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瞪大眼睛看着赵佶,他想反驳,却因常年养成言听计从的习惯,无从反驳。蔡京也是连连叹气,本来船就足够漏了,这是要沉船吗?汪伯彦从花船的船舱里走了出来,就听到了最后一句的命令,脸色大喜,正愁没地方有粮,这陈家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朕也不是白拿他陈家的粮,以后那什么瘦马,就不用再送了。”“不是说一匹上等瘦马,白银千两吗?朕不收了!用瘦马换他陈家的粮,他陈家这买卖不亏吧。”赵佶指着粮船哈哈大笑。“老臣这就去让陈家的粮船停下来。”童贯遵从了赵佶的命令,放下平底花船的小船,向着江中央的船队而去。船队一眼看不到头,都是尖底海船,长二十五丈,宽共八丈的大型海船,这是要海运向平州运粮。大宋海贸发达,这种海船如果个头不够大,扛不主无风三尺浪的大海。童贯的小船和一只蝼蚁一样,不断的向着巨型海船靠近,忽然小船翻了个,慢慢沉入了水中。童贯应声落入了江中。“快救童郡王!快点,你们都给朕下去,救救他!他可不能死啊!他可是朕的忠仆!快点下去就他!”赵佶见到童贯落水,也顾不得海船出海之事,大声吼叫着。不断有跳入水中的船上的水手,将童贯从水中捞了出来。“老臣见猎心喜,一时掌船不慎,翻了船,未能令船队停下来,还请官家恕罪。”童贯也不知道是被江水冻的,还是因为害怕,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吧。”赵佶无奈的说道。蔡京摇头,这太上皇喝了酒,连童贯故意的都没看出来。“这粮队,可是真的长啊。陈家有钱,这崔家也有钱,那是崔家的船吧。”赵佶指着远处的船问道。汪伯彦点头说道:“老臣数了数,差不多有一百多艘这样的大船。这得装多少粮食啊。”“前几日老臣见了陈家的掌柜,问他们要三船的粮,都说没有,这会儿倒是有了。这是不忠啊!官家!”赵佶点头,这才是大宋忠臣!他笑着说道:“明天让陈家家主,那个谁,陈子美是吧,让他来见朕一趟。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不给朕凑一样份数的粮食来,朕带兵灭了他陈家!”童贯和蔡京两人互相看了两眼,摇了摇头。歌舞再起,爽朗的笑声从花船上彻底传开,尤其赵佶的声音最为响亮,他那首念奴娇还没吟完下阙。配上琴箫之音,这首念奴娇·雅怀素态已经变成了曲,从女妓口中悠扬而出,还有赵佶拍打的节拍声,随着歌声在江面上不断的传开。笑声传出了老远,好不快活。陈家和崔家的海船,也没有直愣愣的扎在平州。金人是渔猎游牧民族,金人的船小,但是船速更快,金人还养了一大批的水贼,陈崔两家的海船是不靠平州,而是靠在了沧州,由沧州转道平州。海船上,还有很多失地的农民,听说这平州要建关隘,也都随船到了沧州,推着车,向平州运粮。为了配合沧州,平州运粮的车队,岳飞也分兵几路,把守登陆滩余,防止金人上岸袭击这粮草命脉。守着渝关前线的是韩世忠,他领兵已经与金人鏖战月余。因为完颜宗望的选择,金人皇帝完颜晟给了完颜宗望最大的支持,连猛安克烈军都抽调出了一个万人队,进行了支援。而完颜宗翰为了自己的儿子,也抽调了完颜娄室率领三万兵马,连夜赶到了渝关进行协防。平州如同一个磨盘一样,将金人和宋人的军卒撵的细碎。整个渝关之前,都变成了尸山一样。直到此时,金人也收起了对宋人的轻视。宋人孱弱怯战不假,可那是宋朝的禁军,而这只精锐的兵卒,完全打破了金人对宋人的认知!血战,血液汇聚成的河流,将战场变得格外的泥泞,四处都弥漫着浓郁的铁锈的味道。但是双方主帅并没有停手的意图,甚至在不断的要着支援。种朴率领一万种家军收服了燕京以后,也赶到了平州。“娘子啊,咱们怕是没有援军了啊。官家手头就那点兵马,能派来的都派来了。愁人呀!”韩世忠非常的苦恼,自己率领的四万精锐,已经死了近万人。好在接连几日都是宋人在获胜,士气尚可。“官家没兵派了,咱们就练兵。甲胄武器都可以从战场上缴获!打几仗,就成了老兵。不比训练还快?”梁红玉倒是不在乎的说道。“可是练兵的事,是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的事,咱们没有官家的应允,私自练兵,那可是谋反死罪啊!”韩世忠还是有点犹豫。“死就死吧!”韩世忠突然说道。“反正打败了,脑袋被金人砍了当蹴鞠踢,打胜了,官家说不定一高兴,饶了咱们的谋反之罪呢。干了!”韩世忠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大帐之外,喊来了随军文书。“近日不少民夫报名参军,拳拳服膺什么来着?”韩世忠忽然话说了半截,他最近看了不少的书,看懂了,没背会。“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是为拳拳报国之心,韩校尉。”随军文书接了话茬说道。“哎呀,你们这群文人就喜欢掉书袋!管他是什么呢!反正挑大个的,别挑那些贼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上战场溜号那种。上战场还不够给老子丢人的。”“让他们随军操练三两个月,就入辅兵军籍,打几仗就什么都会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比唠叨一百遍都管用。”韩世忠说道。他也不是随意的让民夫变成兵卒,辅兵也是有军籍,也有军功。但是辅兵却是可以解散,类似于厢军和金人的签军。韩世忠的求生欲极强,他不愿意旁人坐实他私自训练军卒的事实。万一到时候有人揪着这件事,在官家耳朵边嚼舌头根,官家一怀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虽然官家看来没那么蠢。“韩校尉!岳校尉送来金人耳朵一百七十三枚,要记功在韩校尉身上,你看这……”一个随军记功劳的文书跑过来小声说道。“他这个人!就是怪!看老子上不得战场,天天给老子送功勋,这是几个意思?可怜老子吗?老子缺他这点人头吗?”“给我记上,一个人头二十贯呢。嘿嘿嘿。”韩世忠大笑道。韩世忠到了上校尉的级别,按制度率领一个师,也就是一个万人队。可是他这个师有些膨胀,现在都快五万人了。到了他这一级,人头功勋已经不能满足加官进爵的需求了,需要攻城略地才可以。所以他手下的人头钱,其实就是二十贯而已。他之所以收下岳飞的这些人头钱,也是知道岳飞的苦,才收下的。“这老岳也是,多大点事,天天耿耿于心。”韩世忠怅然的说道。“韩校尉,是耿耿于怀。”参将好心的提醒道。“滚!”军营中充斥着韩世忠愤怒的骂声。“老子这腿脚不利落,不能亲自披挂上阵,这就去看书去,省的你们这群掉书袋天天嘲讽老子!”韩世忠愤怒的喊着。不过他从来不因为这个处罚下属,他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和岳飞都一样,泥腿子出身,家里穷,没读过几本书,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但是他每天都有在看书。书绝对是个好东西,他过去是没得空看,天天在战阵里拼命,哪里有时间?现在负了伤,倒是清闲了。“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狗眼看人低的一群腌臜货!”韩世忠大喊了一声,哈哈大笑,回到了帐中。“娘子啊,岳飞苦啊!孔老夫子说得好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韩世忠连连摇头说道。“皮痒了?”梁红玉惊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