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欢静静听着,等他说完了也只是笑笑。
雷云期一时之间又摸不准聂长欢来这儿的意思了,又咽了咽口水,手足无措的,但是满脑子都是自己那天在傅行野的病房里对聂长欢做的事,他想道歉,又怕聂长欢转头就走,想说点别的来打破沉默吧,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做了错事,是这样被动而且尴尬的。
他憋了又憋,最后憋出一句:“欢欢,谢谢你还肯来看我。”
“你别误会。”聂长欢往后退了步,在雷云期明显僵住的神情之下补了句,“我是来完成师父布置给我的任务的。”
雷云期能把自己压在傅行野身上欲行不轨,哪怕他是在醉酒状态下,聂长欢都是绝对不可能原谅他的。
所以她像是害怕自己刚才的话还不够完全表达立场和态度似的,又补了句:“是你做错了事,没必要连累着师父跟你一起受罪。我今天过来,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不想让师父伤心。”
听着这些伤人的话,雷云期脑子里嗡嗡的,可脸上又火辣辣的,他在挽回自尊和在干脆不要掩饰自己的受伤之间来回徘徊,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狼狈的笑容:“欢欢,你也没必要这样……”
“你告诉师父,我来过了。”聂长欢直接掐断他的话,转身离开。
“欢欢!”雷云期立刻就伸手来拉她,却被聂长欢先一步侧身躲开了!
不仅如此,几乎在同时,原本虚掩着的病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傅行野在眨眼之间已经将聂长欢护在了身后。
雷云期愣了好几秒才颓然一笑,问聂长欢:“欢欢,他是跟着你一起过来的?”
“这跟你有关系吗?”
看着聂长欢脸上冰冷的表情,雷云期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了心脏,又痛又窒息。
聂长欢没有半分心软再度转身离开,雷云期下意识地就追了两步,却被站在那里的傅行野拦住了去路。
雷云期尝试着越过他,失败的时候,看见聂长欢已经走到门口了,雷云期蓦地大喊了声:“欢欢!”
聂长欢脚步一顿,雷云期趁机说:“我决定走了,我决定走了!”
“欢欢,是我对不起你!”
“我没脸再待在鲸城了,更没脸再到你跟前惹你厌烦了,我决定……离开了。”
“我大概会去华国,三五年之内都不会再回来了。”雷云期哽了哽,带着最后的期待看着聂长欢的背影,“欢欢,我已经定好了机票,我真的……要走了。”
聂长欢背对着雷云期和傅行野站着,默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祝你一路顺风。”
然后聂长欢就真正地走了。
雷云期又追了两步,最后想到什么,无力一笑,又退了两步。
在傅行野也转身离开的时候,雷云期问他:“如果让我知道,你对欢欢不好,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一改刚才在聂长欢面前的颓败之势,字字句句都带着冷硬且充满敌意的威胁意味。
傅行野偏头盯了他一眼,没理他,举步离开。
等傅行野也彻底出了自己的病房之后,雷云期骤然失掉所有表情。
他转身慢慢走回到沙发上坐下,捡起自己之前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之前有他参与的那一局游戏已经结束了。
……
四天后,雷云期如期离开。
沙容送他到机场,师徒两个面对面站着,谁都没说话。
沙容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又朝外面望了两眼。
雷云期跟着他望过去,却笑笑说:“师父,您别看了,她不会来的。”
沙容盯了雷云期一眼,眼神里真是又爱又恨:“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得罪长欢那丫头了?她那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一个人,都能做到这种地步?”
“反正……就是很过分的事就对了。您只要记住,我和她走到这一步,完全是我咎由自取,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雷云期装作吊儿郎当的样子搂住沙容的肩,“师父,您以后还是会尽心尽力地帮她发展事业的,对吧?”
沙容给了他一个白眼,没说话。
雷云期咧嘴一笑,在沙容肩头拍了拍:“也是,您也不会因为我这样的人渣就放弃欢欢这样一个充满灵气的天才画家。这样最好,我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沙容不知怎么就有点心酸了,撇了雷云期一眼:“你假装自杀来骗我给长欢打电话的行为确实很不入流,倒也称不上罪大恶极、最多是一时糊涂,倒不必把人渣这种帽子往自己头上扣。”
雷云期看着自己的师父,到底是没有勇气跟他坦诚自己到底对聂长欢做过什么,最后只是回以一个晦涩难懂的笑容:“师父,我真的要走了。”
沙容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在雷云期肩上重重拍了拍:“你要是想通了愿意回来,师父一直等着你!”
说完,沙容又往进口处望了眼。
雷云期也想跟着望过去,但最后生生忍住了。虽然忍住了,但是他的一颗心却像是凝滞了般,屏气凝神地注意着沙容的表情。
沙容脸色不变,眉宇紧锁。
雷云期自嘲一笑:果然是没有惊喜的。
他最后朝沙容张开双臂,将沙容紧紧拥抱了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沙容看着雷云期的背影,想着自己与这两个徒弟一路走来的六年多时光,竟是这样的结局,心头唏嘘不已,说一点不怨聂长欢,那是不可能的。
人性都是这样,总是对弱势的那一方偏爱一些。
沙容也想过,若是聂长欢这次不做的这么绝,雷云期肯定也是不会走的。
这种情绪一直萦绕在心底,以至于几天过后,沙容因为一个商业酒会不得不联系聂长欢的时候,语气都不怎么好。或者说他自觉语气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因为他心里的真实感觉、终究是影响了他的语调、能明显地让人察觉处不同来。
聂长欢站在窗前,结束掉和沙容的通话后,握着手机低垂着眉目,很久都没有动。
傅行野做完检查进来的时候,她倒是立刻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看了眼腕表后问他:“检查结果怎么样?”
“没问题。”傅行野看了眼她手中捏着的手机,想问什么,最后又没敢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聂长欢面前这样畏畏缩缩了。
聂长欢点点头:“我还得回去赶工,就先走了,晚饭我会让夏果顺带给你带过来。”
傅行野其实很想说我自己去吃也可以的,毕竟这么近的距离,但聂长欢既然已经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自然点头。
聂长欢都走到门口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停住回头跟他说:“这周末我要跟师傅去参加一个商业酒会,在酒会之前,我还得跟着常卿老爷子先去拜会几个前辈,所以你出院那天我应该没办法过来了。”
傅行野挺失望,但嘴上笑笑:“出院不是什么大事。”
可他话音才落下呢,发现聂长欢早已经走了。
就……那一瞬间,落差感和落寞感都挺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