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段时间因为太后的病也是寝食难安,一颗心时刻都提着,睡不好吃不好,还得处理朝政,已经是身心疲惫之极。他几乎已经对太后的病失去了信心。可苏轻眉的一番话却让他心中大震,感觉到眼前陡然现出一丝光明。他说到“误诊”两个字的时候,本该是恼怒生气,可嘴角却扬起带着一丝喜意。如果真的找对了病症,那太后的病就有救了!郭长青和张太医的心也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儿,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轻眉,心里一片沮丧。完了完了。这丫头的话能害得他们人头落地。苏轻眉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不慌不忙地答道:“内经上说,肺乃咳嗽之根本,欲伏其主,必先其因,太后娘娘咳嗽不止,大夫们用宣肺清肺之法医治,原是没错。只是寻错了病因,太后娘娘这病不在肺,而在肝,太后娘娘是因为伤了肝,继而引发胸痛失眠,加上那日吹了些风,这才引起咳嗽不止。”她的话虽然没有为郭长青一众太医辩白,却让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皇帝果然没怎么生气,看着她,又问:“这肝如何能引起咳嗽?”“回皇上,医书上说,肝主疏泄,司情志。太后娘娘应该是有什么忧思,导至情绪郁结,肝气凝滞,所以才会患了肝热。只要摸清了病脉,再服对症之药,那太后的咳疾很快就会痊愈。”苏轻眉说道。她虽然摸清了太后的病因,心里却在猜测,太后养尊处优,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又这样孝顺,后宫之事又全交由孟皇后打理,太后应该事事无忧才是,怎么会因为情绪抑郁而得病呢?但这一定事关皇家秘闻,知道得越少越好。皇帝一听到“情绪郁结、肝气凝滞”八个字,脸色又是一沉。他没有说话,久久才长叹一口气,低语了一句:“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母后还是放不下……”最后几个字声如蚊呐,谁也听不清楚。皇帝忽然抬起头来:“苏姑娘,你能一口道出太后的病症所在,那么你可有把握治愈太后?”“民女会尽力而为。”苏轻眉答道。“好,那朕就把太后的安危托付给你了。”皇帝对她示以嘉许的目光。能让皇帝说出这句话来,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比的荣光。只听得郭长青和张太医都羡慕万分,要是皇帝几时也能这样对他们说话,他们离高升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不过羡慕归羡慕,两人都在琢磨刚才苏轻眉的那番话。肝病引起咳嗽?简直闻所未闻!他们两个看到苏轻眉在开药方,不由对视一眼,心里直嘀咕,这丫头不会连皇上也敢胡弄吧?要是她这剂药下去治不好太后的病,怕是皇上一怒之下,会砍了她的脑袋。她和他们这些正牌太医不同,皇帝再生气,也就是罢了他们的官,不至于真的要了他们的命,否则落一个残暴好杀的名声,对皇家的声名有碍。可苏轻眉是一介平民,啥背景也没有,皇帝要砍她的头,谁都说不出个不字来。随便安一个罪名在她身上,就够砍她十七八次脑袋的了。苏轻眉很快就写好了一个方子,双手呈给皇帝。皇帝接过来看了几眼,只见方子上写了十几味药材。“青黛,杏仁,麻仁,茵陈……”他不懂医理,但看了几天的药书,也记得了一些药材的名字,见这些药材都是普通寻常的东西,便唤了郭长青和张太医过来,将苏轻眉的药方交给他们两个。“你们看看这张方子,可否稳妥?”郭长青和张太医早就对苏轻眉的药方好奇得不得了,恭敬的从皇帝手中接过来一看,两人都傻了眼。“如何?”皇帝见二人不答,催问道。郭长青忙回道:“回皇上,这是一剂清肝火平肝气药方,用药是没什么不妥的,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什么?”皇帝看他。郭长青只好硬着头皮,大着胆子道:“皇上不可听信这位苏姑娘的一面之辞,就认定太后娘娘得的是肝病,要是这用药有误,这剂药吃下去……怕是会对太后娘娘的身体不妥。”他始终认为自己的诊断是正确的,太后就是咳疾,不是什么肝病。用平肝的法子来治咳疾,不是笑话么?本着医者的本心,他必须要再劝上一劝。“用药有误,只会耽搁病情啊,请皇上三思。”他又补充了一句。苏轻眉点点头:“郭院首说得不错,用药有误,的确会耽搁病情,太后娘娘的病至今未愈,就是因为诊错了病情,用药有误所致。”“你……”郭长青指着她,被噎着差点背过气去,老脸憋红,咳嗽不止。苏轻眉淡淡道:“郭院首现在的症状正好符合我方才所说,肝火上升,故而咳嗽。”郭长青:……张太医:……皇帝:……三人表情如出一辙。郭长青气得说不出话来,明知道苏轻眉说的是歪理,可偏偏自己找不出理由来反驳。皇帝却对着苏轻眉连连点头,心里赞这姑娘果然聪明机灵,举一反三。他拿过那张药方,送到太后面前:“母后,您自己决定要不要服苏姑娘开的这个药?太医说您是咳疾,苏姑娘说您是肝病,需要清肝平肝。”太后虽然闭目不语,却将众人方才所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她实在没精力开口。这时候她见皇帝问自己的意思,便缓缓开口道:“太医们认定哀家是咳疾,吃了他们的药,哀家的病倒一日重似一日,既然他们的药不中用,说明他们药不对症,哀家要试一试苏姑娘的方子,不管出任何问题,哀家都自己承担,不会怪责于你,也和苏姑娘无关。”她不敢大声说话,怕引动咳嗽再发,这番话说了声音既细又弱,停顿了好几次才说完。皇帝心里难过。他本就决定要用苏轻眉的药,听了太后的话,更是没了半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