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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方晨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了，最后还是被颈边麻痒的触感给吵醒的。她没睁眼，周围漆黑一片，或许已经快要天亮了，又或许还是凌晨，所以才会尤其的困，连动一动手指都不愿意。
环绕在身旁的气息却仿佛是难得的温存，混合着夜里清幽的一缕桂花香气，轻柔缓慢地逐渐侵入。
她也许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么诱人，发丝凌散，红唇娇艳。大概是真的累了，对于这样亲密的举动，方晨既不回应也不排斥，最多呼吸受阻时便偏过头去皱皱眉以示不满……
直到对方的手探到最为敏感私密的地带，她才突然触电般向后缩了一下。
一切都是出自本能，仿佛身体的动作丝毫不受她本人的控制。她明明困得要死，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可是现在却是在害怕，或者说是她的身体在害怕。
即使睡着了，那场曾经发生过的不好的回忆却始终留下了印迹。
他曾经强迫过她。
那是在彼此都生气失望甚至隐隐带着绝望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状态强行推倒她。尽管事后谁都没再多提半个字，并且紧接着就发生了爆炸的意外，让大家都无暇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可是到底还是有了创伤。
伏在方晨身上的人停住了，仿佛感受到她的瑟缩，他停下来看了看。黑暗中，她的脸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的光泽，像是上好的珍珠，在默默地散发着温润的光。
像是有点不安，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继而动了动脑袋，像是在寻找一个更舒适的睡眠角度，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正被注视着。
韩睿半撑着身体，忽然有些怔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早已经不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了，大半夜的却还要来这一套。而且，看着一个女人睡觉的样子，他居然还会着迷般的出神。
或许是得到了短暂的安宁，方晨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皱头渐渐舒展开来。其实她的唇有一点干，上面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可他还是忍不住吻了下去。
他亲了亲她，然后凑近她的耳畔说了声什么。
他的声音太低，即使在这样静谧的夜里仍旧显得含糊不清。或许是听到了，又或许睡熟了根本没听见，方晨的眼睛仍旧紧闭着，只有浓密的睫毛在黑暗中轻轻地颤抖了两下。
韩睿也不再作声，只是再一次试探性地覆了上去。这一次，得到的排斥反应微乎其微。
他不由得在黑暗中停了一下。
她似乎终于肯接纳他，虽然并没有完全地放开迎合，但至少不会再像刚才那样抗拒。
最后，在他顺利进入的那一刻，方晨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一瞬间的刺激，她的眼神仿佛无比清醒，可是还来不及与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对视，身体深处传来的冲击便令她抑制不住地低吟一声，双手紧紧攀上那具结实精壮的身体……
隔天方晨起得很晚，醒来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面走廊上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她一手抚着额头，望住天花板几秒钟，这才揭开薄毯站起来。她没立刻出去，外面有人，大概不是清洁佣人便是韩睿的手下们，而她此时的穿着打扮实在不适合露面。
原本打算今天陪着苏冬去做产检，所以老早就向单位请假做了调休。方晨先确认了一下时间，然后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意外地发现外头竟然在下雨。
昨天还艳阳高照呢，外出采访的时候，同组的小姑娘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意一边抱怨这样的天气根本不像秋季。结果只是短短十几个小时之后，天上云层低压，大颗的水花溅在玻璃上，声音清脆而有力。
或许很多的变化都只在一夜之间，不仅仅是天气而已。方晨站在窗边，望着不肯停歇的雨势似乎出了神，直到房门被人推开。
她回过头，韩睿已是一身出门的装束，对她说：“我要出去一趟。”
她“哦”了句，想了想又问：“去哪？”
“有点事情要处理。”韩睿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的。”
“你今天不用上班？”
“不上。不过等下我也要出门。”
“有事？”
“嗯，和苏冬，”她停了停，看他一眼，“我的一个女性朋友，我们约好了。”
韩睿点了点头，走出门口之前交待了一句：“注意安全。”
几辆黑色的豪华轿车一字排开，陆续驶出大门，压着路面的雨水卷起一片雾气。
谢少伟问：“家里还留了两三个弟兄，等下要不要叫他们跟在方晨身边？”
“她应该不会喜欢那样。”坐在后排的男人用手指撑住额角，平静冷淡的目光投向雨幕之中。
“哥，”过了一会儿，谢少伟突然笑嘻嘻地换了个话题，“你们最近相处得还行吗？”
韩睿看他一眼，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心绪却退回到昨天晚上。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其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她的身体和气息都是那样的美好，让那被压抑已久的情欲终于迸发出来。
然而，令他感到隐约不安的却是方晨的态度。由最初的抗拒到随后的温顺，这样明显的变化究竟是因为什么，他大致能够猜出一二。
当时他俯在她的耳边说的那句话，或许才是关键。
车子行驶在雨幕中，韩睿突然开口说：“她可能知道了。”
谢少伟一时没明白：“哥，你说什么？”
“方晨，她大概知道我的记忆根本没出问题。”
妇幼保健医院的走廊明亮整洁，候检的孕妇和家属几乎将墙边的长椅占得满满的。
苏冬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手里还捏着刚刚拍出来的b超图像，不过此时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而是一脸惊诧地低呼：“你是说，韩睿没有失忆？”
“嗯。”方晨面无表情地应道，停了停才又说：“又或许曾经失忆过，但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你，对吧？”
“是的。”
“为什么？”就连一向自诩聪明的苏冬这时候都是一头雾水，完全猜不透韩睿到底想干嘛。
幽深的目光划过地面，方晨摇摇头，语气平静像犹如一潭死水：“不知道。”
从她发现这一事实之后，脑子里曾经碰出过无数个答案，然而最终又都被她一一否决掉了。
韩睿是什么人？倘若他真的别有目的，那么又哪里容得旁人随意揣测出他的心理？
她看不透他。
她唯一知道的只是，他再一次骗了她。
凌晨的那一场缠绵，成功地将她心中深埋数月的渴望重新点燃了。她被韩睿嵌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攀住那坚实有力的肩膀，仿佛正有股热度逼人的火焰从脚底升起，一直窜升到头顶。这样熟悉的感觉，只有他才能带给她。在这种时刻本来不应该思考，可是她却没办法忘记他趴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
“乖，放轻松，这次不会再伤害你了……”他俯着身子低语。
而她就这样突然清醒了。
原来他记得，什么都记得。他没有忘记曾经她粗暴地对待过她，他对她恐惧排斥的原因一清二楚！
躺在强健有力的身体下，她却恍若身处在梦中。
这是一场混乱的、荒谬的梦。
纯男性的诱惑气息向她侵袭过来，熟悉的快感毫不客气地迅速模糊着大脑思维……身体在发热，一颗心却不得不一点一点的冷下来。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放在冰与火中来回煎熬，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也不知是在努力压抑着身体本能带来的愉悦，还是在忍受着心底那道突如其来的强烈而深刻的痛楚……她被骗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雨势依旧未停。
先将苏冬送上计程车，方晨才独自撑着伞走去对面的超市。其实她只是不想这么早回去罢了，即使韩睿出门未归，她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超市卖场里正做大型促销，人流涌动，十几个收银机前都排着长龙。方晨在里面闲逛了半天，终究觉得索然无味。别墅里什么都有，吃穿用各方面都不需要操心，导致她很久都没有出来采购过东西了。最后只随便拿了两瓶水，结果为了结账却足足排了十多分钟的队，就连她自己都感到此举无聊至极。
出了超市，再无别处可去。方晨拎着塑料袋，望着漫天雨幕发呆。前方驶来一辆的士，在她面前缓下速度，显然是在招揽生意。可是不等她举步上前，已有人从身后一把拥住了她的肩。
她没回头，那人低邪的声音先在耳畔响起：“乖一点，我的美人。”腰后被某种冰冷的硬物抵住，隔着灰蒙蒙的空气，一绺金黄耀眼的头发跳入方晨的眼角……
“你还活着。”被胁迫着避开人群塞进车里之后，方晨才有机会开口说话。
她双手被缚住，只能侧头看着开车的外国男人。他的脸颊上带着狰狞恐怖的大片疤痕，十分骇人。
半新不旧的吉普飞快驶出停车场， jonathan抽动着嘴角，笑得有些神经质：“alex都没死，我和他一样走运！”他停了停，目光毫不遮掩地射向方晨，狞笑道：“不过今天显然不同了，他将会付出代价。”
他阴狠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开车的姿态更是疯狂，在这样的雨天竟然也高速行驶，强行闯过红灯之后迅速拐进旁边的一条岔路，车胎在湿地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仿佛被惊吓到，方晨一路不再出声。只觉得他似乎对这一带的地理位置十分熟悉，庞大的车体在老旧的小路上七拐八弯，最终停在一间废弃的厂房前。
这是哪里，连她也搞不清楚。很快她就被jonathan拖下车，动作粗暴地拽进屋里。
光线乍暗，方晨费了一点时间才终于看清里面的情况。她猜想jonathan在那场爆炸中逃出生天后，大概一直躲避在这里，地上散乱着报纸和矿泉水瓶，还有一些一次性餐盒，处处都表明有人暂时居住在这里。
果然，jonathan在她面前站定，摊了摊手扬起眉毛问：“你看我家怎么样？”
“你疯了。”方晨愣了一下才冷冷地说。
jonathan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伸手示意了一下：“给我乖乖坐下。”
方晨回头看了一眼满是尘土的地面，什么也没说，只是曲膝跪坐下去。
“你想怎么样？”她仰着头问。
jonathan 反问：“你猜呢？”
“韩睿不会来的。”她笃定地打破他的妄想。
下一刻，只听见“啪”地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回荡在偌大的厂房里。
她的嘴角火辣辣一阵剧痛，头发被牢牢地抓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倒去。
“你想骗我？” jonathan一手揪住她的头发，骂了句脏话，脸上再次露出狰狞的笑意：“你应该知道，我最恨别人欺骗我。”
方晨试着动了动唇角，口腔里立刻弥漫起一股血腥味，她咬着牙想要反抗，结果jonathan接下去的话却令她停住了所有动作。
“……当年lucy就是因为骗了我，你想和她一个下场吗？”
陆夕？！
“你是什么意思？”方晨忍住疼痛问。
jonathan将脸凑向她，直到两人距离极近，那双蓝眼珠里射出冰冷残酷的光芒：“她不该背叛我，否则也不至于丢掉小命。”
或许是因为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疯狂的状态，他才会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方晨震惊地连挣扎都顾不上，只是重复地确认：“是你杀了她！”
jonathan却不回答，拽住头发的手更加用力，咬牙切齿道：“她爱上alex。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留着也没用。”
原来是他！
方晨紧紧盯着眼前这张扭曲恐怖的脸，微微颤抖着不再作声。
怪不得当她试探韩睿，甚至跟他翻脸摊牌的时候，他对于陆夕的死却一句也没有解释。原来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没有做过的事，他根本不屑于辩解。
而她，竟然那么愚蠢，竟然曾经听信过jonathan的一面之词！
方晨不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jonathan。
这就是害死陆夕的人！是他让陆夕在最美好的年龄里变成一朵枯萎衰败的花，躺在那冰硬的铁床上，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
或许是被她眼中的冷意刺激到，jonathan恶狠狠地问：“你看什么？”
方晨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声不吭地跪坐在地上犹如一尊塑像，唯有脸色是苍白的，只因为又一次回忆起当年认领尸体时的经历。
“你在恨我？”恼怒过后，jonathan旋即笑了一下，脸上的疤痕更加扭曲：“没关系，随便你。反正你很快就要去和你的姐姐作伴了。”
他的口吻那样随意，仿佛结束一条性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当年陆夕是否就被这般对待过？方晨冷冷地看着这个几近疯狂的外国男人许久，才终于开口：“你以为你会成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