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诱捕入局(1 / 2)

捕蝴蝶 秦三见 5528 字 1个月前

有时候我觉得凌野像蛇,有毒的那种,伪装在草丛里,弄出点小动静来引诱猎物靠近,然后等猎物真的凑过来了,张开那血盆大口,直接将其吞入腹中。

我最怕蛇了。

我真得离他远一点。

但是,有时候这人啊,理智只有二两重,海风一吹就没了。

我就那么老老实实地靠在躺椅上任由凌野盯着看,他突然伸手,吓了我一跳,结果他就只是帮我捋顺一下被风吹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

但这个动作对我来说已经太暧昧了。

“你想说什么?”我对他说,“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以有关系,也可以没关系。”凌野说,“人名不过就是个代号,我们每个人也只是一个符号。”

他躺回去,闭着眼,双手垫着后脑勺。

我安静地听着他胡说八道。

“你可以是陈醒,也可以是凌野。”他说,“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

我微微皱眉,发现他鼻梁很高。

“你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谁都不是。”

我发现,他脸上的那颗痣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不那么起眼了,但我偏偏又想把它看清。

“你跟我,我们都是这个宇宙间最最平凡最最普通的人,可以追求完美、追求极致,但没必要为了追求名望或者不重要的代号就抛弃一切。”

凌野突然转过来时我才猛然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凑到了他身边。

我离他很近,为了仔细打量他那颗痣。

他微微侧头看我,蹲在他身边的我在对视中怔在了原地。

偷窥被当场抓包,这感觉真挺刺|激的。

凌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说:“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根本就没听。

刚刚,他絮絮叨叨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他这个人,我莫名其妙地被他这具身体吸引,总觉得剥开皮能看出一个新宇宙。就好像,我能从他身体的某一个细节发掘创作的灵感。

但这话,我死都不会告诉凌野。

我点头,说:“当然。”

他轻声一笑:“那你把我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你是我高中老师吗?”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每次在课堂走神都会被老师抓到,然后那位漂亮的语文老师就会用这招来制裁我。

他说:“如果你复述不出来,我是要惩罚你的。”

“笑话。”我说,“我会怕你的惩罚?”

“真的不怕?”

我不屑地笑笑,豪言就出了口:“来啊,谁怕谁?”

我刚说完,他的手突然抚上了我的后脑勺,下一秒,他将我轻轻地按向他。

在吹来的带着海水味道的风中,我跟凌野接吻了。

阳光晃得我根本睁不开眼,心跳的声音大到海平面那边的人怕是都已经听见了。

凌野只是吻了我一下,然后问我:“现在怕了吗?”

我咬紧牙关,又说:“我怕什么?”

下一秒,他直接将我按在了躺椅上。

凌野的吻技超乎我的想象,我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他送花给我的原因——那是毒蛇的诱饵,我这只蝴蝶还是被他捕到了。

我不是老古董,不是十分保守的人,但是我一直觉得,就算再怎么开放,也没人会随随便便跟其他人接吻。

在我过去写的那些书里,亲吻曾经被我赋予了很重要的意义,这种行为是传达内心深处情感的一种方式。

要爱,才有接吻的欲望。

可是那一刻,我被压在躺椅上跟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接着莫名其妙的吻,更不可思议的是,我沉浸其中了。

我就像是站在毒蛇头顶被它带领着看花花世界的笨蝴蝶,被万花迷了眼,却不知道下一秒就会被毒蛇吐出的芯子鈎过去吃掉。

凌野的吻缠绵热烈,我甚至不由自主地走入了一个幻想中的新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凌野并不是一个嘴欠惹人厌的家伙,相反地,他是这世界上最能抚慰我心的那一个。

手是什么时候抱住他脖子的,我完全不知道。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回应他的,我也完全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这人经不住诱惑,我被他给诱惑了。

我有生以来最迷失自我的几分钟诞生了,我紧闭着眼睛跟随着他,在凌野为我创造的一个虚构世界里起起伏伏。

我很清楚跟我接吻的人是凌野,那个我第一眼看到就很讨厌的人。

但他这个人,吻技太高超,将我整个人都燃烧到了极致,我这毫无自控能力的家伙,怎么可能躲得过?

我都吻不够。

我想,这一次我应该学会怎么写感情戏了吧?只要凌野再多给我一点,让我再多一些体验,所有我不懂的感情和反应,通通都能领悟到。

然而,凌野这家伙根本不顾我的感受,他停下了。

他带着笑意看着我,问:“感觉怎么样?”

我没法说话,怕说出什么都要被他笑。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凌野突然用手指用力地蹭了蹭我的嘴角,他说:“都被我亲红了。”

要死。

我猛地推他,想要起来,他却紧紧将我按在那里,不让我动弹。

“干吗?”我问。

其实我想问的并不是这句话。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吻我,为什么看起来还想跟我发生些别的。

凌野说:“你躺着吧。”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竟然真的下楼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觉得这个世界可太令人迷惑了。

他,一条不怀好意的毒蛇,吐着芯子来捉弄了我一番,却并没有吃掉我。

他把我一个人留在屋顶看天吹海风,留我一个人不停地回顾刚刚的片段、回味刚刚的吻。

一切来得不可思议也不知道该如何被定义,我自诩文学青年,却找不到准确的词句来描写。

我收回看向他离去方向的目光,重新将视线投向蓝天。

湛蓝湛蓝的苏溪海岛的天,写满了我对人生的疑问。

我想起博尔赫斯那首诗——

<small>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small>

<small>我给你萧索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small>

<small>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small>

我在屋顶逗留了很久,然后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平生第一次,我因为一个男人失眠了。

就因为凌野的那个吻,我从屋顶回到房间后就再没出去,甚至连晚饭都没吃,晚上九点多他们在院子里烧烤,我也没下去。

我一直躺在床上,回味着……

行吧,就是回味。

回味着那个吻。

我发现自己的确看不透凌野,他这个人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我根本无法猜透也没法预判。

被占尽了便宜的我并不想讨个说法,没劲,我只是想弄清楚他这么做的动机。

是我太性感了吗?

我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间照镜子。

我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挺有信心的,但我并不觉得,凌野那种人会因为一个人长得好看就耍流氓。

当然了,这也只是我觉得而已,说不定那人其实是个色情狂。

我为了凌野辗转反侧的时候,竟然听见那人在院子里跟别人嬉笑,听得我一肚子火,把窗户开了个缝隙,偷看外面的情况。

院子里,程老板又喝成了一摊泥,躺在那里像个木乃伊。

李崇跟徐和在争论什么,徐和直接抓着李崇的衣领将人拽出了门。

凌野在笑他们俩。

他笑着笑着,突然转过来看向我的方向。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窗户关上了。

那之后,一整晚,我毫无睡意。

外面也逐渐没了动静,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凌野没来找我,也没一句话给我。

深更半夜我打开窗,吹吹风,恍惚间好像看见蝴蝶形状的风筝在眼前晃悠。

我的余光扫到放在桌上的那束花,花瓣在晚风中摇头又晃脑。

我突然觉得这花可爱,对着它们吹起了口哨,像是街边百无聊赖的小流氓。

很快,我看见斜对面的窗也打开了,我住了半个月,才知道凌野的房间在哪里。

风在我们之间游荡,把我藏起来的讯息偷偷送到了凌野的手里。

我看见他站在窗前,看着我笑了。

我要关窗,却听见他叫我。

“喂。”

我看向他。

他对我说:“晚安,快点睡。”

我怀疑凌野有阴谋,他要么想害我,要么就是爱上我了。

当然了,我这个人虽然自信,但不至于太自恋,所以经过我缜密的分析得出结论:他想害我。

他想让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他,然后再将我狠狠抛弃。

在精神和身体上,对我进行双重的折磨。

他们黑粉,就是这么心狠手辣。

我觉得自己不能就此败下阵来,于是思忖良久,也心生一计。

活了二十来年,谁还没看过几本兵法呢?我已经做好了见招拆招的准备,凌野就等着瞧好吧。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我哈欠连天但充满期待地推开了门。

洗漱完毕还喷了香水的我装出一副悠闲散步的样子,在凌野房门外来回踱步。

然而那人一直不出来。

在我来来回回走了快半个小时之后,住在他隔壁的徐和猛地拉开房门,冷着一张脸质问我:“你到底想干吗?”

他说话时,黑着脸杵在门口,吓了我一跳。我一眼就看见了裏面乱糟糟的床,估摸着这人是刚起。

我说:“起床气不要这么大,我就是随便转转。”

“滚一边转去。”徐和脾气是真不太好,“烦着呢。”

我怀疑他跟李崇昨晚又打架了。

就在徐和骂我的时候,凌野终于开门出来了。

他看看我,又看了眼徐和。

“我这就把人领走。”凌野这话是跟徐和说的。

徐和“砰”地就把门关上了,看起来怨念极重,此人确实不好惹。

徐和留下我跟凌野对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凌野瞥了我一眼,挑挑眉,伸着懒腰就从屋里出来了。

他走出几步,回头叫我:“不走吗?”

我下意识跟着他走了几步,然后突然觉得不对劲:“我凭什么跟你走?”

说完我就转回去,继续在走廊“散步”。

凌野也不恼,就那么靠在走廊的窗边看着我笑。我脑子犯抽,来来回回地踱步,然后徐和又怒了。他拉开门,衝着我吼:“一大早发什么神经!再闹把你腿打断!”

法治社会,我是不信他真敢这么做的,但有时候,有起床气的男人你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于是,为了能准时交稿,我还是撒腿就跑了。

我跑下楼的时候,听见凌野在后面大笑,笑声特别刺耳,让我更加坚信他是来害我的。而且,他的笑声也很扰民啊,徐和为什么不骂他?

到了楼下,我躲一边逗猫,跟下来的凌野晃悠着去了大厅,他再出来时拿了两瓶啤酒。

“喝吗?”他递了一瓶给我。

冰凉的啤酒瓶贴在我的手臂上,手臂瞬间就起了鸡皮疙瘩。

我说他:“你怎么不跟程老板学点好的?”

他笑:“我现在还不够好?”

没见过这样的人,脸皮也太厚了。

虽然吐槽了他,但我还是接过了啤酒。

我不是酗酒成性的人,但我以前有一次写稿没思路,大半夜爬起来喝酒,微醺的时候突然就来了灵感,一口气写完了一篇。

凌野喝了口啤酒,坐到了院子的躺椅上。

清晨的阳光很清透,洒到院子里让人觉得格外轻松。

我站在不远处小口小口地嘬着酒盯着他看,顺着他露出来的小腿一路往上,视线根本不受控,来来回回地在他身上打转。

“好看吗?”凌野问。

我像是脑袋被敲了一棍子,瞥向别处说:“什么好不好看?”

“我的腿,好看吗?”凌野的语气带着戏谑,很招人烦。

“闲着没事的话,剃剃腿毛吧。”我不再看他,过去坐在了懒猫旁边。

然而,这臭猫不配合,我刚过去它就起来找凌野去了。

什么玩意儿啊!

凌野笑:“我觉得有腿毛挺性感的。”

“……我觉得你挺自恋的。”

“真的。”凌野认真地说。

又来了。

他又来挑逗我了!

不过,我没这么说,此时此刻,我是有战术的。

我转过去看他,丢给他一个暧昧的笑。

行啊小子,勾引我。

他那点小伎俩都已经被我看穿了,作为一个诡计多端的作家,我还真挺好奇他这本书要怎么写。

于是我将计就计,对他说:“你真这么觉得吗?”

凌野跟我对视良久,其间还喝了一口酒。

他的目光总是让我心神不宁,光是这么看着就容易呼吸不畅。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挺会撩拨人,看起来就天性风流,来苏溪海岛前估计就是个海王。

“逗你的。”他笑了。

我在心裏骂了他一句,然后站起来,走到了他身边。

凌野坐在躺椅上,仰头看着我。

“我觉得我的两条腿也很性感。”我低头看着他,虽然心裏在打鼓,但表面上还是很镇定自若。

我不该当作家的,我应该去当演员。

就演那种特会勾人的花花蝴蝶,扑扇一下翅膀就能迷人眼。

我微微俯身,不怀好意地问他说:“你要不要摸摸看?”

我真的太厉害了。

下届奥斯卡小金人不给我,说不过去了!

凌野看我的眼神不对。

我从小就是个爱调皮捣蛋的人,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特欠儿”。

我喜欢捉弄别人,但往往会弄巧成拙。

所以,当我伸出长腿勾引凌野的时候,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说:“你真不害怕吗?”

我怕。

本来不怕的,但是对上他的眼睛我突然就怕了。

凌野这人果然危险,看起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但我肯定不能说,心裏已经胆怯成一团,表面上还得装淡定。

我说:“到底咱们俩谁应该害怕啊?”

我话音刚落,凌野的手突然搂上了我的腰。

我吓蒙了,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人已经被他捞了过去。

我这人,还有个毛病,那就是重心不稳,走路都能把自己绊倒的那种。

凌野抓我过去,我一个不小心栽倒在了他的躺椅上。

他笑我,明显就是嘲笑。

我骂他的话还没出口,他竟然俯身,鼻尖已经贴到了我的腿上。

这人是真的不要脸,而且胆子大,大庭广众的我只是让他摸一下,他竟然想亲!

我说:“你干吗?”

说话间,我赶紧从躺椅上滚了下去,庆幸他只是鼻尖贴了上去,而不是嘴唇。

凌野戏谑地站起来看我:“这回怕了?”

我说:“我就是觉得有伤风化。”

“有伤风化?”

“对。”我狡辩,“院子里,大家都看着呢。”

凌野笑得不行:“连个鬼影都没有,谁看着了?”

我沉默了差不多有两分钟,就这么跟凌野僵持着。

终于,两分钟之后我的救星周映姐姐出现了,我指着她对凌野说:“她!”

周映一脸莫名其妙:“干吗呢你们?”

我给凌野使眼色,让他别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