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问太后的这番话,也是颇有深意。他知道太后对苏轻眉很是赏识,他也很欣赏苏轻眉的聪明稳重,不管她开的这剂药方是否能治好太后,他都不想让她被人诟病。有了太后的话给她撑腰,万一她这药治不好太后,郭张两位太医也不能出言要自己治她的罪。“苏姑娘,既然太后也相信你,那你就辛苦一趟,亲自为太后抓药煎药可好?”皇帝的语气很是和蔼可亲,和平时冷着脸的他完全判若两人。“这是民女份所应当。”苏轻眉答道。皇帝就吩咐下去:“来人,带苏姑娘去太医院,让太医院一干人等都听苏姑娘的指派,苏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奴才遵旨。”这话听得郭张两个太医又是一阵嫉恨交加。皇上对这姓苏的丫头太好了!幸好她是个女子,如果她是个男人,要再让她治好了太后娘娘的病,他们两个的院首和副院首的宝座就要拱手让给这丫头了。苏轻眉去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便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回来。那药虽然热气腾腾的,闻之却有一股清凉的气息,不像寻常的药味那么浓。苏轻眉轻轻将药吹凉,见皇帝一脸好奇,猜到他的想法,含笑解释道:“在那几味平肝的药中,我又加了点薄荷,薄荷有润肺的功效。”皇帝盯着她:“你不是说太后是肝病,为何又要润肺?”对啊!郭长青和张太医也想问,姓苏的丫头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苏轻眉不慌不忙的答:“回皇上,太后的确是因肝而咳,只是却被误诊为咳疾,结果用药有误,肝病未愈又咳伤了肺,所以民女才在平肝的药里又加了润肺的药材,双管齐下,才能药到病除。”皇帝虽然不通医理,但她的说法浅显易懂,一听就明白了。他狠狠瞪了郭张两个太医一眼:“哼,都是这群庸医误了太后!”两名太医吓得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心里把苏轻眉骂个半死。死丫头,这是要他们的命啊!自己和她何仇何怨啊!他们只想着苏轻眉步步紧逼,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钻了牛角尖的那个人,他们只认定愿意相信的,对于不愿意相信的,打死也不肯承认。苏轻眉正是看透了两个人这样的心思和品性,才故意吓他们一吓,给他们长长教训。否则他们老是这样固步自封,医术一辈子也不会再有长进。“皇上息怒,他们也是一番好意,只是学识浅薄了点,以后多读书多长点见识,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苏轻眉又开始为两名太医求起情来。皇帝一听这话,差点没憋住乐。这丫头说话太有意思了。郭长青和张太医两个人都已经年过半百,苏轻眉不过十七八岁,却老气横秋的教训起两名太医来,看这两太医的脸往哪儿放!果然,郭张两人的脑袋就像是被打歪了的向日葵,快垂到地上去了。两人的脸都臊得通红,根本抬不起来。皇帝也懒得责罚他们,亲自端了药碗,送到太后身前,服侍太后喝下。太后早已经虚弱不堪,喝了药之后就躺下,阖眼似睡非睡。她怕自己又会再吐药。皇帝也提心吊胆。苏轻眉是他能找到的最后一根稻草,要是连她也治不好太后,那……他不敢想下去。郭张两名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却竖着耳朵倾听。两人居然都希望能听到太后再咳嗽起来,虽然明知道这想法有点卑鄙无耻,可却无法不这样想。他们倒不是不希望太后好转,就是想看苏轻眉倒霉,让皇帝知道他们太医的诊断才是正确的,这小女子说的话根本靠不住。房间里十分安静,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目不转睛地凝视太后。太后的脸色有些不对,她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咳、咳咳咳……”她又捂住嘴,开始咳了起来。皇帝的脸色顿时一变,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居然还是咳了!看来这苏丫头也只是嘴巴上说得好听,她的药其实不管用。郭张两人脸露喜色。太好了,这下苏丫头要倒大霉了。苏轻眉上前握住太后的右手,在她的右手指尖上推拿了几下,太后的咳声稍缓。但她还是低咳不止。皇帝的心又往肚子里落了一点。他有一些欢喜。太后没吐药!往常这个时候,太后只要服药不过半盏茶,就会把吃下去的药尽数吐出来。可服了苏轻眉煎的药之后,太后也只是咳嗽,却没有吐药。这说明药有效果!太后咳了一阵,声音渐渐低沉,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苏轻眉没有松开太后的手,而是继续推拿着,从指尖到指根。郭张两名太医偷眼瞥见,心里轻嗤:那有个屁用!推拿要是有用,太后还会咳个不停?他们太医院的太医又有哪个不会推拿?但当着皇帝的面,这话他们是无论如何不敢出口的。皇帝也没出声,默默地看着。“皇上,现在夜已经深了,您明天还要上朝,还请皇上早点回宫歇息,太后娘娘这边有民女看顾,尽请皇上放心。太后娘娘的凤体重要,皇上您的龙体也一样重要。”苏轻眉轻言细语的话,像是潺潺暖流般,让皇帝心中一暖。他不由深深看了苏轻眉一眼。这丫头说话,咋就这么让人暖心爱听呢。孟皇后自进入太后寝殿之后,始终一言未发,苏轻眉和两名太医起了争执,她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安静得好像不存在。皇帝准备起驾回宫,一扭头看到了她,怔了怔。“皇后也回去安歇吧,明天再来探望母后。”皇帝道。“是,臣妾先送皇上回去。”孟皇后体贴地道。皇帝摆摆手:“不必了,朕自行回去,你也早点安歇吧。”说完他就大步走了出去。孟皇后看着皇帝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幽怨。皇帝对她的疏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表面上对她敬重,给足了她这个皇后的面子,可皇帝却从来不愿意亲近于她。一个月甚至都不曾在她的寝殿留宿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