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号,沙佳佳。”
沙佳佳应声站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回头冲我笑了笑,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我对着她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塞上耳机盘腿坐在拐角的阶梯上继续听歌。
走廊里挤满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她们在热烈地交谈着什么,但戴着耳机的我犹如在欣赏着一出无声默剧,只看见她们一张一合的双唇以及眼中的探究与不安,和她们脸上那轻松而友好的笑脸,极为不搭。
这是一场知名服装品牌“Sara”举办的代言人选拔赛的海选,全程将有媒体追踪,后期选拔赛将进行全国直播。又是一场做足噱头的造星梦之旅,多少女孩子就这样带着梦想前仆后继。
会议室有大大的玻璃窗,从百褶窗里,我依稀能看到沙佳佳舞蹈的身影。她是我的室友,很多人都说我们很像,常常开玩笑说我们是失散的姐妹。
的确,我们之间的共同点很多,看起来似乎都对所有事情都淡然处之,除了对赚钱这件事的狂热。课余时间我和沙佳佳也都从不逛街也不谈恋爱,更不会将才艺付诸于学校社团或者晚会之类上,永远奔波于各类场合拼命做着兼职。就算临近毕业,在实习公司的工作也已经进入了正轨,我们仍在每个周末,对这样那样的兼职乐此不疲。
但我知道,我们其实一点也不一样。
沙佳佳比前面的人面试的时间都要长,已经做了大半天兼职的我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肚,摘下耳机。就在我伸懒腰的同时,会议室里有人也伸着懒腰推门出来。我们同时向上伸展开的胳膊遥遥呼应,不由得转头望向了对方,像是心领神会般向彼此微笑了一下。
男子看起来很年轻,穿着十分不正式的T恤牛仔,不羁的长发到耳下,带一点颓废,却并不阴沉,反而有一种清新感。留长发也如此好看的男人,我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我小时候的偶像竹野内丰,一个就是眼前这个人。
四周的女孩子都在用揣度的眼神打量着他,猜测着他的身份,他却像是处于一个真空的世界里,自顾自地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缓缓喝完一瓶矿泉水才转身回到会议室,在他推开门的瞬间,会议室里沙佳佳清脆的声音流淌而出。
埋下头看看时间,她竟然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
有黑色的影子渐渐靠了过来,阳光将来人颀长的身影打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我抬起头,刚才那位男子正拿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走了过来,他把水递到我面前,指着我身旁的位置问:“我可以坐这裏吗?”
“这是公共区域,随便了。”我接过水,将身子靠墙边挪了挪。
“怎么不参加比赛?”
我忍不住低头打量自己:“怎么,我就邋遢得这么明显,一看就是来打酱油的?”
男子笑了笑并不回答,掏出一根烟,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我,前方走廊赫然挂着禁烟的标志,从早上9点至今的时间里,这位评委,怕是憋坏了吧。
想到这裏,我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他这才点上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不是装扮,是感觉。”他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感觉你似乎很不屑参与其中。”
“不是不屑,只是没兴趣而已。”我耸耸肩,拧开矿泉水喝了起来,声音含糊不清,“反正也选不上。”
“那等你改变主意了,给我电话。”他拿过我手里的瓶盖,在裏面摁熄了烟头,然后掏出一张名片给我。
“尚喜传媒艺人事业发展部总经理,郭铭。”我轻声念道,忍不住调侃,“原来那些陪着朋友面试最后自己成了明星的故事,都是真的。”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晃动着手里的名片,我并不打算真的收下,也许和矿泉水瓶一样,出门就扔进了垃圾桶。
郭铭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拿过我手中的名片,不等我同意便直接放进了我的背包里:“休想敷衍我。”临走前,还没忘了回过头,将大拇指和小指头摆成电话的模样放在耳边,对着我笑了笑。
那个笑,非常肯定,像是一早就认定,我必定会联系他。
可是他预测并不准确。
没错,我和沙佳佳其实一点也不一样。
沙佳佳是富家千金,她的淡然是因为生来便拥有太多,于是对大多人渴求的东西不屑一顾,反而对许多人拼命也要摒弃的东西格外享受。她乐观积极对待每一份兼职,将它们当做生命的另一番独特风景。而我的淡然,却是心灰意冷之后的死寂,我拼命地做着兼职,只是为了赚钱。
尽管外婆离开后给我留了下一笔足够我挥霍着读完大学的存款,但我并不打算动用分毫。那似乎是我存放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份安心与依靠。
就像现在,沙佳佳凌晨4点就起床梳洗打扮早早来排队准备面试,而我,却在展销会上做完礼仪小姐后换上人字拖,等在场外。这样的造梦之旅是还有着梦想的人的消遣,对于我来说太不合算,太有风险。选上的几率如此渺小,而层层选拔耗费如此长的周期与精力,不如多做几个兼职来得划算。这就是我简单而粗暴的人生观。
沙佳佳终于结束了面试。还穿着舞鞋的她脚步轻盈,一边走着一边将长长的头发撩起来,双手灵活地在头顶梳成了一个丸子头,然后抬头看着我笑了笑攀住我的肩膀说:“久等了,鉴于我今天通过茫茫海选,晚上咱们好好庆祝一下。”沙佳佳语气平淡,眼中却是难掩的快乐。
同往常一样,我们的庆祝方式便是在学校附近的海鲜大排档大吃一顿。夕阳下,闷热的温度已经渐渐散去,我们坐在路边,扑面而来的是各种海鲜烧烤的腥辣香气,开两瓶啤酒大力地干掉,笑声被淹没在闹嚷嚷的街道里。
那天的沙佳佳太过开心,喝得比往常还要多,话也变得多了一些,她说:“小雪,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心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她说完拿起啤酒要同我干杯,这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这已经是电话第5次响起了。
她看了看屏幕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还不是我老妈,一直催着让我去相亲,说对方如何如何好,成天叮嘱我把握机会,我真是……”她摇了摇头,抠掉了手机电池。
“没准是个大帅哥,不看后悔了可怎么办?”我揶揄她。
“管他是帅哥还是挫男,现在我只想跟我的好姐妹干一杯!”沙佳佳端起酒杯碰了过来。
我和沙佳佳,算不上最亲密的朋友,我们从未试过在同一个被窝里分享心事,就连我们的私事,都很少向对方提及。但大多数时间,我们却都在一起,一起去自习,一起上课,一起做着各种兼职,在收入还不错的时候便在这个海鲜大排档庆祝一番。卸掉浓妆,换上人字拖和宽松的T恤,搭着肩膀走在洒满夕阳的小道上。
这就是我每天最期待的场景。
那晚我们都喝得有点微醺,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我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好久好久,董嘉乐来电话的时候,我以为已经是第二天。迷迷糊糊接起电话,董嘉乐的声音和往常般没心没肺地高昂着:“小雪,我这周有事不能过来找你玩啦!”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喂,不带你这样的!我已经把周末的兼职全部推掉了,就为了接待大小姐你啊。”
“哇,受宠若惊,不过这周班里临时组织去山里写生,你就当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吧!好了,晚安,你继续睡!我下次一定会加倍补偿你的!”不等我开口董嘉乐已经飞快地挂断了电话,从她挂电话的速度看来,她是真的对我愧疚到了极点,心虚到了极点。
我重新躺好,看看时间,竟然才11点。心底难免有些失望,上大学后,我和董嘉乐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她在邻市的大学读书,我们之间有4个小时车程,不远不近。因为我兼职太多,大多时候是董嘉乐来找我。有些推不掉的兼职董嘉乐便陪我一起去,她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就能独自混上一天,逗逗流浪猫,跟路人侃大山,或是独自发呆,忙的不亦乐乎。间歇的时候过来同我聊天,帮我买饮料,递纸巾擦汗。收工的时候,看着她笑着等待我的模样,我的心就会变得和少女时代一样柔软而安静,像是回到了,在依泉的那些美好时光。
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会这样默默等待、陪伴着我的人吧。
想到这裏,原本对董嘉乐的埋怨烟消云散,我突然如此感激,哪怕是4个小时的车程,也好过天涯海角。
翻过身,我又再次深深睡去。
突然空闲下来的周末,竟然让人有些手足无措。
我在早上醒来后,愣愣地坐在床边好久,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同宿舍的两个女生早早就起床相约去逛街了,只剩下沙佳佳敷着一张瘆人的面膜一动不动地躺在我对面的床上,她一起床就发话了,今天要不吃不喝挺尸在宿舍里美容加减肥,为下周的比赛做准备。
我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拿出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看还有没有临时的兼职可以做做,通话键还没按下去,沙佳佳已经眼疾手快地跑到我面前,一手抢过了我的手机,一手撤掉面膜,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林路雪,咱们就老老实实让自己休息一个周末不行吗?”
“我可没比赛要准备。”
“那这样吧,我就牺牲下自己。”沙佳佳走到写字台前,猫着腰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总算翻出一张邀请函,“这是我老妈安排的相亲对象的酒店开业派对,我们白天就好好研究下穿衣打扮,晚上盛装去混吃混喝,跳跳舞,品品酒,也享受享受青春年华。”
“那我不是成了电灯泡?”
“他忙得哪里顾得上我?我也就顶多跟他说两句话,谁有兴趣跟啤酒肚秃头暴发户相亲。”沙佳佳一脸不屑。
关于相亲对象是啤酒肚秃头暴发户一说,纯粹是沙佳佳自己的想象,但她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直觉,就算当我们走进酒店,被其豪华而高品位的装潢征服时,她依然坚信这一点不肯动摇。
四季·钻石酒店比我想象中奢华太多,但它的奢华不是用金银与夸张的设计铺就的,而是从无数精致而彰显艺术气息的细节里渗透而出,当我第一步迈进这个酒店的时候,眼前用光与影制造出来的瀑布与翩飞的舞蝶已经让我犹如置身仙境,四周复古的华丽感温柔又沉重地将我包裹,我忘记了自己是来参加晚宴,我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参观一所艺术的殿堂,不知不觉间,就放慢了脚步。
我想象着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内敛而饱含学者气质的谦谦君子。
而沙佳佳却纠正我:“应该说它的设计师是这样,老板呢,在原有的基础上,我还得加上一个形容词——财大气粗。”
但有一点她说对了,这位暴发户估计早已忙得焦头烂额,自始自终我们都没有见到其庐山真面目。这正合了我们的心意,自由自在地穿梭在人群里,安全而舒适。沙佳佳爱品酒,在吧台坐下来便不肯走了,为了不被熟人认出来,她今天的装扮和往常截然不同,穿着性感的露背紧身裙,化了浓重的烟熏妆,在黑色的眼影映衬下,她的目光也跟着暧昧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而我依然和平日里差不多,选了一条大红色的修身礼服裙,长直发微微地夹卷撩在一边,有人从对面走过时,我也会摆出名媛般违心又真诚的笑,看起来镇定自若,但事实上我不管站着或是坐着,都觉得不安,就像是小时候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带着新奇,又警觉着门外响起的脚步声。
觉得最轻松的时候,竟然是去洗手间的空当。
从洗手间出来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在酒店转了起来。这个白金五星酒店美丽得像是宫殿,迷离的光线将每一处风景都打磨得像是琥珀,透亮珍贵,却又不敢伸手触摸。我将手轻轻搭在金色的扶栏上,缓缓走着,心情也跟着迷离起来,觉得自己正穿梭在童话里。
童话里,有穿着燕尾服的王子从我面前走过,他的步伐很大,飞快地从我面前掠过,不知为何,那一刻我感到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我的脑海一片空白,除了一个名字——季蔚朗。
我凭什么认定他就是季蔚朗?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甚至没有看到他的脸。但就是在他身影掠过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告诉了我这个答案,它在一秒的停顿后爆烈地跳动起来,我听见它跳动的声响,并牵动着我周身的神经都活络起来,我像是疯了般,在酒店里奔跑起来,四处追寻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10厘米的细跟与长长的裙摆牵绊着我,我提着裙摆费力地找寻着,酒店错综复杂得像个迷宫,穿着燕尾服像他的身影又如此之多,头顶无数的吊灯让我感到有些许眩晕,我终于站在一个岔路口,不知道该走往哪个方向。
正在我心急如焚四处张望着的时候,我听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四年了,也许他的身高、他的体重、他的模样都已经改变,但我还是能辨认出他的声音,有一点点的沙哑,却更加沉稳有力。
循声跑去,我已不知觉间回到了宴会厅,季蔚朗,他就高高地站在宴会厅最前端的位置,在灯光与掌声中熠熠生辉。我站在宴会厅最角落最黑暗的位置,就这样看着他,远远看着他,看得眼眶湿润,而不管,我是否能进入他的人生。
简短的感谢词之后,季蔚朗身后的屏幕渐渐明亮起来,有樱桃花瓣在上面随风飘落,与此同时,大厅的灯光也渐渐暗了下去,轻缓的音乐响起。
“今天还有个重要的人来到这裏,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希望它会成为一个纪念日。”季蔚朗说着走下了舞台,人群散开,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在宴会厅的中央,他停下了脚步,微微欠腰,向着一个方向伸出手臂,满眼都装着柔情的微笑,“第一支开场舞,我可以邀请你吗?沙佳佳。”
听到沙佳佳名字的时候,我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有追光打在沙佳佳的身上,灯光下沙佳佳的脸庞犹如花朵般绽放开来,她望着季蔚朗的神情,犹如初恋的少女般。我看着他们在月光般的灯光下旋转舞蹈,目光缠绵悱恻,似乎在观看一部唯美的爱情电影,我又想起了我的爱情,我那卑微的、见不得光的、转瞬就熄灭的爱情。
那个在滨河广场上牵着我舞蹈的季蔚朗,他曾笑得那么放肆开怀,却从未如此目光深情地看过我,从未花尽心思要为我制造浪漫,甚至从未对我说过喜欢,什么都没有。而现在,他却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如此大费周章,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掩饰他的深情款款。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后退,下意识地想要退出这个场景,但我却将自己紧紧贴在墙壁上,似乎这面墙壁能给予我支撑下去的力量。我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呼吸,一定要让自己在第一首舞曲结束时,走到他们的身旁,从容地向着季蔚朗微笑,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然而,我的计划落空了,因为第一支舞曲刚刚轻缓下去的时候,有人走到了季蔚朗的身旁。是一个穿着便装戴了运动帽的女孩,她轻轻拍了拍季蔚朗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季蔚朗转头对着沙佳佳歉意地笑了一下,跟着女孩走出了宴会厅。
我也跟了出去。
他们在酒店的露台停了下来,隔着玻璃门,我看着他们的肢体语言,似乎在争执着什么问题,最后女孩夺门而出,她走得很快,像一阵风般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季蔚朗惯有的笑容在独处时被卸下,他眉头紧锁,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露台中央。
我就这样站到了他的面前。没有任何彩排,没有任何计划,连自己也措手不及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夜色中,他看着我的双眼越锁越紧,目光中那犹如深海般的光亮还一如往昔,那裏面,装着我悲伤的脸庞。原来,想要从容一笑是如此艰难,我颤抖着双唇,“好久不见”这简单的四个字,竟如此难以启齿。
“我终于见到你了。”先开口的人,是季蔚朗,他的双眼明亮得像是要渗出水来,似乎没看我多一秒,那海浪便多扑出些许,他终于闭上眼,伸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我的肩膀。
如今的季蔚朗又长高了许多,他的肩膀如此宽阔,靠在上面,一定十分安全吧?我犹豫着,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肩,却听见他说:“林路雪,这就是你想要的见面仪式吗?”季蔚朗猛地放开了我,他退后一步,扬起的嘴角挂满了嘲弄。
“我并没想过……”
“对,你最好不要想和我的人生会有交集。”季蔚朗打算我颤抖而虚弱的辩白,“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我只是想问你,当初……”
“那些小孩子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季蔚朗再次打断了我的话,我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声:“你住嘴,听我说完!”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锋利,季蔚朗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当初你不是为了彻底丢下我,才最后一次来看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靠近一步,仰着头直视他的双眼。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用无赖的神情耸着肩说,他真的忘记了。但季蔚朗却避开了我的眼神,他将头侧过一边,看着远方,似乎深陷入多年前的故事中。许久许久,他才开口:“因为那一天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领养的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是季成雄的私生子。我的母亲,因为身份卑微一辈子不被承认,我,也因为生来卑微,一辈子被看不起。季蔚晴离世后,我成为季家唯一的继承人。”
“我的人生变了,林路雪,你懂不懂这种感受?就像你用过上万的名牌包后,你便再也不想过回在路边摊买东西的生活,我也再也不愿意成为卑微的人。”季蔚朗转回头,接受我质问的目光,“你永远都不会成为那个能成就我人生的女人。”
我多想闭上双眼,不要再看他这张诚实得残忍的脸,但我依然努力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双唇,看着他果断离开的背影,任凭眼泪如同倾盆大雨般落下。
我要自己记住这一刻。
这一刻自己的卑微,这一刻季蔚朗那撕碎伪装的残忍与世故,他不再是为了保护我而与我划开界限的少年,他是野心勃勃将爱情作为工具的商人。
我独自离开了酒店,路过宴会厅时看见沙佳佳正端坐在吧台,目光跟随着季蔚朗的身影而左盼右顾,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甜蜜的笑意。走出酒店门口,我开始给董嘉乐打电话:“你在哪里?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