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哥,老小他出国读书去了,他让我来看望你们。”我赶快说。
“老小啊,去学文物修复去了。他看来是真爱上这一行喽。”庄主有些笑意的看看我,看看窑哥。似乎对德懿表示着最后的赞赏。窑哥也看看庄主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是我给两位大哥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我把烟一分为二,递给边上的yj,他们接过去看看,从小窗口拿了进去。
“唉,张小姐,我们都是死囚了,你还敢来看我们啊?”
“我,庄主,窑哥,人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感谢你们能帮我做的杯子,真的。”
“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啊。”窑哥看着我。
“老小有说什么吗?”
“他就说,他送不了你们了,请你们原谅。”我忽然明白,德懿不来,或者是因为不能来,或者是他不忍这样的见面。
“没事,没事,你告诉他,我和庄主都谢谢他了,也谢谢你啊。走到今天,不怪别人,就怪自己太贪。明白已经太晚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这个时候,做一个聆听着是最好的方式。
探访时间很快就到了,我看着他们拿着烟,两人默默地站起来,给我低头行礼,我吓到了,赶快的站起来,给他们鞠躬,论年纪,都是我的长辈的人,于我是恩的人,对其他人或是罪恶的人。我想,我只能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但是前题是不能去伤害他人。
看着他们走到了尽头的那扇门怦然的关上,这两个人就这样要走完一生,福兮祸兮,真是就在人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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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一家在美国的家中收拾行李,马上即将开始的清之梦北京首战巡展,第一次将那么多精品的清代文物聚集一堂,对于他来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他连着三站都要参加,一个地方都不想错过。
“詹姆斯,亲爱的。”苏珊过来问他。
“已经好了。”他站在家的院子里,他双手抄在裤兜里,搂着边上的妻子,他凝重的神色有些许悠远。苏珊也看着雷恩在招呼着一些人在装东西。
“雷诺和你一起走吗?”
“他们明天的飞机。”
“我觉得,你应该支持征,因为你当年在他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你不是说,他是你见过的当代中国人中,最能让你感受到那种帝国历史文明和教养的一个人吗?”
“我知道。”
“妈咪,爹地,让我们走吧。”雷恩进来叫他们。
“爹地,你让我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ok”
车子驰出林荫安静的小路,四月的华盛顿是那么美,如雪的樱花,一片片在春风中飞扬,落在车的车窗上,哧溜又如精灵一样飞走了。如花的春季是一种灵魂的释放的季节。家家户户开始准备着清理一冬天的那些用具,开始要把家园变成最美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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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征在下面办公室和几个人在商量着,清之梦的最后细节。陶泽说:“尹总,我们这次的展览,是不是第一次把清代圆明园被掳的那些文物带回家了啊?”
尹征抬起头,手杵在桌子上看着场地的分布图,他没有说话,把手里的铅笔一扔。“回家?回家?”他低声地说了两遍这个词。低着头,摇摇,继续拿起铅笔在图纸上标注着什么。
刚忙完,他抬着咖啡在走到办公室的窗户那里,看着外面明媚的春光,想想初夏就是他几近三十年的梦想开始的起点,想到张晓,他抬着咖啡喝了一口,浓香之中的甜,涩,苦,或者这就是生活,真正的人生什么都有的人生。
他特别安排了开展之前的一个贵宾接待环节-参观圆明园。他要那些掳掠者们看看究竟一个万园之园,如何成为了荒废的一个遗址。他想带着张晓一起去看看,但是她最近很忙,还要帮他,天洋行动不便,但是所有人都把精力投放到里面了。
詹姆斯他们到了上海,过几天就北上到北京了。
忙完之后,他一个人在阁楼里,翻看资料,五一应该是没时间和张晓回去深圳了,门开了,一定是张晓来了。他看着她有些眼睛红红的。放下手里的资料,他走过去关心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心情不是很好。”她把手袋放在沙发上,脱下鞋子。
“和我说说,是工作的事情吗?”
“不是。”
“是不是想家了,我们抽空回去?”
她摇摇头,抬起眼睛问尹征。
“我今天收到一包东西。那天你睡着之后,我去看窑哥和庄主了。他们前几天已经被执行了死刑。”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你自己去!”尹征有些怪她。
“他们给康德懿留下了几本古本的线装书,和窑哥,庄主这么多年的制作高仿的心得,修复古瓷的一些失传的方法的几大本手札。”
“哦?”尹征有些吃惊。有些撼动。
张晓拿过手袋,拿出一大包牛皮纸包着的东西,“他们让我转交给康德懿。”她开始难过的哭了。
尹征坐下搂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五味人生里,有时候不是只会因自己而体会。“你有他英国地址吗?”
“上次来了一个邮件,等我联系一下。”
“把东西邮寄给他吧,可惜了这些手艺了。”尹征说。
“嗯。”
“那批庄主和窑哥做的高仿瓷,我不准备处理了,这次展览,我专门给他们做一个展区吧。写上他们的名字,好不好?一直留着,等伊皇的博物馆建好,放进去吧。唉。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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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伦敦某个地下室。
康德懿在辛寰宇的朋友的帮助下,已经注册了学校,就等秋天可以入学,他在博物馆做义工,每天忙着上课,做义工,还要打工,人很瘦每天在地铁上都会累的睡着。但是他觉得很充实。他给张晓写了邮件,前几天,张晓说已经代他去看了庄主和窑哥,他们的家人已经把骨灰带回去安葬了。他们有东西留给他,要把东西邮寄给他,他很奇怪是什么?
这天,他在地下室看着书,房东进来敲敲门,递给他一包东西,他很惊奇,看看是张晓的落名,他撕开落下里面有两封信,一封是庄主留给他的。
“老小:
交往数年,你秉性敦厚仗义,这些东西是我和窑哥毕生心血,听张小姐说你去海外求学,老祖宗的玩意,洋人是摸不透的,此生遗憾就是所学没有用到正道了。如今全数交留给你,发扬光大吧。如果有那样的可能。
徐百顺,姚万年诀别”
他不知道说什么,为自己的犹豫没有去送别他们,还是因为他们最后的传承?
一个人在地下室,看着那些手绘的图纸,笔记。
另外一封信是张晓写的。
“老小,别来无恙。你拜托我的事情,我都尽力了,窑哥和庄主委托严队长交给我的东西,我把它们邮寄给你。我不知道说什么,生命的流逝对任何一人来说,都是一件遗憾的事情。或者作为生者,我们能做的只有两个字,珍惜。你自己一个人在国外,保重自己。期盼你学成归来那天。祝好,张晓。”
德懿看着那些老式笔记本里面的手绘图案,数字,一页页,那些修补瓷器的方法,瓷器的验看秘籍,他不知道庄主和窑哥。为什么留给自己如此珍贵的东西?一下子觉得肩膀上很重很重。泪水夺眶而出,是为自己吗?为他们吗?还是为了自己以为已经忘却的爱情?
……
他在大英博物馆做义工,他在那里帮着抬着一箱子展览的资料,打扫仓库,他不怕,因为他有时间就回去做笔记,抄写那些中国展区的文物资料。到他的休息时间里,他很快吃完东西。到了中国展区里面,他看着沧桑的黄色述说着无尽的千年,终于明白自己该做什么。那敦煌绢画上那白象坐骑上的普贤菩萨,依旧是千年不变的宁和俯看着,德懿周围的各个种族游人,也看着德懿。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画。一个高跟鞋的女子在他身后,慢慢走近他,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来,也静静地看着白象上的佛。“普贤为菩萨摩诃萨提出十忍,若得此十忍,即能得于一切佛法无碍无尽。”
德懿转头一看笑了。
“是哪十忍?”
“改天送你一本《华严经》?”
“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天了。走吧,请你吃饭。”
“不行,还要干活。”
“没事我等你,我好久没来了,慢慢看看。”
“好。”
四月的伦敦还在很冷,不过博物馆里很温暖,很温暖。游人们惊叹在人类文明的集萃中,而每个人只能沉浸在自己的灵魂里,只有你在游走的路上,看见光明,你或者会驻足而歇,你或者会继续前行,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间而已…(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