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转动轮椅,过去端了一杯茶回来,喂她喝了下去。她如获甘霖般一口喝光。“还要。”她说道,同时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景王不承认自己是被她的眼泪弄得心软了,可他从小到大也没服侍过别人,只有别人服侍他。“你最好见好就收。”他冷冷道。苏轻眉皱了下眉,本能的道:“小喜,你的声音怎么变粗了?”小喜?敢情她把自己当丫鬟了?景王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给砸了。但就在这时,逐月请的太医来了。是宫里医术最好的郭长青郭太医,五十多岁,花白的头发和胡子。他着急忙慌的赶来,本以为生病的是景王殿下,可一看到景王好端端的坐在轮椅里,一只手握着个空茶杯,另一只手扶着一个姑娘,显然刚给她喂完水。郭长青差点惊掉了眼珠子。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搓了搓眼睛又看过去。景王已经收回了手,冷冷的目光对着他唰的一下看了过来。“老臣拜见景王殿下。”郭长青浑身一个哆嗦,忙低头下拜,恨不能把脑袋埋进腿肚子里去,因为他连腿肚子都在哆嗦。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怕景王。因为他凶名远播,喜怒无常,尤其是喜剥人皮这一传闻,让人想起来就心里打颤。郭太医暗叫自己倒霉,早知道会看到这一幕,他宁可早点挖了自己的眼珠子,也好过被剥皮。“起来,给她瞧瞧。”景王冷冷的声音响起。郭长青身体一震,忙不迭的爬起身来,看向榻上的苏轻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是生病了吗?”回答他的是景王一道寒冰般的目光。郭长青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忙道:“老臣这就给她把脉。”他走到榻前,见苏轻眉全身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虽然面带病容,仍是娇艳如花,心里诧异,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他本能的伸手准备掀起被子,拿出她的手腕来时,突然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要干什么?”郭长青打了个哆嗦,声音都颤了:“给、给她把、把脉。”景王冷冷哼了一声:“不把脉你就没办法看病了?望而知而症,你做不到?”“这、这个……”郭长青的老脸一红,景王这话正怼在他的心口窝上,让他差点没背过气去。望而知而症,这是每个医者都想要达到的境界,但是真正能做的到的,却比凤毛麟角还要稀有。郭长青是公认的太医院一把手,医术向为被众人所推崇,可他的确做不到望而知其症。不只他一个做不到,太医院的太医们没一个能做到。本来大家都做不到,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可偏偏近些天来,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出了一位神医,众人将她的医术夸大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说她不但是个姑娘,还是个年纪不满双十的年轻姑娘。更难的是,她诊病断症几乎不用把脉,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病人得的是什么病。还有传言说只要她肯出手医治,最多三剂药,病人就会好转,甚至连死人也能救活。对于这样的传言,太医院的太医们自然不信,就算他们相信有这样的医术,也没想到会亲眼见到。全都是吹牛!不只是郭长青这样想,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这样想。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一定是有人兴风作浪,其险恶的用心不言而喻,就是冲着他们这些太医来的。太医院里以郭长青为首,他们早就因为这件事情而按捺不住,准备找一天去撕下那神医骗子的假面具。可事情还在准备之中,突然,他就听到景王殿下居然会用这句话来怼他。郭长青是又羞又恼,可他却不敢对景王发脾气。他的老脸红了白,白了红,半天才支支吾吾的憋出一句话来:“恕老臣无能,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太医院养你们这群太医,是白吃饭的?”景王的话就像刀片子一样,一开口就刺得郭长青浑身疼。郭长青张着嘴巴,伸出去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景王哼了一声,将苏轻眉的右手从被子里拉出来,刚刚露出手腕,冷冷看了郭长青一眼。郭长青赶紧打开医箱,取出薄绢罩在上面,然后将三根手指轻轻搭上。可景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让他心神不宁,连脉都摸不准了。他连呼了好几口气,才稳了稳心神,这把脉的时间就有点长。景王的眼神越发的幽深冰冷,只看向郭长青一颗老心突突直跳。片刻后,他赶紧收脉起身。“景王殿下,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就是着了凉受了风寒,只要服上三剂药就没什么事了。”他从药箱中取出笔墨纸砚,正准备开方,就听得景王冷声道:“逐月,带郭太医下去煎药,煎好了马上送来。”郭长青暗暗叫苦,他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平时只给皇上还有后宫中有身份和地位的嫔妃瞧病把脉,一般人根本请不动他。他只负责诊脉开方,像抓药煎药这种事自然有人代劳。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干过煎药这种差事了。可是景王的话,他不敢不答应。郭长青离开之后,景王回过身来,看了一眼苏轻眉。她平躺在榻上,双眼紧闭,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的,铺在枕上的秀发乌黑顺柔,显得她脸色格外苍白,眉梢轻蹙。他见过她清冷孤傲的一面,也见过她温婉柔顺的一面,可是像这样病弱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突然,她本来平静的睡颜产生了变化。她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越皱越紧,一只手伸出被子外面,徒劳的在抓着什么。他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那只手上。她的手指又细又长,优美得像白玉兰花,只是却苍白得没一丝血色,还在微微颤抖着。“阿九,别走。”她突然低低的嘀咕了一句。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