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伤(1 / 2)

<small>贤者若将学问隐藏,他的名声仍在世上传扬;把兰花装在净瓶里,它的香气还是飘往十方。</small>

<small class="right">——《萨迦格言》</small>

“恰那,是我。”果然不出我所料,墨卡顿第二天就来敲门了。

恰那一手托着宿醉的脑袋,皱着眉头喝着味道不太好的醒酒汤:“公主,何事?”

“你开门,我有要事要对你说。”墨卡顿难得如此心平气和,语气里还带着莫名的感伤。

我知道墨卡顿是来跟恰那妥协的,便用小尖鼻子拱了拱他,轻声劝慰:“你就让她进来吧。”

恰那不情愿地开了门,墨卡顿走进恰那房间,环视了一下简单的陈设。四周一圈书架,摆满了藏文和汉文书籍。床上只一床被褥一个枕头。他的居所永远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清心寡欲得连件摆设品都没有。墨卡顿定睛在恰那清俊的脸上,眼神恍恍惚惚,全然没了平日跋扈的神采。

恰那耐着性子客气地问:“公主,到底何事?”

墨卡顿回过神来,无意识地佝倭起身躯,声音干哑酸涩:“恰那,我哥和大汗——”她难过得说不下去,偏过头深呼吸几次,方才痛苦地说,“总之,我想通了,从今天起,你可以进那女人的房间,我不会再拦着。”

恰那不相信地看向她,警觉地退后一步:“你绝不会无缘无故大发善心。说吧,什么条件?”

墨卡顿狠狠地咬着唇角,唇被咬破了,流出了血她却不自知,拳头都快要握出水来。她死死盯着恰那,一字一顿极其费力地说出:“你去她那里一晚,就得来我房间一晚。你若是让她怀了孩子,就必须给我一个孩子。”

恰那怔住,似乎不敢相信,依旧警觉地看着墨卡顿。她咬着牙上前抓住恰那的手臂,急切地说:“我同意跟她分享你,只要你给我一个孩子!”

恰那皱了皱眉头,从墨卡顿的手里缓缓抽出手臂。看着墨卡顿期待的眼神,他哑然失笑。墨卡顿莫名其妙,发虚地问道:“你笑什么?”

恰那的嘴角依旧带着清冷的笑:“公主,无论你还是她,我一晚都不会去!”

“恰那,你,你对我已经厌恶到这般地步了吗?”墨卡顿仿佛被重物捶击,踉跄地倒在凳子上,凳子发出痛苦的嘎吱声。她颤抖着声音不敢相信地紧紧盯着恰那,“你宁愿不去她那里,也要逃避与我同房?”

门突然被推开,丹察曲本焦急地奔入,飞速拦在恰那与墨卡顿之间:“恰那阿哥,你今日怎么了?居然让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进了你的房间?她是不是对你用了什么手段?”

墨卡顿原本绝望的神情在看到情敌时迅速转变,站起身凛然大喝:“放肆!我和王爷有要事商量,你怎么可以不禀报就进来?”

丹察曲本的蒙古语已经说得极顺溜。她睥睨着墨卡顿,反唇相讥:“哟,那有多少次我跟恰那阿哥单独在一起时,你是不请自来的?”

两人都在恰那房外安插了眼线,无论谁出现在恰那房间,另一个总会及时赶到。此时两人完全忘了前一晚在忽必烈面前的赌咒发誓,乌眼鸡一般互瞪着对方。恰那面色平静,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抽出凳子坐下:“丹察,你来得正好。既然你们俩都在,那就听我把话说完。”

两人憎恨地互瞪一眼,然后殷切地看向恰那。恰那的声音清冷,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般:“无论你还是她,我从来都没有爱过。”

墨卡顿身子一颤,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丹察曲本想要说话,被恰那冰冷的眼神一瞥,又悻悻地咽了下去。

“如果你们没有闹得这般鸡犬不宁,我本想好好跟你们相处下去。至于孩子……”他苦涩地一笑,吐出胸中的闷气,“萨迦必须有继承人,这是我怎样也无法逃脱的家族责任。我本想着,无论爱与不爱,你们既然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孩子自然须出自你们。”

墨卡顿急忙插嘴:“我今晚来,不就为了跟你商量此事吗?我说了,我不会再计较——”

“可是,经过这半年,我对你们已经全然失望了。”他将目光转向丹察曲本,眼底冻成坚硬的冰凌,“尤其是你,丹察。”

丹察曲本急忙辩解:“恰那阿哥,我——”

“我的孩子,将来是萨迦法王。萨迦派要在他手里更加壮大,他要完成我伯父和大哥统一藏地的愿望,他要将佛陀法旨传给更多民众。甚至,他还得继承大哥的地位做蒙古皇帝的国师,为天下苍生谋求福祉。”恰那悲痛地握紧拳头,苍白如纸的面容带着肃杀的清寒,“我要的是品德高尚、公正无私、胸怀大志的继承人。可是有你们这样心狠手辣品格低劣的母亲,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健康成长,将来如何担此大任?”

墨卡顿此时已是泪流满面,抽泣着抚上恰那的手:“恰那,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坏事。我改,我全都改,好不好?”

“公主,我不爱你,是因为你没有一样好品格值得我爱,与你的身段相貌无关,与你的年龄也无关。是你自己太在意这些,反而为此害了许多人。”他缓缓推开墨卡顿的手,声音冰冷彻骨,“我跟你做了十多年有名无实的夫妻,你是怎样一个人,我再清楚不过。你是不可能改的。”

墨卡顿整个人似被钉住。丹察曲本趁机扑进恰那怀中,带着娇羞自夸:“恰那阿哥,你还有我呢。我阿爸常教导我,要尊老爱幼,体恤穷苦人家,我在家乡时经常做善事的。哦,对了,我从小就奉佛,经常到寺里奉献香油。我——”

恰那毫不怜惜地推开她:“丹察,你的贴身侍女顿珠怎么许多天不见了?”

丹察曲本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她想家了,所以我就放她回了藏地。”

“是吗?她好歹是从小服侍你的,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这么小气,只给她留了块帕子?”恰那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带血迹的粉色丝帕,往丹察曲本身上丢去。丹察曲本大叫一声,好似见了鬼一般跳开几步。那块帕子飘落在她脚边,帕上已成铁锈状的血迹触目惊心。

“她在城北的荒山里,满身的伤痕,身边除了这块帕子什么都没有。”恰那双眉轻扬,眼神再度冷冽了几分,“她是被活活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