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和寇季二人在皇宫的偏殿一直料聊到了傍晚。
傍晚时分。
小黄门再次带了一个消息入了偏殿。
陈琳在听取了消息以后,快速传达给了赵祯和寇季。
“官家,寇相,汴水码头上的力夫,在一些人的教唆下,罢工示威。汴京城中有三十六家粮行歇业了……”
赵祯脸上带着笑,心裏窝着火,对寇季道:“四哥,你瞧瞧,这就是朕的臣子,朕只不过让他们稍微收收手,他们就如此对朕。”
寇季心裏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大宋宽厚的待遇,确实把大宋的官员惯的没样子了。
别的朝代,官员们在拿到了皇帝的政令的时候,要为难皇帝,会率先考虑好后果,然后用下位者的姿态的抗争。
他们跟皇帝抗争,不是为了赢,而是为怜悯。
他们赢了,就是皇帝怜悯。
输了,就会乖乖认罚。
大宋不同,大宋官员完全不考虑后果。
说为难皇帝就为难皇帝,根本不考虑惹恼了皇帝以后的后果。
现如今的大宋皇帝是手握绝对兵权的赵祯,一个可以在庙号上加一个武字的皇帝,不是史书上那个只有仁的赵祯。
他若是下杀手,就不是一两个人的性命就能让他收手的。
寇季能感受到赵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杀意。
或许是因为受他影响太多的缘故,赵祯如今做事,更喜欢跟他用一样的方式。
那就是快刀斩乱麻。
赵祯见寇季没说话,就冷冷的吩咐陈琳道:“让人仔细盯着!”
陈琳答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寇季叹息道:“不知死活……”
一个好人,一旦滋生了恶念,他可以干出让人难以想象的恶事。
即便是一些恶人也未必有他们残忍。
赵祯无疑是一个好人,只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官员,在撩拨他、在逼他。
寇季可以肯定,赵祯放下了善念,他能杀到让所有人胆寒。
史书上的赵祯,秉持善念大半辈子,晚年因为无子疯魔,就干出了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比如觉得宫里的女人有问题,就带着到大街上抢人家那些生过孩子的有夫之妇。
“官家不必生恼,官家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手段,收拾他们自然是轻而易举。”
寇季轻声劝解。
赵祯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怒气。
“朕确实不该动怒,朕都不知道朕动怒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
“且看着吧,看看他们有什么手段。”
寇季陪着赵祯在宫里一坐就是两日。
赵祯根本不顾及外臣不得留宿宫中的规矩,强行将寇季留在了宫里陪他。
御史台为此上书两次,被赵祯申斥了两次。
寇季知道赵祯留下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他帮忙压制心中的怒火。
赵祯疯了以后,什么都敢干。
他最宠爱的张贵妇一尸两命以后,他就疯了,当时还想把皇位禅让给寇季。
是寇季一巴掌将他抽醒的。
赵祯心裏清楚,在如今的大宋朝,只有寇季敢抽他,也只有寇季能在他疯了以后,将他唤醒。
两日时间。
汴京城内的一切商业进入到了瘫痪状态。
汴京城仅剩的一些皇族的府邸门口,聚集满了人,他们一个个拿着破碗,在皇族的府邸门口乞讨。
他们并不是真的吃不起饭。
他们只是在有心人的鼓动下,用这种方式逼迫赵祯收回成命。
太庙门口跪满了人。
嗷嚎声充斥着整个汴京城。
皇宫里。
赵祯面前摆着两封密奏,密奏里有一长串的名单,赵祯看着那些名单,双眼喷火,杀意难以自持。
那两份名单,是武德司的人调查出的在背后捣鬼的官员。
寇季看着赵祯在爆发的边缘徘徊,心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陈琳迈着小碎步匆匆进入到了殿内。
“官家,寇相,王相求见。”
“他不是病了吗?他不是要乞骸骨吗?怎么还有气力入宫找朕了?”
“……”
王曾算是赵祯十分欣赏的一个臣子,如今赵祯对王曾都生出了怨念,可见赵祯心裏的火气有多大。
陈琳知道赵祯的性子,他不敢撩拨赵祯,他小心翼翼的应答道:“有人去王相门口卖女,王公看不下去,所以入宫求见。”
“谁?”
“大理寺议狱司司直钱平直……”
陈琳知道赵祯问的是幕后主使,所以果断将幕后主使的名字报了出来。
赵祯没有言语,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见此,叹了一口气,起身道:“臣府上还有要事,想出宫几个时辰……”
赵祯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四哥陪朕操劳了两日,确实该好好休息一番。陈琳,你派人送四哥回府。”
寇季躬身一礼,退出了殿内。
陈琳吩咐了身边的小宦官一声,小宦官立马出去为寇季送行。
寇季一走,赵祯果断开口道:“喜欢卖女,那朕就让他卖个够!将他罪证递交给大理寺和刑部,着御林衞将其捉拿,罢官去职,抄家,男丁皆斩,女眷尽数充入教坊司。”
“喏!”
“……”
寇季在小宦官引领下,迈步出了赵祯所在的宫落群,就看到了王曾有些凄凉的站在哪儿求见赵祯。
王曾见到了寇季,立马就扑了上来。
“民间开始卖儿卖女了!”
王曾衝着寇季大喊。
寇季平静的盯着王曾道:“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教唆,你不会看不出来。”
王曾咬牙道:“老夫自然知道有人在背后教唆,但百姓们这两天日子不好过,却是事实。再这么闹下去,肯定会出人命。”
寇季反问道:“所以你想怎么办?让官家服软,还是让我服软?官家若是服软一次,他们变会变本加厉。”
“松一松……”
“松一松?!你说的轻巧,你也算是在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人了。你应该知道,官家只要漏一个口子给他们,他们就能将一切撕的粉碎。
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我大宋的毒瘤,我们不铲除,最后就只能由外人铲除。
到时候外人杀的可就不仅仅只有他们,还有无数的百姓。
汉室养肥了世家,世家坐大,乱了汉室江山。
世家争斗,最终却便宜了胡人。
胡人入了中原,光是吃进嘴裏的人口就达到了千万数。
现在纵容他们坐大,等他们变成了世家。
到时候大宋江山必乱。
外人入驻中原,会杀多少人?
我们杀外人都毫不留情,你指望外人杀我们会留情?”
寇季一指背后的深宫,恼怒的道:“官家心中的杀意已经控制不住了,他眼中在喷火。我压了他足足两日,没让他动手杀人。
可是外面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一个劲的撩拨官家。
今日,官家得知有人在你门前卖女,只是看了我一眼。
就那么一眼,我就看出了官家心中的杀意彻底控制不住了。
我不让他杀人,我们就得反目。”
王曾听到这话,惊的浑身都在哆嗦。
寇季甩了甩衣袖,冷哼道:“他们不知死活,那我就只能放开官家,让官家好好的杀一通。
他们喜欢跟官家作对,那就应该做好承担官家怒火的准备。”
说完这话,寇季没有任何犹豫的丢下了王曾,往宫外走去。
王曾一脸惊恐的扑向了寇季,一把拽住寇季的衣袖,颤抖着道:“不能让官家杀人!”
寇季冷冷的道:“就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的撩拨法,官家迟早得大开杀戒。我现在可以拦着官家,不让他杀人,帮他把胸膛里的火压下去。
但是当他胸膛里的火形成了燎原之势的时候,谁压得下去?”
王曾颤抖着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寇季说的对。
赵祯心裏有火,就得赶尽泄了。
不然等火焰积攒到了燎原的势头的时候,那谁也控制不了。
寇季从王曾手里抽出了衣袖,迈步离开了皇宫。
王曾浑身哆嗦着,往赵祯所在的宫殿里冲了过去。
寇季出了宫门,就看到了满汴京城的百姓,就如同乞丐一般在街道上晃荡。
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手里拿着破碗,就像是一群流民。
寇季冷冷的看着他们,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当寇季过了金水桥,坐上自己的马车以后,立马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寇相出来了!”
有人高喊了一声。
百姓们群情激扬的蜂拥了过来,将寇季的马车围困了一个严严实实。
一个个嘴裏喊着行行好,让寇季给他们一点吃的。
寇季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冷冷的扫所有人一眼,“造谣生事,论罪当诛!我不管你们背后是谁在教唆,赶紧给我滚!”
说完这话,寇季见所有人不为所动,就冷冷的补充了一句,“你们别忘了,我是马上下来的相爷。”
“寇相何出此言,小人等人只是被朝廷的政令逼的活不下去了,所以才找寇相开恩,讨一口饭吃而已。
什么造谣生事,跟我们无关。”
“……”
有人带头喊了一番,其他人瞬间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
寇季冷声喊道:“我有御林衞护持,拦我车架,等同造反,尔等还不速速让路?”
“小人等人只是想求寇相恩典,赏一口饭吃,并没有阻拦寇相车架。”
“……”
人群中虽然有人这么喊,但不见人群让开,反而越簇拥越多。
寇季冷冷的看着他们,“我若是杀一两人,你们恐怕会群情激扬,将我的马车掀翻,说不定还会痛殴一番,将我致死,对不对?”
没人回答寇季的问题,只是围着寇季的马车一个劲的讨饭吃。
寇季深吸了好几口气,敲了敲车厢。
负责护送寇季的御林衞头领出现在了寇季马车边上。
寇季淡淡的吩咐,“去禀报官家,就说我寇季请调三十三支响箭!”
此话一出,不仅御林衞头领脸色变了,周遭围困的人群脸色也变了。
别的地方的人或许不知道三十三支响箭是什么意思。
但是汴京城的人却知道。
三十三支响箭,是兵制革新以后,紧急调动城外两支禁军入京的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