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李文仲问道:“听说朝廷设立交易所,对东京各行的大行商影响极大。”
六四.一八五.二三二.一九五
“我们就顺着官员做,给足他们面子,还能让他们获得平抑布价的政绩。”
李茂点头道:“缓缓也好,不能跟太子对着干。我李家能延续二百年富贵,靠的就是顺从朝廷。”
李文仲说道:“冬天就快到了,煤炭和布匹定然涨价。煤炭无法操控,东京的煤行官三私七,一旦私行操纵煤价,官行立即就会出手。毕竟前宋的煤行搞出了大乱子,此后朝廷一直对此极为重视。但我们布行就不一样,没那么容易死人,朝廷的容忍度更高。”
“当布价持续下跌时,无数的中小布商,会争先恐后降价出手。而我们在高位时卖出许多布匹,等布匹价格猛跌之后,又可以低价把货买回来。”
李家也曾聘请名师,教育子弟走仕途路线。但儿孙们泡在蜜罐中长大,愿意发奋读书的没几个,一百多年来只出了两位进士。
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李家投靠的外戚世家,故意压着李氏子不给顺利升迁。
而外戚呢?
朱家父子管得极严,根本无从下手,甚至不准外戚居住在京城!
阁臣、尚书级别的重臣,一般不会跟行首接触。
“官府的反应是滞后的,四百里加急调货,他们不敢轻易这么干。因为四百里加急涉及兵部,最终要上报兵部和内阁,一个弄不好就要被追责。交易所的官吏,肯定会先召集布行的大商们谈话。”
“天气转凉之后,可以在交易所扫货。甚至是抢在客商进交易所以前,直接提价把货物给买来。”
你们还是继续老老实实经商吧!
李文仲说:“大明不是前宋,只要守法经商,便不会被横加盘剥。孩儿听闻朝廷多次发债,最早在四川发放的两批战争债券,如今皆已连本带利偿还给商民。”
李茂拉着孙儿的手:“你去年虽然落榜,但举人功名还能保留两次。就算再落榜两回,也要重新把举人考回来,非得考上进士不可。家中没有进士官,就算富甲天下也被人欺辱,千百万贯家产不啻为过眼云烟。”
“这个时候,布价已经涨到很高了,我们可以放出一大批货。要知道,我们是最先扫货的,手里低价买到大量布匹,降一点价也能大赚特赚。而且我们有仓库,剩余布匹可以存放起来。”
“有了交易所,反而比以前更方便。因为在交易所买到货单,是有限定提货期的。只要我们出手,布行的其他大商人也会跟进,一两天之内就能把布价打上去。”
“并且搞出这许多事情,还不会太影响民生。我们低价买回布匹之后,再屯在仓库里一点点出货,布价又会慢慢涨回正常水平。而这个时候,大量布匹都被几家大行商存进仓库,中小行户也只能从我们这里进货。”
“如果有客商得知东京布价猛涨,着急回去运货过来。等他们把布匹运到,布价早就被打下来了。我们可以继续降价出货,搞得那些客商只能亏本贱卖,我们再趁机以极低价吃进客商的新货。”
在第一年的物资管控结束后,大商人们开始投靠新的权贵。下意识的按照老办法,想跟皇室、宗亲和外戚合作。
去年的大案,六部被查处一堆官吏,连权贵子孙都遭殃,大商贾们再度失去靠山。
因为——跌份儿。
“祖父,父亲!”
李文仲拱手走进来,朝着两位长辈作揖行礼。
大明开国之后,最先惩处的便是前朝权贵,继而又强行拆分迁徙望族。
李文仲走到祖父身边:“还过得去。”
仅李氏就借款二十多万贯,事后朝廷直接赖账不还,只给几个李氏族人封官抵债。而且全是八九品的京中小官,根本就没有实权可言,并且继续砸钱也升不上去(类似钱琛捐款买的那种官职)。
“因此,反复赚几次钱可以,但不能把市场彻底搞崩掉。最好是让客商新运来的布匹,稍微能够赚一点点,再狠也不能让他们亏本。他们若是亏本,交易所就完蛋了,太子发了怒火必然动刀子。”
“布价一旦上涨,已经买到货单的中小商人,为了牟利他们不会去提货。而是抢在提货期以前,直接把货单给卖掉,等于他们啥都不干就能赚一笔。”
李文仲却说:“其实有空子可钻,但须掌握一个度,莫要把太子给惹急了。”
朝廷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直接掀桌子,官府成为最大的批发商、零售商。结果又变成官府垄断市场,操控煤价搞得民不聊生,迫于舆论压力放开私有市场。
“如此一来,等于中小商人也被我们操控,整个京城的大中小布商联手炒卖布匹。”
“但那些跟风高价买进的中小商人,脱手早的肯定有得赚,脱手迟的却会砸在手里。他们可能到处筹钱炒货,突然布价就下降了,而且货单还限定了提货期。如果他们不降价卖,他们就得支付仓库费。如果降价卖,他们就得赔钱。”
可惜,除了朱国祥、朱铭父子,大明的皇室宗亲都未成年。
李茂和李敦义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说不出的震撼。
李茂心中大喜,抓着李文仲的手说:“俺孙儿真是经商奇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