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雪莲(1 / 2)

<small>聪明人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他也不会做一件傻事;雨雀无论渴到什么程度,它也不会去喝地上的脏水。</small>

<small class="right">——《萨迦格言》</small>

公元1246年冬——藏历阴火马年(丙午)——南宋淳祐六年——蒙古贵由汗元年“施主,你逮住的这只小狐狸,卖多少钱?”

这略带沙哑的变声期男声,让笼子中绝望而委靡的我,蓦地抬眼。

宽大的褐红僧袍,裹住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皮肤黝黑却不粗糙,泛着健康的光泽。脸颊上红彤彤的,是被烈日晒出的两块浅斑,俊朗的五官,立体感十足,浓眉似剑,鼻梁高挺,脸部轮廓鲜明。

不像中原僧人,他并非全然是光脑袋,头皮上覆盖着极短又细密的头发。

个子在同龄人中算得上高大,手长脚长。脊背挺直如凉州四处可见的白杨,仿佛内里蕴藏着无穷的坚韧力量。虽然年龄尚小,已能窥见这少年日后的英气与风华。

这样的红袍僧人穿着,黝黑却英挺的长相,明显异于本土凉州人。以我300年的阅历,知道他是从吐蕃来,属于吐蕃纷乱的佛教派别中的一支。虽然吐蕃此时早已亡国,地名也早就改成了乌思藏,却因为曾经的辉煌盛世,让世人至今依旧称呼这些西边高寒之地来的人为吐蕃人。

他蹲下身仔细打量笼子中的我,眸子晶亮明澈如一泓清泉,汩汩流淌着灵动的波。以我如此浅的修为也能看到,在他周身环绕着隐隐的七彩光芒,泛出流光溢彩的蕴华。我心下一凛:这个少年的灵力超凡,绝非普通人。

我在笼子中大声地吱吱叫,从铁丝之间挤出前爪,急切地往外挠。他伸手轻轻接过我的前爪,掌心有种让人安心的温暖。我心下顿时宽慰不少,万分期许地嗷叫着看他。

“这只狐狸可是不卖的。你看它的眼睛和皮毛都是蓝色,这可是稀罕至极的蓝狐,狐狸一族几百年才出一只咧!”死老头儿将笼子提起,用指头戳我伸在笼外的前爪。见我愤愤然缩回爪子,老头儿咯咯笑着:“你别看它个头小,年纪比我都大呢。狐狸一族,有灵性的才可以修炼成妖。这蓝狐便是个中极品,一出生便带着灵气,日后随着修炼精深,眼睛、毛色会更加泛蓝。”

“那么怎会被施主逮了来?”小喇嘛站起施礼。他的蒙古语说得不地道,发音颇有些怪异。

“幸它道行太浅,不然怎会中了我的套子?”老头儿晃荡着笼子得意地笑,“不过狐狸生性多疑,逮它着实费了心力。我在昆仑山中缺觉少眠,小心跟踪了3个月,布了多少套子才逮着。”

我被老头儿晃得头晕,站立不稳。铁丝撞到后腿伤处,痛得我又哀鸣起来。

小喇嘛满脸怜惜,伸手按住老头儿提笼子的手,不让他再晃荡,口中礼貌地对答:“施主准备去哪儿?一路辛苦,我来帮你提笼子吧。”

老头儿大手一挥:“不必,马上就到。瞧见前面的阔端王府吗?我正要去那儿。”

“施主会如何处置这只灵狐?”

老头儿喜上眉梢:“阔端王子的长子——启必帖木儿王子,马上要过20岁生辰了。我是他封地里的属民,将这宝贵的蓝狐送给他做贺礼。百岁蓝狐浑身是宝,功用极多。唾液可消肿止淤,血可治脓疮溃烂,用蓝狐皮做成氅子,更是刀枪不入、风雨不侵呢。”

他大惊失色,脸上顿时布满悲悯:“既是有灵性的生灵,施主怎忍心加害?”

“这可由不得我。启必帖木儿王子一听说它有多般好处,便一直念叨着这蓝狐皮氅子呢。我儿子早就报了信,如今启必帖木儿王子已叫了裁缝,就等着我送狐狸去了。”老头儿一边说着,一边挪动脚步。我忘记腿上火辣辣的痛,在窄小的笼子里费力奔跳着吱吱大叫,眼望小喇嘛,心急如焚。

“施主,请发发慈悲,放了这只灵狐吧。它还那么小,腿上又有伤。”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挡住了老头。毕竟还是孩子,身高比老头儿矮了一大截,浑身却有种难以抗拒的气势,沉着的声音坚定地说:“启必帖木儿王子那里,我洛追坚赞甘愿领受任何责罚。”

“小师傅,我是党项人,自幼信佛。若是一般狐狸,早就送给你了,也算是善事一桩。我这么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老头儿叹息一声,转头看看周围无人,压低声音说:“20年前大夏国被蒙古所灭,蒙古人恨大夏顽抗,以致他们的天可汗——成吉思汗在征讨时染病而阔端是成吉思汗第三个儿子窝阔台的第二子,即成吉思汗之孙。

“亡,即便大夏投降了也没放过我们,屠杀了多少大夏国民!我的几个儿子,都是这么没的。现在只剩下我最小的儿子,才14岁,却接到命令,要他参军攻打南边的宋国。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了,怎么舍得让他去送命?不得已去昆仑山费尽辛苦逮这蓝狐,启必帖木儿王子已经答应免我儿子从军。你说,我怎么可能放了它?”

小喇嘛怔住,清俊的眉头紧蹙,蹲下来伸手轻抚我的尖鼻子,沉思片刻后说道:“那,我随施主一起去见王子。”

刚踏进王子府,便看到许多人围在院子里,中间几个人在叫叫嚷嚷:“王子,如今您父亲不在凉州,大小事情都得您做主,您可要主持公道啊。”

庭院正前方坐着个粗壮的年轻男子,浓眉大眼,脸形方阔。穿着长袖的高领皮袍,袍子的下摆、袖口、领口绣着云卷图案的绸缎花边,装饰着一圈貂鼠皮,开口时声音洪亮:“有什么冤屈,都呈报上来吧。”

其中一人抢着说:“我们弟兄三人昨日在这家客栈投宿。小二说上房30文钱一晚。我们三人便一人拿出10文钱住下。可巧店老板添了个大胖儿子,他一高兴,便将上房降价到25文钱一晚。店老板当时将5文钱交予小二,让他退给我们。没想到小二黑心,只退了3文钱。我等今天一早碰到店老板,听他说起后才知道。所以我们当即找到小二,要他将私藏的钱退回给我们。”

另一人也挤上前,指着正跪地轻声哭泣的瘦小男子说:“可是小二说他就只拿了两个铜板。这数字可怎么也不对了。”

启必帖木儿皱起浓眉:“如何不对?”

“我们三人各付10文,共30文钱。小二各退了我们一文。也就是说,我等付了27文。可是,小二只承认拿了两文。27文加两文,只有29文。还有一文上哪儿去了?”

围在一旁的众人也在掐指计算,不住地点头附和。三兄弟中最年轻的一位大声嚷嚷:“肯定是这黑心的小二藏起来了。他居然敢这般戏耍我们,所以我们押他来见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