你刚才叫我什么?”
在雷云期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傅行野虽然没有转身去看聂长欢,却也不自觉地屏气凝神,想要确定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但聂长欢的声音再度传来:“云期,不要再跟不相干的人动手,不值得的。”
傅行野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塌了。
但雷云期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了!
他扑通一下就毫无顾忌地跪在聂长欢的轮椅边:“好好好!小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动手!以后都不动手了!”
聂长欢看着他年轻英俊甚至隐约未脱稚气的脸,心知这位距离30岁还差得远的公子哥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热情跳脱又冲动的性格的,但眼下她还是松了口气。
她跟雷云期说:“我要去前面拍个片子,你陪我去吧。”
把他留在这里,再跟傅行野起冲突,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没必要。
雷云期高兴得直点头,立刻起身代替了护士的位置,乐呵呵地推着聂长欢绕开傅行野往前走了。
往前走了几步,他还“无意”回过头,轻蔑地扫了眼依旧还站在原地的傅行野。
傅行野目光沉沉地回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