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来劲了!
我不光牵,我还亲了一下他的手背。
“怎么着?还想反抗?”
凌野就看着我大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笑起来的眼睛里好像看见了闪闪亮亮的东西。
可能是眼泪。
我没追问什么,也没过分关注,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在这个瞬间想流泪都好,他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而我就安安分分地守着他就好。
我跟凌野回到“岛”,徐和依旧坐在门槛上抽烟。
李崇躺在一边,看着天。
这两个人是所有人里行为最古怪的,我看着他们的时候会想:不知道未来在什么样的契机下,他们会走出决定性的那一步。
或者往前,或者往后。
我不确定。
我跟凌野看到他们俩都没多说话,绕过去,走进了院子。
周映的吉他放在躺椅上,她在往树上挂东西。
“映姐!”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有礼貌跟她正经八百地叫一声“姐”。
周映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我们牵在一起的手。
她笑笑:“准备走了?”
我还挺惊讶:“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难不成凌野已经通风报信了?
“你回来的那天我就预料到了。”周映眼睛还有些红肿,我想她又哭过了,但是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她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就像我走的那天,她把押金装在红包里退还给我时一样。
“不愧是映姐,什么都瞒不住你的眼睛。”我说,“不过别赶我,让我们在这儿再多住两天。”
这次回来,我其实已经逗留很久了,我新书的事情完全交给了责编,我像个甩手掌柜,还挺不好的。
但我有点舍不得走,这一次的舍不得跟上次不同。
我很怕这次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们了。
“这地方可没什么值得多住的。”周映说,“程哥不在了,该处理的也都处理好了,大家都已经恢复正常,没什么事你们就都走吧。”
我心裏很不安,还是放心不下他们几个。
凌野在我身边安静地抱起了那只肥猫,我说:“我还不知道这猫叫什么呢。它有名字吗?”
这么长时间,我总管人家叫“肥肥”,挺不礼貌的。
“梁岛。”凌野说。
“啊?”
凌野挠了挠怀里肥猫的下巴说:“这猫叫梁岛。”
这么一说,我心头又是一酸。
程哥太知道怎么折磨自己了。
不过,程哥也让我见识到了一个人的情感能有多厚重多纯粹,并不是所有的成年人都利欲熏心,还是有真情实感在这世间的。
周映也过来摸了一下猫头,她说:“放心吧,至少短时间内我们三个都不会有事。”
我看到她在树上挂了个铃铛,铃铛旁边有一张小卡片。
我没去看她写了什么,猜想是她给程哥的祝福。
“那俩家伙现在应该也舍不得轻易去死。”周映看向院门口,李崇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蹲到徐和面前,在他手心写着什么。
“姐,那你……”我还是忍不住要问。
他们都那么鲜活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无论是当初觉得讨厌后来不小心爱上的凌野、行动怪异无法理解的徐和李崇,还是程哥映姐,他们都是我平凡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大概一生都不会忘了他们。
“至于我,你也大可放心。”周映说,“程哥走了,这店总得有人照料下去。”
她说:“你们来来去去,未来这个地方也会有人来来去去。我得留在这儿,有人来的时候我才能想办法让他们早点回去。”
我明白了。
程哥走了,周映决定继续帮他把这家青旅开下去。
她知道,未来还会有想不开的人来到这裏,打算驻足一番,然后归于海洋或尘土。她要接替程哥做这些人的缓冲,能挽留一个是一个。
我过去抱住她,突然就没忍住,大哭起来。
是在这一刻我才更加明白程哥的存在对于凌野他们这些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虽然程哥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但他依旧是大家的英雄。
现在,映姐要继续做这个英雄了。
映姐张罗了一个篝火晚宴,就像当初程哥搞的那个一样。
我们用这种方式跟程哥道别,他们也用这种方式来为我跟凌野送行。
程哥留下了很多啤酒,徐和跟李崇负责去买菜。
凌野下厨,我跟映姐写菜单。
每个人分工明确,就好像“岛”从来都风平浪静,从来都没人离开。
我跟映姐说:“有时候我还挺相信缘分的。”
她笑:“你说你跟凌野啊?”
“噫。”我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我是说跟这个地方。”
我以前是个非常不信命的人,总觉得不管什么事,靠的都是后天的努力,尽管我整天把自己是个天才作家挂在嘴边,可我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
但自从来到这裏,我发现有些事情真的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
命运把我带到这裏来跟凌野、跟其他人相遇,至少这件事,我得学会感激。
周映说:“可别说这种话,跟这儿有缘不是什么好事。”
我明白周映的意思,但我并不这么觉得。
苏溪海岛是个很美好的地方,来这裏我一点都不亏。
“映姐,”我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觉得辛苦了,一定和我们说。”
周映愣了一下,握着笔的手用了用力。
我感受得到她的反应,我说:“英雄也可以歇歇,女侠也需要放假。”
周映低头轻声笑了,然后难得的,我看见有泪滴落在了纸页上。
凌野、徐和跟李崇,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疏解人生的新道路,有人可以在他们坠落的时候接住他们,程哥也终于有了自己的方向。唯独周映,这些人中唯一的女生,她永远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周围的这些人,看大家嬉笑怒骂,然后适时出来把大家唤回现实。
她其实一直在做大家的守护者,却没有人来守护她。
“如果哪天你也想离开了,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立刻来接你。”
周映对我笑了,然后点了点头。
我抬头看向凌野,发现他正倚着窗台看我们。
我说:“你不干活,偷看我们?”
“你们菜单都没写好,那两人菜还没买回来。”凌野说,“我干什么活?”
巧舌如簧的天才作家,此刻哑口无言。
我不理他,继续跟周映讨论晚上吃什么。
徐和跟李崇带着菜回来,被凌野痛骂了一顿,三个人差点打起来。
周映说:“一个比一个烦人!”
凌野压根儿不在乎我们菜单写的什么,他要做的菜自己心裏早就有谱了。
至于徐和跟李崇,两人去买菜的时候也没问过我们需要什么,更没问凌野要做什么,到了市场,一通乱买,钱没少花,东西没少买,凌野想做的没几样。
我蹲在一边看热闹看得起劲,恨不得敲锣打鼓让他们快点打起来。
周映说我:“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是,反正打不到我这裏。
而且我喜欢这样,他们吵吵闹闹的时候,整个“岛”看起来都更有人气儿了。
就应该这样,他们就该这般鲜活。
最后,周映勒令徐和跟李崇去洗菜,严厉警告凌野不许打架斗殴。
我笑得差点人仰马翻,觉得这地方成了幼儿园。
我突然想,如果程哥看到这样的“岛”,会不会愿意多跟大家生活一阵子?可是人生从来都没有如果,程哥去找梁岛了。
被逼无奈的凌野只好有什么做什么,憋着一肚子的气,话都不跟我说。
我也不搭理他,跑去放了一会儿风筝又逗了一会儿猫。
傍晚的时候,我跑出去找种花的大婶,她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打理她的漂亮鲜花。
我说自己要离开这裏了,想给岛上的朋友们每人送一束花。
大婶喜欢我,让我随便挑。但其实,大婶种的花一共就那么几种,我给凌野选的还是雏菊,给周映选的百合,至于徐和跟李崇,我薅了一把路边的牵牛花给他们俩。这不是区别对待,我是担心送了别的凌野吃醋,我现在是要考虑男朋友心情的人了!
沿着这条我走过很多次的小路往回走,月亮已经在头顶,微风轻轻地拂着面,这一次的离开跟上一次不同,不再失落,但依旧牵挂。
我抱着花回到“岛”,凌野已经做好了几道菜。
我小跑着上楼去,把花放在每一个人的房门口。
我这个人做好事向来不留名。
不过凌野的花我给放在了床头,别人的卧室不能随便进,但现在,他的就是我的,他都是我的,进个卧室放一束花,不是什么大问题。
放好送给他们的花,我慢慢悠悠地下楼。
周映看见我,招呼我过去:“快吃饭了,别乱跑了。”
我跟着她把李崇弄来的干柴堆好,准备晚上点篝火。
周映说:“我那里还有点烟花。”
我跟着她去取来,都是些长条的小烟花,我们那里管这东西叫“仙女棒”。
周映说:“去年春节的时候程方弄来的,后来他喝多了,烟花把自己头发给燎着了,我就全给没收了。”
我想象着程哥被烟花点了头发的窘迫样子,忍不住笑,可是笑过之后,心裏又是一阵怅然。
我感觉到,周映其实和我一样,她说完这些话,看着那些烟花出神。
物是人非,最伤人。
夜幕彻底降临,凌野也终于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他板着脸坐在椅子上,直接开了一罐酒。
“笑一个。”我掐他的大腿。
凌野正在开易拉罐,被我这么一掐,疼得手抖了下,酒洒了一裤子。
我看着他大笑,他看着我无奈。
“开心点,开心点。”我说,“大不了等会儿吃饱了跟他俩打一架。”
徐和骂:“你就是闲的。”
我靠着凌野笑得不行:“别说,我还真特别闲。”
新书写完了,正寂寞无聊呢!
现在的我也习惯了徐和的语气不善,我知道这人没恶意,就是从来不会好好说话。这要是搁在以前,别人这么说我,我肯定瞬间就碎了玻璃心,觉得世界都是灰暗的。
如此说来,在苏溪海岛住了这么一次,对我来说也是一场磨炼,一段人生必不可少的成长,以后在网上别人再骂我,我不仅能吵架吵回去,还不会轻易受影响了。
陈醒,牛!
凌野不帮我骂徐和,也不接任何话茬儿,就只是使劲儿搓我脑袋,把我头发都给搓乱了。
这是这一次我们在苏溪海岛的最后一顿晚餐,周映开了罐啤酒说:“大家干一杯吧,算是为陈醒跟凌野送行。”
李崇嘀咕了一句:“我总觉得‘送行’这词儿不吉利。”
我煽风点火:“你们诗人送别友人的时候不都会写诗吗?给我们写一首。”
李崇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过了好半天,终于开了尊贵的口:“《送行》。”
我点头。
“快滚。”
他说完这俩字之后,我一直在等下文,然而等了半天,他再没说话。
“没有了?”
“没了。”
好家伙,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崇这个诗人跟徐和相处久了,人也变得不善起来。
凌野说:“别理他。”
我耸耸肩,表示这首诗我珍藏了。
“我们还会回来看你们呢。”我举起啤酒,跟他们说。
周映说:“没关系,好好生活,就算不回来,忘了我们也没事。”
“那不能。”碰杯的时候我轻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们的。”
不会忘记这裏的人,也不会忘记这个地方。
我误打误撞的桃花源,让我看到了浮华人生的另一面。那一个月在这裏发生的每一幕我都不会忘记,哪怕在头发花白的时候再跟别人讲起,也一定记忆犹新。因为那是对我来说最最珍贵的一段时光,那段时光里我遇见了一些古怪但特别的人。
这个晚上,我又喝多了,赖在凌野的躺椅上不肯走,我耍赖说要把这个躺椅也带走,凌野说:“你要是不嫌麻烦,明天就自己背着它。”
我不嫌麻烦,所以这一宿我是抱着这躺椅睡着的。
恍惚间,我知道篝火在燃烧,知道大家还在举杯喝酒。
知道他们在把啤酒高高举起后一起洒向地面,知道他们在跟程哥干杯。
我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跟凌野离开那天,清晨起床就发现天气依旧很好,如果我没有因为前一晚喝酒导致头疼欲裂那就更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苏溪海岛好像就没有过糟糕的天气。
在这个时候我才开始真正觉得,这地方确实适合有创伤的人来进行缓慢的疗愈。
我很舍不得周映,也放心不下她和那两个古怪到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义的家伙,但凌野说:“有些努力,只能他们自己去做。”
我懂他的意思,我不是救世主,甚至以我的立场都没办法像走入凌野的世界那样走近他们。
我跟他们没有太多的羁绊,我未必能以一己之力拉住他们,但至少,他们现在有了自己的精神维系,也算是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我陪着凌野收拾行李,房间里用手机播放蔡琴的《张三的歌》。我看着他把那束我昨天带回来的雏菊插在花瓶里,摆在了桌子上。
“谁送的?”我故意问。
凌野也装傻:“不知道。”
“那可能是你的暗恋者。”
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挑了挑眉说:“也可能是我的黑粉。”
“……学人精!”
他靠在桌边大笑不止,我原本打算假装生他的气,结果却被他带着一起笑得像白痴。
凌野不再是大雾中的那个人,不再神秘,不再让我猜不透,但是他对我的吸引力却丝毫没有减少,相反,我看着他的时候会觉得,老天待我不薄。
不过,老天待他也不薄,有我这么一个天才小作家当恋人,夫复何求啊!
“别傻乐了,快收拾!”我催他,“再磨蹭赶不上船了。”
我想着,他在这裏住了三年多,要离开的时候东西肯定也特多,我甚至想好了如何嘲笑他,说他从青旅退房仿佛搬家。
然而,我想错了。
凌野的全部行李只有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他用来引诱我的那个蝴蝶形状的风筝。
我说:“就这么点东西?”
“不少了。”凌野说,“想死的人,什么都是累赘。”
他的一句话就让我心裏难受起来,这家伙太知道怎么戳我的心窝了。
我一边把他的衣服往背包里塞,一边赌气似的说:“等着,回去后我带你逛商场,看见什么买什么!”
凌野笑我:“哎哟,陈老师真是财大气粗啊。”
我不缺钱是真的,不过也没富到多夸张,我只是想让他更多更好地感受社会生活,让他知道,关于他的一切都不是累赘。
我的凌野,值得被生命优待。
就算生命不优待他,我也要优待他。
“总觉得自己这是要被包养了。”
“你要是觉得可以,我没问题啊。”虽然房贷还没还完,但我依然说出了霸道总裁般的发言。
我也真是有点膨胀了。
我拍着胸脯保证:“你跟着我,往后全都是好日子。”
凌野坐在床边笑得不行,他的手轻抚着那张床,像是在跟自己过去的三年时光告别。
房间安静下来,他环顾四周,最后打量着这个屋子。
而我,看着他。
我问凌野:“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我是想知道,这个时候了,他的脑子里还会冒出想死的念头吗?
“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凌野说,“对于我来说,死才是最真实的事,也是我一直以来等待的。你是个意外。”
我当然是意外,还是最美的意外。
别人发生意外是要丧命的,但凌野的世界发生意外却捡回了一条命。
我说:“我太厉害了。”
关于这一点,绝对没人能反驳。
凌野看着我笑,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夕阳又来了,暖橘色的光从窗户洒进来,凌野在夕阳里吻了我。
我突然想起上一次离开的那个夕阳,想象着凌野站在夕阳里望着我远去的样子。那天,应该是有风的,风把我吹得离他更远了。
在这一刻,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首诗,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small>我给你萧索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small>
<small>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small>
<small>我给你我已死去的祖辈,后人们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small>
<small>……</small>
<small>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small>
<small>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small>
<small>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small>
<small>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small>
我从前读不懂这首诗,无法体会诗人的感情,我知道它道尽了诗人的孤独和悲伤,知道诗中包含着无穷无尽的情谊,然而,过去的我,即便知道这些,也无法切身体会。
我愚笨,根本不懂感情为何物。
可如今,我终于明白了,每一个句子都是当时的凌野。
海风吹不散他的孤独和落寞,他遥遥地望着,想着该用什么才能留住我。
或者,不要留下,去远方。
思及此,我更爱他了。
“对了。”他问我,“你回去后没发现什么吗?”
“发现什么?”
“……”他似乎有些无奈,“我真的觉得你这辈子都写不好感情戏。”
我一听,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等等。”我说,“一直在网上说我不会写感情线的,该不会就是你吧?”
他笑而不语,我就追着他打。
搞了半天我还真的没说错,凌野这家伙就是我的黑粉!
我们俩本来在收拾行李,结果打打闹闹,又跑到了院子去了。
徐和看见我们俩,叼着烟骂了一句:“打情骂俏。”
李崇在他旁边,瞥了我们一眼,直接凑到徐和面前,藉着对方的烟给自己点了个火。
我跟徐和顶嘴:“你们才是。”
李崇:“我是诗人。”
“屁诗人。”徐和面对谁嘴巴都没干净过,整天骂骂咧咧的,也没个笑脸。
李崇抽了口烟:“你爹我是诗人。”
“滚。”
“老子是你爹。”
我拉着凌野在一边坐下,喝着周映给我们调的酒,看那两人从吵架变成打架,然后消失在“岛”的门口不知去哪儿了。
很怪异的两人,也不知道是知己还是仇人。
周映问:“几点的船?”
“还有两个小时。”我对她说,“还能和你一起吃顿饭。”
周映笑:“行啊,那凌野做吧,以后他的好厨艺就只能你一个人享受了,怪可惜的。”
凌野听完,立刻起身去了厨房。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喝着小酒感慨道:“怎么谈恋爱了还是那么跩?”
“陈醒。”周映突然叫我。
我转过去看她,她对着我笑,对我说了句:“谢谢。”
我不知道她的一个“谢谢”包含了多少的深意,也没去追问,因为很多时候,对很多人来说,不用解释太多,我们有各自的理解。
我对她说:“也谢谢你。”
我们相视而笑,夕阳浸透的院子里,有程哥离去的忧愁,也有大家对未来生活的简单期待。
天黑之后,我跟凌野将要离开,但“岛”永远在。
我们是从这裏飞出的蝴蝶风筝,线的尽头就系在这家青旅院子里的那棵树上。
“我决定了。”我说,“本天才作家为了证明自己能写好感情线,决定以你为原型写一本爱情小说。”
“写一个天才作家如何拯救迷途青年的故事?”
“当然不是!”我说,“我要写一本纯谈恋爱的小说,他们不是说我写不好感情戏吗?我得为自己正名!我要写一个诡计多端心机深重的男人如何钓鱼一样钓上了一个才华出众的天才作家。”
凌野的笑落在苏溪海岛夜晚的小路上,我们笑着走着,朝着海边的游船而去。
“对了,你之前问我回去后有没有发现什么,”我问凌野,“我应该发现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钟,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终于开了口。
他说:“那天你离开,我在你的背包里偷偷放了一束雏菊。”
我有些惊讶,第一反应是:等我们回去,这雏菊估计都与世长辞了。
不过,我说:“我现在知道雏菊的花语是什么了。”
他问我:“是什么?”
我故意没说,我知道,他肯定也知道。
雏菊的花语是:纯洁的美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