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宓葳蕤与决明跟着玲珑并未走多久,便看到了长乐宫的大门。
在殿内等候的淑贵妃倒不着急。
只是觉得比起往常,这次玲珑出去做事时间不免久了些。
宓葳蕤经通传进殿后,就看到一美妇端坐在榻上,虽不曾见过被称作“国色”的喻苏母妃是何等绝色,单看面前的淑贵妃,在容貌上,绝对是不输他人的。
能让惠仁帝宠爱这么多年,也并非没有道理。
请安后,宓葳蕤便收回了目光。
玲珑已站到了淑贵妃近旁,主动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扇子,亲自为淑贵妃打扇。
“宓少师可知香体丸和白玉膏?”淑贵妃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出声问道,“往日这两样东西都由国师来负责,今日听闻国师卧病在床,不知病情如何,便只得招少师来问问了。”
“曾听过。”宓葳蕤惜字如金。
“那此次出行,这两样东西便拜托宓少师了。”宓葳蕤这副就事论事的态度,淑贵妃倒也不知再能说些什么。
“贵妃娘娘放心,稍后回去,臣便着手炼制。”宓葳蕤说着,还顺道给窦章在淑贵妃这上了一层眼药,“这香体丸和白玉膏的工序并不繁琐,想来明日贵妃娘娘便可派人来听雨楼取药。”
淑贵妃听罢,果然皱了眉。
窦章可是口口声声说着两样东西极为难得,炼制工序繁琐,还因此从她这抠走了不少银两。
怎么听宓葳蕤的话,这东西做起来似乎并不困难。
说来宓葳蕤能知道窦章说与淑贵妃有关香体丸和白玉膏的话,还是源于此前在白露山青丘殿的那次偷听。
当时偷听到最让他心惊的消息是,徐锦州乃窦章亲子。
有惊天秘闻在前,其他的话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况且之后他还紧盯着窦章从红玉手中抢过的玉盒,哪会在意红玉所说的香体丸和白玉膏。
若不是今日被淑贵妃召到长乐宫。
只怕再过些时日,他都会忘了这一茬。
宓葳蕤对于给窦章挖坑一事乐此不疲,实在是不待他费心,这人便主动给自己挖了坑,有现成的坑,他总不能装作没看到,那岂不是与自己为难。
淑贵妃此时也没了和宓葳蕤缠磨的心思,挥挥手,有些烦闷道:“明日本宫会派人去听雨楼取药,宓少师到时可别让本宫的人扑了个空。”
“贵妃娘娘多虑了,自是不会的。”宓葳蕤说罢起身告退。
待第二日。
玲珑原本想去听雨楼取药,可淑贵妃怎么可能派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做这等小事,便安排她去整理春猎出行需要的箱笼,怕露了心思,她也不敢主动开口,只得掩去心中的失落,神思不属地整理着淑贵妃的衣物。
宓葳蕤说工序简单,自是不会虚言。
东西都是准备好的,取药的宫女自然回来的很快。
将装了药丸和膏脂的匣子呈给淑贵妃后,还另外将一个看着不大起眼的瓷瓶递上前,“贵妃娘娘,宓少师说这瓷瓶中装的是乌发丸。”
“乌发丸?”淑贵妃接过拿到手中看了看。
“是。”那宫女解释道,“宓少师说,这药丸可用来滋养生发,本就是和香体丸白玉膏一脉相称的方子,虽不知贵妃娘娘为何没有提起,许是不需要,但他还是做了东西呈上来,用不用由娘娘您自己斟酌。”
淑贵妃捏着瓷瓶,想起往日里窦章说过的话,脸色阴晴不定。
窦章还真是将她耍的团团转。
她虽容貌不算差,可不比柔妃天生丽质,一身雪肤娇颜招人怜爱,是以向来注重养护。
费心多年,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往日听闻什么方子,都是要寻来试试的,可偏偏宓葳蕤口中与香体丸白玉膏一脉相承的方子,她竟是闻所未闻。
淑贵妃心气不顺。
倒并非为了这瓶中的乌发丸,而是窦章仗着她不懂炼药的弯弯绕绕,从她这捞了少说千两白银。
说白了,这乌发丸的方子只怕窦章自己也不知道。
若是知道,定会早早拿出来,何至于等宓葳蕤来揭穿。
淑贵妃一时间不知该说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没了乌发丸,确实为她节省了不少银子,可忆起惠仁帝与她一道时,曾说她唯独一头青丝少了些柔滑。
想到这,淑贵妃就有些气苦。
此时,她只求这乌发丸效果同白玉膏和香体丸一样,并非服用一日两日便能见效。
可惜淑贵妃的祈祷到底只能落空了。
这药既然经了宓葳蕤的手,就别指望它能与普通的药一样,用药的淑贵妃最是清楚这其中差别。
春猎出行当日。
淑贵妃一出现,恭送帝王驾辇的众妃嫔便发现她与以往的不同之处。
那一头松松绾做高簪的青丝看着便格外惹眼。
待人转过身,脸还是那张脸,气色却是不可同日而语,肌肤细腻清透,见之便觉得定然入手滑腻,说一句白玉无瑕也不为过。
新入宫的妃嫔看到,即便酸的厉害,也只能心里嘀咕一句,这有宠和无宠果然不同。反倒是进宫伺候皇上有些时日的,今日一见,不免想起曾宠冠后宫的柔妃,并非相貌相似,只是这显见与常人不同的气质。
不止妃嫔,惠仁帝看到今日的淑贵妃,眼中也划过惊艳。
他松开了原本握着安修仪的手,转而握住淑贵妃的柔夷,“清雅今日看着倒是与以往有些不同。”
“许是想到要与陛下一同出行,难免高兴,是以气色也比往常好了不少。”
就算知道淑贵妃能有这样的气色与他的关系属实不大,这话听着也是格外顺耳的。
惠仁帝心情一好,直接拉着淑贵妃上了皇辇,这样一来,停在不远处的贵妃车辇便成了摆设。
有臣子觉得惠仁帝此举有违礼数,却也只敢在背地里念叨几句。
谁也不会在皇上兴头上触霉头。
围场就在京郊。
驾车也就几个时辰的功夫。
宓葳蕤此行代替了国师的位置,也不知礼部的人是真傻还是装傻,车驾的规格和窦章亲临并无区别。
起初他还担心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
结果惠仁帝登上皇辇没多久,柳四喜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说这车驾是皇上亲口吩咐的。
由此,宓葳蕤心安理得地上了车驾。
不同于从白露山进宫那段路途的难熬,国师车驾的规格仅次于皇上和太子,车内脚踏软垫一应俱全,车辋也不是光秃秃的木头直接接触地面,坐在车内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如今东宫未定。
皇辇之后便是诸位皇子与国师车架。
车队出城后,宓葳蕤推开窗,安顺就坐在他右侧的车架外,可见车内应当是喻苏无意。
宓葳蕤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
他拉开车帘,让决明驾车与喻苏的马车离得近些后,迅速伸出手敲了敲掩住的车窗。
其实早在宓葳蕤掀开帘子之时,安顺便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不过他只当没看到,等决明驾着马车靠过来,还有意无意地将车驾的速度与旁边保持一致。
喻苏原本正在车内发呆,听见响声还以为是随行的宫人有话要说,结果一开窗,正对上宓葳蕤的笑眼。
惊喜太大,喻苏没捏住帘子,手一松,就这么落了回去。
宓葳蕤的笑容还没彻底释放,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等喻苏手忙脚乱地将帘子重新掀开,就看到宓葳蕤面带无奈,十分委屈地对他讲:“臣就这般不招殿下喜欢么?
明知眼前的人有做戏的成分在,喻苏还是顺着宓葳蕤的话说了下去,“怎会。只是许久未见,一时间太过激动罢了。”
话音落下,宓葳蕤便看到喻苏的耳根隐隐发红。
见此,他心知喻苏这话存了八分真,这样一来,倒显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宓葳蕤收了嬉闹的心,看着喻苏的眼睛,格外认真地回道:“臣今日见到殿下,心中也格外欢喜。”
两人说话的声音便是再小,也躲不过坐在前面驾车的决明和安顺。
这一来一回几欲化作实质的情话属实听得决明和安顺牙酸。
可惜他俩还得做出一副无知的样子,所以只得极力地绷着脸,免得露出分毫,到时惹得宓少师和主子不好意思说话,可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说来这两人的担心却是有些多余。
不说宓葳蕤,便是容易害羞的喻苏,难得的了机会与宓葳蕤闲话片刻,他又怎会在意旁的。
“殿下可有想好,到了围场要猎些什么?”宓葳蕤说话的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宠溺。
这话若是他人问起,少不得带了些冒犯,毕竟谁都知道喻苏在白露山待了三年,这期间明面上可无人教导喻苏骑射功夫。
且五皇子又是个体弱的,能不能靠自己上马都是个未知数,更别说打到猎物。
“这次春猎,我不过是个陪衬,猎些什么,倒还真未曾想过。”喻苏如实说道。
说罢,还和宓葳蕤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笑意。
宓葳蕤知道喻苏这样做是为了掩藏实力,不过若是如此,这春猎对喻苏来说未免太过无聊,“殿下可有喜欢的东西,臣到时倒是可以替殿下猎来。”
这番话果然让喻苏提起了几分兴致,他垂眸仔细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只要是少师猎到的,什么都可以。”
“殿下还真是容易知足。”宓葳蕤低低地笑出声。
喻苏不明白宓葳蕤在笑什么,只是骤然对上宓葳蕤的眸光,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泡在了微热的温泉之中,他呐呐出声:“常言道,知足常乐。”
听了喻苏的话,宓葳蕤眸中笑意不减。
他并未着急开口,片刻后,才轻声道:“殿下说的是。”
……
一直聊天的两人并未发觉围场已隐隐露出轮廓。
城外的道路比京城内宽阔了不少,却也只能允许两辆马车并驾齐驱。
是以抵这一路上,倒是并无人发现宓葳蕤和喻苏的行径。
唯有三皇子偶然回头时,觉得两人的车架未免里离得太近了些,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有一时,很快便被其他事情取而代之。
宓葳蕤一下马车。
惠仁帝便派人过来寻他上前。
途径喻苏时,宓葳蕤轻轻握了下喻苏垂在身侧手,松开前指尖划过喻苏的掌心。
宽大的衣袖将两人的手藏得严严实实。
可喻苏依旧僵住了身体。
待人离开,他才掩饰般地将手背在身后,唯有掌心一片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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