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使起的很早嘛。”深黄色的大驾在街道前行着,车窗打开,一个人拉着窗帘,看着等待着黄彦节笑着说道。此人是西夏李家的嫡系,名叫薛元礼。此人乃是西夏重臣,西夏经过了大梁太后和小梁太后的闹腾之后,又有了在三国之间周旋的国力,此人功不可没。薛元礼在永安三年时候,提出了【士人之行,莫大乎孝廉,经国之模,莫重于儒学。昔元魏开基,周齐继统,无不尊行儒教,崇尚诗书,盖西北之遗风不可以立教化也。】的观点,并且提出了一整套的提倡汉学的政论。这个提倡汉学的政论,得到了李乾顺的支持。大小梁太后在位期间重武轻文,甚至到了穷兵黩武的地步,民生凋零,千里赤地、易子而食并非传说。而李乾顺同意了薛元礼的尊儒,提倡汉学之后,下令在蕃学的基础上,增加了一门国学,专门成立了一个名为“养贤务”,专门督办此事。而西夏上下共有三百多养贤务的学院,这些学院有官府提供廪食,设置教授,进行培养,尊周礼而行。这也是一策弱化梁家影响力的政论,名曰同化,属于打不过就加入的典型。实行和提倡汉学,是和梁家争夺社会话语权的一个政治手段,双方在这件事上,打的头破血流。“倒是薛中丞,这起床的时候,有些匆忙呀。”黄彦节笑着揶揄道。薛元礼低头一看,自己居然穿的衣物是襟向左掩,这可是汉学中,代表着蛮夷的着衣方式。黄彦节看着薛元礼说道:“当初我大宋官家批阅札子的时候,喜欢说:嘴里都是大义,可是这心里呀,都是生意。这话,也送给薛中丞。”薛元礼是西夏提倡汉学的急先锋,但是他的内心是否真的认同汉学,从他这下意识的穿衣方式,就能看得出来。这也是眼下西夏人很苦恼的地方,对于汉学社会的稳定极其羡慕,【经国之模,莫重于儒学】,却又不想放弃自己勋贵身份的特权,这就是西夏汉学始终不兴的根本。这也是梁家在大小梁太后下位之后,依旧保持着巨大影响力的根由。西夏的党项勋贵,不懂这个道理?他们知道,只不过是不舍得罢了。“黄天使,家主起来了。”门房打开了房门,看到了薛元礼眉头紧蹙,但还是硬着头皮,为梁炳焕传话。黄彦节自然看出来了房门的为难,他笑着说道:“你要不再跑一趟?我真的不急。”“天使稍待,我去去就来。”房门一溜烟的关上门,再次跑回了梁家。薛元礼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下了车驾,自己这大驾可是西夏王御用的车驾,这背后代表着李乾顺的意志。薛元礼盯着黄彦节略带几分愤怒的问道:“有必要吗?这样逼迫梁家就在今天表态吗?”黄彦节好以整暇的说道:“河套百姓本为西夏旧民,西夏人有必要对他们下手吗?你们还不是抢了他们过冬的粮食和皮草,满载而归,大军归京时候,西夏王还不是未经官家首肯,为李仁忠和李仁礼加封濮王和舒王吗?”李仁忠和李仁礼是西夏皇室勋贵子弟,也是此次领兵攻打劫掠河套地区的将领,回到兴庆府的时候,李乾顺册封了他们王爵。“一群贱民罢了,两国交兵之时,自然无所不用其极。”薛元礼半仰着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视。他对大宋皇帝伪装成仁善模样,相当不喜。在天德州和河套、辽东郡对金人的清理政策,名义上是以种师道下的军令为督导,但是背后站的不是大宋皇帝又是谁?!伪善!黄彦节不想辩驳这个话题,河套百姓是不是贱民,他懒得争执,他眯着眼看着薛元礼说道:“西夏身为大宋藩国,私自册封王爵,善用明黄色为车驾,僭越乃是重罪。”薛元礼略带几分恼怒的说道:“大宋尚红!你们皇帝都穿大红色,凭什么不让藩属国用明黄?你这亲从官甲胄不就是明黄色的明光铠吗!”“我们王上向汴京官署和燕京大宋皇帝,发了册封濮王和舒王的札子,还是两份!往年册封王爵也都是如此报备,怎么今年就成了没向汴京报备?!”大宋好不讲道理!他们皇帝都不用的颜色,让亲从官使用的颜色,他们西夏王廷用用怎么了?!这也能算的僭越?!而且用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哪个大宋皇帝申斥。往年都是这个规矩,藩属国自行册封王爵,报备一下就可以了,有时候还能收到宋廷的册封诏书和礼物。今年没有等到礼物,反而得到了申斥!还有岳飞的大兵压境!“时代变了。”黄彦节摇头说道:“金人使者因为左脚进了燕京城被处斩之事,不知道薛中丞是否有所耳闻?眼下我大宋皇帝的霸道劲儿,你们就不该如此。”“你们大宋未免也太霸道了!”薛元礼愤怒的说道。薛元礼的政治主张是提倡汉学,亲近宋廷,也是他说服了李乾顺就河套劫掠之事道歉,但是他始终认为大宋皇帝,实在要的太过分了。“黄天使,家主有请。”门房低头恭恭敬敬的说道,他不太敢抬头看薛元礼的脸色,就连门房也知道,这个选择背后的意义。“哼!”薛元礼一甩袖子,踏上了来时的车驾,离开了梁府,抓紧时间回王宫,向西夏王复命去了。梁炳焕听闻黄彦节的来意,略带几分疑惑的问道:“黄天使的意思是让河西九州不增兵兴庆府驰援乌海城?”黄彦节笑着放下了茶盏说道:“然也。”“河西军乃是西夏精兵,扼守西域大门数年,极为精锐,倘若驰援兴庆府,还怎么给李乾顺一个教训?”黄彦节到了这个时候,依旧在打着马虎眼。他没有告诉梁家人,岳飞已经到了兴庆府城下,也没有让梁家配合,他今天来的目的,是说服梁家配合自己,给李乾顺一个教训。人生如戏,全靠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