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为了遇见你(2 / 2)

走出没两步就听到傅长川说:“午饭想吃什么菜?”

阮之停下脚步:“你要做吗?冰箱里好像没菜。”

他想了想说:“我让人送来,就做两个你喜欢吃的吧。”

多半是要让连欢送来,阮之想起那个电话,急匆匆走进卧室的衞生间,顺手反锁了门。

拨电话给连欢的时候,阮之手有些抖,等到电话接通,直截了当就问:“欢欢,刚才是你打电话让傅长川去医院吗?”

连欢却犹豫了一下,大概没有傅长川的同意,并不敢说出实话。

“他的病怎么了?最近严重了?”阮之只好说,“你跟我说实话,我让他去医院检查。”

“如果能让傅先生去当然最好了。”连欢斟酌着说,“其实不是很严重,不过每次体检傅先生都不大乐意去。加上这次阮小姐你又出了点事,他说想看着你……”

“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小猫小狗。”阮之绞尽脑汁想了会儿说,“这样吧,你再过半小时过来,我把他弄去医院。”

她慢吞吞从衞生间出来,在卧室里坐了一会儿,傅长川就来敲门了:“你没事吧?”

“有点累,想睡一会儿。”她闷闷地说了句。

傅长川推开门进来看了一眼,见她果然没什么精神,关照了句:“别睡太久,一会儿叫你起来吃饭。”

阮之窝在床上,忽然想到昨晚那个梦。

如果受伤的人是傅长川……她固然是打死不要欠这个人情,可是再想下去,心裏一抽一抽的,痛得剜心剜肺。

杜江南告诉他傅长川有这个病的时候,其实她没什么概念。后来有一次,她帮杜江南去跑腿,送点东西到傅家。黄叔十分客气地说他在书房等她,结果她刚进去,恰好遇到傅长川发脾气。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唯一的一次,他失态了。

傅长川手里那个杯子本来是砸向门的方向,她恰好进来,于是他下意识地改了力道,往右边一偏。

右边是墙壁,杯子砸上去,碎片却反弹了回来,直接刺到了他的手臂上。

屋子里一片寂静。

阮之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四肢却不听使唤,只能站着一动不动,连舌尖都开始发麻。

傅长川的衬衣被割破了,鲜血正用肉眼可以见到的速度流出来,洇染出一块块红色痕迹。

甫一见到这个场景,黄叔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来不及说什么,一把推开阮之,从她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了药箱。可是傅长川只是冷冷站在那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讽刺地一笑:“留这么点血又不会死。”

是一种完全不在乎的语气。

阮之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隐约觉得,他不止是在愤怒生气,只怕隐匿更深的……是痛苦。

可是会是什么事,令他这样的人都觉得痛苦呢?

医生匆匆赶到了,挑出了几片碎玻璃,又用简易绷带加压、冷敷止血。

“先生没事吧?”黄叔在一旁急得搓手。

医生正将抗纤溶药物缓缓注入傅长川的静脉中:“还有一块玻璃没有取出来,这裏取太危险,我怕会止不住,要去医院。”

“就在这裏取。”傅长川忽然开口,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丝毫不愿听劝的执拗。

锺医生是傅长川的保健医生,看着他长大,大约是这家里唯一不惯着他脾气的,听他这样说,也发了脾气:“你家有血浆吗?!那干脆都别治了!”

这是阮之第一看到傅长川的病,伤口已经处理了这么久,冷敷、加压、打针……可是血还在往外渗,汩汩绵绵的,仿佛是拧不住的水龙头。她呆呆看着傅长川,忽然觉得,这样子流血不止,迟早,他的血会流完的吧?

僵持了很久,阮之的声音有些发抖:“傅先生,你真的不去医院吗?这样流血……会死人的。”她很害怕,却依旧努力劝他:“你再生气,也不能不要命呀!这样惹你生气的坏人会很高兴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坏人”的用词竟让傅长川觉得很好笑,也很有趣,脑海里沸腾的温度正渐渐地冷却下来,擅长分析与衡量的思维终于渐渐地回来了,他的双手扶在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去医院吧。”

黄叔就站在他旁边,想要伸出手去扶他,终究还是不敢,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过阮之身边时,傅长川停下了脚步,如果不去管此刻他身上滴滴答答的水和血,他的语气和表情,镇定一如往常:“今天吓到你了。”

她的确有些被吓傻了,只能勉强笑笑:“没关系的,您赶紧去医院。”顿了顿,又说,“您放心吧,今天的事我不会说的。”

现在回忆起来,阮之对于他那天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一无所知。在那之后,他也并没有如此暴怒过。那件事,和这个遗传疾病一样,之于他似乎是禁忌,从来不曾提起。而她,也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阮之看了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她伸手拉掉了纱布,看了看伤口,又轻轻碰了一下。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她只好拿纱布隔在中间,深吸了口气,然后死命掐了下去。

真是活生生撕裂了正在愈合的伤口,阮之痛得说不出话来,纱布上又有血迹渗透出来了。她大声喊傅长川:“我要去医院!”

傅长川正在榨果汁,双手湿漉漉的进来,眸色沉了沉:“你碰到伤口了?”原本是想要骂她的,可见她随时要落泪的样子,到底还是忍住了:“别动,让我看看。”

他的指尖冰凉,秀挺的眉峰微微蹙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阮之现在是真的痛,大呼小叫:“我不小心踢到的……已经很痛了你还要怪我?”

傅长川去客厅拿药,连欢来了。她刚到厨房放下食材,就听到卧室里阮之在狼哭鬼嚎,傅长川脸色铁青,她大气都不敢出,只好跑去问阮之:“阮小姐,你还好吧?”

“欢姐,我要去医院。”阮之挣扎着坐起来,一边控诉傅长川,“他还是不是人啊,我都这么痛了还不肯送我去。”

她才知道阮之的脚受了伤,连忙走过去看了下,有些哭笑不得,伤口明显是新裂开的——她要骗傅长川去医院,也不用这么真刀实枪地来啊。

傅长川在家居的抓绒服外随便套了件驼色的厚毛衣开衫。

平常人穿起来会显得十分臃肿的衣着,在他身上竟然也显得十分挺拔清俊。阮之确认了一遍:“你陪我去医院吗?”

他不耐烦地点点头,手里还拿着纱布和胶带,俯下身帮她简单包扎。

从阮之坐着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一低头,肩膀平阔,但是……似乎清减了。

“喂,这段时间……你好好吃饭了吗?”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捏捏他的手臂。

其实还是挺结实的,她就把手收回来了。

可傅长川的动作却僵了僵,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淡声说:“怎么了?”

“我觉得你瘦了啊。”

“你在担心我?”虽然声音竭力平静,可是掩饰不住细微的笑意。

“虽然我是不大喜欢你,不过也不希望你生病啊。”阮之诚实地说。

傅长川已经帮她包扎好伤口,目光在纱布上凝视片刻,突如其来地问:“你故意的?”

“啊?”她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心虚,“什么故意的?”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没有再追问:“走吧。”

去医院的路上阮之对连欢说:“我想要锺医生给我检查。”

傅长川捏了捏额角:“这点小伤还找锺医生,你还真不客气。”

连欢怕阮之口快露出破绽,连忙说:“没关系的,锺医生这两天也在医院,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了,让他看下也好。”

阮之立刻反击:“是啊,锺医生都不嫌烦,你啰唆什么。”

“那就和锺医生说下,我顺便也检查下吧。”傅长川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连欢在开车,目光往后视镜移了移,同阮之交错的瞬间,彼此心知肚明地松了口气。

“想让我去检查身体就直说。”傅长川又不轻不重地补上了一句,“不用一搭一档,还傻到要这么折腾自己。”

……连欢假装专注地开车,她没和阮之串通出这么笨的主意好么?

阮之涨红了脸,为什么这么感人的事在他嘴裏一说,就显得自己分外的,蠢呢?她沉了脸,一路上再也没理他。到了医院,锺医生果然已经等在体检室了,冲阮之笑了笑:“好久没见了,傅太太。”

“……你叫我阮之吧。”阮之笑笑说,“我不是傅太太啦。”

傅长川打断了他们的寒暄:“锺医生,麻烦帮她看看脚上的伤口。”

锺医生用“不用你说”的眼神瞪了傅长川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先跟我进来。”

傅长川摸摸鼻子,回头对阮之说:“我先过去了。”

有小护士领着她去清洗伤口,其实并不严重,等到处理完,护士关照她两天后回来换药。阮之和连欢就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聊天。说起昨晚的事,连欢听得倒抽冷气:“幸好你俩都没事。”想了想,又说,“难怪傅先生给自己放假了。”

“我这点小伤还好,他没事就好了。”

连欢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和好啦?”

“什么和好啊。”阮之翻白眼,“我受伤总比傅长川受伤好。他那个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点磕磕碰碰的,我可担当不起。”

连欢的表情有些失望:“阮小姐,你不能这么想。如果老板知道你会受伤的话,他一定宁可伤的是他自己。”她见阮之没什么反应,又说,“你看今天,老板那么不想来医院,可你逼他来,他也就来了。”

“怎么?你是在劝我们和好吗?”阮之故作轻松地说,“心意我领了。可我和他之间的事……”她顿了顿,忽然有些心灰意冷,“欢姐,你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没多久,傅长川出来了:“走吧。”

阮之琢磨他的表情,问:“怎么样?”

他一直抿着唇没开口,似乎是在想怎么回答她,过了一会儿,才懒懒地笑了笑:“你承认是关心我,我就说。”

“……”阮之只好嘴硬,“我才不想知道。”

结果话一出口,又很有些懊恼,纠结了半天,才说:“好吧,我承认关心你,医生怎么说?”

他眼神露出些微地笑意,声音却很平淡:“还好,死不了。”

……这算什么烂答案。她当然晓得他是死不了的啊。

出了医院,傅长川让连欢自己回去,而车由他来开。两人坐在车上,却没有说话,忽然,他轻声问:“阮之,你还会……再嫁人吗?”

正巧是一个红灯,他缓缓踩下刹车,目光依然直视前方,表情是凝重的,声音又略略带着一丝不稳。她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忽然有点难过。她想了想,用一样的话回敬他:“你承认还关心我的话,我就暂时不嫁了。”

他笑了笑,到底还是没有说“我承认”。

她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他不回应,说不上丢脸,可阮之莫名的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一直以来,她不期待他的爱情,所以也吝于付出。一直吵吵闹闹,你争我斗也挺好的。只有那么一两次,她也会想想,如果能彼此相爱,其实也不错。

可是她也知道,他根本连让她去爱的机会都没有给。

再想下去,就有些伤感情了,阮之很快调整了情绪:“我想吃糖醋丸子。”

他也若无其事地接话说:“好,这几天你想吃什么都行。”

接下去的两天他们都在家里没去上班。

合同的部分已经交给法务部去和电视台审核,加上杜江南又给她放了假,阮之一下子无所事事起来。早上睡醒的时候就已经快十点了,还要缩在被子里看小说,看着看着傅长川就毫不留情地来敲门。

阮之喜欢看那些长达百万字、男生打怪升级的小说,虽说毫无营养,可一看就收不住。好比男主角从一级升到了十级,她就想看到十一级再起床。一拖再拖,傅长川连门都不敲了,直接进来说:“起床。”

她不理他,傅长川直接就把手伸到她被子里摸了摸:“脚都冰凉了,你再不起来,我去关暖气了。”

阮之尖叫起来,对他怒目而视。他就轻而易举地把她手里的iPad抢走了,眼神从页面上掠过,鄙夷:“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

“我是不能和你那些马克斯·韦伯啊,亚当·斯密啊相比。”阮之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我就一俗人,不然怎么衬托得你上等呢?”

吃过饭,阮之窝在沙发上晒太阳,中途接了好几个电话。傅长川递了个削好的苹果给她,等她打完电话,调侃说:“发财了?”

“和你是没法比。”阮之十分谦逊,“也就是公司要上市了,听着好听,其实拿不到钱。”

这两天闲着她就在网上看楼盘,之前那套是无论如何不敢住了,新的也不是不好,可她自从惦记上了一号公馆,就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我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她拍拍身边,示意他坐下来。

傅长川手里拿了杯温水,眼神略有些警惕:“什么事?”

“我想贷款买房。”她脸皮很厚,“你帮我担保吧?”

“……”傅长川伸手揉揉眉心,不动声色,“你还真开得出口。”

“只要担保就行了。”她信誓旦旦,“又不是找你借钱。”

傅长川微微笑了笑:“这种时候不讲骨气了?”

“骨气不能当房子住啊。”阮之也是苦恼地叹口气,“黄晓峰已经保释出来了,说是鉴定精神有点问题,我是不敢回去住了。”

他“嗯”了一声:“把那套卖了吧。”

她刚想问“我住哪”,傅长川说:“……你住我这裏。”

阮之怔了怔,嘴硬说:“我不要寄人篱下。”

他甚至没看她,低头喝了口水:“那套卖的钱给我,把这套过户给你。就当是卖给你了。”

阮之长乐园那套房子是不错,可是不论地段还是面积,往高里算,市价也不过傅长川自住的这套一半。这笔买卖,于她自然是稳赚不亏的,可他这一卖,还真有些缺心眼。

她干笑了两声,开口的时候脸皮虽然厚,可她也没想这样占他便宜。

转念一想,他们之间相处的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她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本来以为至少他会就地还钱,可他从来都很轻易地答应了。

“傅长川,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了。”她来回搓着自己的指尖,“要是和你结婚的不是我,比如说是梅静,离了婚,你也会这样大方地对她吗?”

他喝了口水,侧脸沉静,修长的手指扣在透明的玻璃杯上,因为用力,指甲就显得有些苍白。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甚至不需要多考虑,可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她纠结地说:“算了,你别回答了,我现在不想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问?”

阮之硬扯的理由连自己都觉得荒谬:“因为我在想,你要是再婚又离婚,你就有两个前妻,你对我……会不会没那么大方了?”

傅长川侧过头,上下打量她,目光略有些不善,仿佛觉得勉强自己和她说话是在挑战自己的智商下限:“虽然我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会选了你结婚,不过你放心,我还没有随便和人结婚的爱好。”扔下这句话他就走了。

阮之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水果很清甜,她也没觉得多生气。

隐隐还觉得高兴。

为什么每次都使劲地折腾他呢?

其实,她也只是想要,那么一点点的,在乎啊。

休息了两三天,脚也去医院换了药,傅长川终于同意阮之去上班了。

她重新踏进公司的时候,精神奕奕,连杜江南都夸她:“之姐,看起来容光焕发啊!”

她对老板笑:“托你的福啊,公司要上市了,我也能小赚一笔。”

这段时间公司上下都在忙上市的庆典,向来疯狂工作、但是却对股权并不算太在意的阮之,之前也抽了点时间,专门和理顾问聊了聊。这才多少弄明白了,其实杜江南在美星所持有得股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早先一些私募基金投资进来,稀释了一部分的股权。

公司是上升期,杜江南的朋友又多,能找到投资并不奇怪。更何况他的主业也不放在娱乐圈上,能巧妙地保持住主导地位,隔三差五来看看,就当做是余兴,十分符合他的个性。

“对了,你来我办公室,有些事和你谈谈。”

杜江南亲自给她倒了茶,一本正经地坐在办公椅上,看那个架势十分严肃专业。阮之心底倒有些忐忑,没想到一开口,他还是没正形:“……和傅长川怎么样了?”

“你去问他啊。”阮之没好气,也笃定他不敢去问傅长川。

“怎么说当年也是因为我你俩才认识的。”杜江南嘿嘿笑了笑,“其实昨晚我想去傅长川家里喝酒,他不让我来。你们是不是在忙?”

阮之忽然很想知道,傅长川那样高冷正经的人怎么会有杜江南这种朋友。她只好敲敲桌子:“到底有什么事?一会儿我还要去开会。”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啦。”杜江南说,“就是告诉你一声,IPO之后,明面上会有股东监督,所以有些事做前要衡量一下。不过也不用太束手束脚。”

阮之当然懂,以前关起门做事,怎么任性怎么来,现在到底不一样了。这大概也是这些年傅长川坚持不让RY上市的原因。

她这个时候借机和老板套交情:“我知道的,反正杜总你会罩着我的。”

杜江南摇摇头:“你舍近求远找我干吗,反正出了事找傅长川,他不会不管你的。”

“……你就笃定我会出事?”

杜江南看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之姐,你这几年出过多少事,惹过多少人,现在好好坐在这裏发财,你不觉得运势真不错吗?”

话音未落,杜江南的秘书打电话进来:“杜总,阮经理,傅长川先生来了,现在让他进来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傅长川推门进来的时候,杜江南乐得合不拢嘴:“稀客啊,找老婆来的?”

他也不置可否,杜江南就愈发的殷勤,给他上了茶,眼巴巴坐在两人中间的沙发上,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见两人都不说话,就主动拿了份文件递给傅长川:“对了,你帮我看看这个股权文件,你是专家。”

傅长川一声不吭扫了眼封皮:“你这也就是小打小闹的东西,这么在意?”

“话不能这么说,美星的股权结构我也是很重视的。”他讨好一般看着阮之,“这裏边也有之姐的心血啊。”

傅长川把文件放下了:“这些风投你还不了解,获利就退出。不像有的人是真的傻,拼死拼活地干,拿几分佣金就打发了。”顿了顿,又说,“不过这个世界的分工也挺公平,笨的人只能努力些了。”

“你这话说的。”杜江南瞄了眼阮之,怕她生气,转了话题说,“快到午饭时间了,你不是专门来接老婆吃饭的吧?”

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生气,可是听到傅长川这种满是优越感的话还是忍不住想要和他翻脸,阮之冷冷地说:“在你看来再没价值的东西,也是我的心血。”

是要掐起来了吗?

杜江南心裏很有些想看戏的欢欣鼓舞,可是面上还是当和事老,对阮之和蔼地笑笑:“就是就是啊。比如说外人也很难理解傅长川为什么这么在意你嘛!”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投向杜江南。

杜江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谄媚地冲阮之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傅长川眼光独特,有些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欣赏得来的。”

“你够了吧?”傅长川脸色有点差,“我有事找她谈。”

杜江南屁股都没挪动一下,殷切地说:“你们聊啊,我听着。”

傅长川终于忍无可忍:“麻烦你出去一下。”着重强调说,“我和她,单独聊。”

“哦,哦。这样啊。”杜江南恋恋不舍地站起来,“你们慢慢聊,一会儿一起吃个饭。”

他真是一步三回头的出去的,傅长川等他把门关上,才说:“我要去国外一段时间。”

因为突兀,阮之“啊”了一声,旋即想起来,他们离婚了,他去哪儿都和自己没关系。

可是一起住了几天,难得相安无事,一回家就能吃到新鲜饭菜,好像又有点习惯了……她努力不去想心底那丝失落,只说:“去多久啊?”

他安静地注视她,似乎在分辨她的表情:“现在还不知道。或许会很久。”

他这么说,就是真的很久了。

一年?两年?

阮之怔怔看着他,一个想法忽然间掠过,令她心底不安起来:“……你去干吗?”

她很少管傅长川在做什么,突然这么问,傅长川也愣了愣。

他的表情更加印证了阮之心底地想法的想法,她腾地站起来:“你,是不是去治病的?”

傅长川唇角轻轻抿着,明秀的双目浅含温柔:“不是。”声音低沉到令她觉得安心,“别乱想,是家里有些事。”

她讷讷“哦”了一声,重新坐下来:“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就去机场了。”他简单地说,“这叠过户文件需要你签名,剩下的事我会让律师办好。”

阮之接过那叠文件,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可是我的房子还没出手。”

“没关系。”他并不在意,“我不在这段时间,你有什么事就找连欢。”

她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挪到他脸上,眼巴巴看着他。因为杜江南办公室空调温度不高,她有些冷,脸颊很苍白,眼睛却有些红彤彤的,令他想起一种小小的动物,竟然觉得有点可怜。

可她到底还是阮之,一向就装得强悍,很快垂下目光说:“哦。”

他有些不忍心,有些话没准备说的,竟然也说出口了。

“要是有假期,也可以来找我。”他温声说,“如果那边的事情处理得顺利,我也可能很快就回来了。”

她依旧闷闷的,沉默了一会儿,嘴硬说“我才没有假期”,傅长川笑了笑,站起来走到门边,一下子就把门拉开了。

杜江南趴在门口,差点摔进来,连忙站直了身子,咳嗽了一声说:“你们聊完啦?”

“你也听完了?”傅长川不轻不重地说。

“因为我忽然间想起来,这是我的办公室啊。”杜江南理直气壮。

傅长川回头看了眼阮之:“走吧,让给他。”

头一次,阮之乖乖听他的话,跟着他准备出去了。

杜江南气得在后边大叫:“哎哎,你要出国,也不和我道个别?”

这句话倒提醒了傅长川,他走到杜江南身边,低低说了两句话,杜江南点头,视线落在阮之身上,表情略有些错综复杂,最后笑着说:“行,我知道的。”顿了顿说,“本来我想做东,不过你马上要走了,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傅长川也没理他这些调侃的话,和阮之一起走到了电梯门口。

这一路自然是引起了不少的注视,可他不以为意,伸手摁下电梯:“不用送我了。”

“……”阮之怔了怔,“你这就走了?”

“傍晚的飞机,我还要去公司处理点事。”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阮之看着他迈了脚步进去,又回头说,“家里炖了山药排骨,我已经定时了,你回去就可以吃。”

她“哦”了一声,没了平常的伶牙俐齿,勉强自己笑了笑:“一路平安。”

他更是没有答话,似乎是连应一声都懒得,径直按下电梯走了。

阮之拖着脚步回到自己办公室,靠在座椅上,在家休息了几天,其实积攒下很多的工作,她今天回来上班,也是斗志满满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异常失落。

她把脸埋在掌心,过了好一会儿,听到门口有人尴尬地说:“之姐……”

阮之深吸了口气,表情如常的抬起头。

沈垚揉揉鼻子:“优优姐让我来问问,你去吃饭吗?”

她根本没胃口,想了想,拨了内线给优优:“下午的会帮我都取消吧,我有事。”

优优有些为难:“可是有些文件要你决定的……”

“杜总不是在吗?”阮之立刻说,“有事找他,对了,下午你就堵着他,别让他溜了。”

她挂了电话就去停车场取车,车子开得很慢,因为她有充足的时间赶去机场。他要走很久,她本想请他吃个午饭谢谢他,他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给。

去的路上有些心慌意乱,阮之觉得自己可能闯了个红灯,车子开成这样,如果傅长川在,大概又会骂她。到了机场,看看时间,还很早,她没吃午饭,就随便去咖啡店点了面包和拿铁,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傅长川会坐什么航班,在这裏等或许根本就见不到他,可她就是赶来了,仿佛这样离他的距离会近一点。

机场的东西照例是又贵又难吃的,她也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外加打发时间。

其实给连欢发个短信问问,她一定会找到自己,可她并不想这么做。心底的那点在乎,自己知道就好了,她不需要告诉任何人。

一杯咖啡磨蹭了大半天,坐在跟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人来人往的,阮之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是傍晚了。

机场的穹顶是半透明的,日头已经偏到了最西边,很快,就要沉下去了。

她一直坐在这个位置没有挪动,只是略微有些困倦,轻轻揉了揉眉心。

一抬头,身前就站了个人,微微垂头看着她。

阮之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裏。”

其实傅长川早就看到她了。

连欢送他过来的时候就说:“那辆好像是阮小姐的车。”

中午离开的时候,她的表情就不大对,是那种明明舍不得,却强忍着不肯说的样子。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傅长川别提有多熟悉。他也想和她一起吃个饭再走,可是公司的事不得不处理,只好装作没看到先走了。来机场的路上,心底也是有点懊悔,走得突然,他怕她胡思乱想。更何况,重新住在一起,突然分开,他也……舍不得。

他转头看了一眼,心跳就漏了一拍。

真的是她的车。

一颗心倏然又落地了,她是为了自己来的,这个想法让他从心底荡漾出一丝暖意。于是连登机手续都没顾得上办,先在咖啡厅找到了她。

阮之已经坐了很久了,傻傻的没告诉自己,傅长川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反问她:“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阮之眼神有一瞬的慌乱:“我来接蒋欣然。”

他扶额,莞尔:“上午去找你的时候,我在你们公司门口遇到她了。”

其实他是骗她的。

因为他很清楚,也很自信,她就是来送自己的。

阮之果然怔住了,她一旦发怔的时候,其实表情迷糊且可爱,傅长川伸手揽住她的肩,微微用力带了带。

“干吗?”她有些不自然地挣了挣。

“既然送我,就该送到安检口。”

登机的手续自然是已经办好了,连欢拿在手里,远远站着,并不敢打扰他们。

阮之落在他身后半步,那条走向安检口的路再长,也终有走完的时候。

他们彼此认识五年多了,结婚一年多,跟着又离婚,说起来也是聚少离多。可她从没有过像这次这样的慌乱,因为他要出差,总会明确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来。哪怕是离婚了,连欢也会委婉的提一句:“傅先生x天后回来。”

傅长川停下脚步,微微低下头看她,语气轻柔地说:“过来。”

她“啊”了一声,迟疑着不肯走过去。

他又说了一遍:“过来,让我抱一抱。”然后主动往前走了一步,把她抱在怀里。

阮之踮起脚尖,下颌靠在他肩膀上,莫名其妙地有点想哭,赶紧忍住了,最后却没忍住说蠢话:“你还回来吗?”

他的笑声依稀还带着胸腔的共振,温暖地传递给她:“回来。”又说,“别哭。”

她的手环过他的手臂,悄悄摸了摸脸,其实没哭。

“阮之,我在这裏第一次见到你。”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拦飞机的壮举,她怎么会忘。

她想起那时候的自己,过了那么多年,还是有点难为情。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那一句,又隔了一会儿,终于放开她,薄唇秀目,表情异常郑重。

阮之一颗心忽然间砰砰跳起来。

那个时候,他向她求婚,也是这样的表情。

可他只是往她手里塞了张卡,又伸手揉揉她头发,勾了勾唇角,半开玩笑:“省着点用。”

阮之咬着唇看他,有点哭笑不得,吸吸鼻子说:“随便我花吗?你不报警了?”

他纵容地看着她:“我赚的钱,给你花并不心疼。”

时间差不多了,哪怕知道这会儿他们难得相处得十分融洽,连欢也不得不走过来打断:“傅先生,该安检了。”

他“嗯”了一声,眼神依旧未离开阮之,最后叮嘱说:“过一阵你们公司上市忙完了,让杜江南放你个假期,你来陪我两天。”

他不说“想我了来看我”,只说“来陪我”,有些不容置喙的强硬。

可是阮之一点不想和他吵架,竟还带了点不知所措的甜蜜,点头说:“好。”

回去的路上连欢坚持要开车送阮之,顺路送她去医院换药。大概是看出她心情不好,连欢就有意和她多说话,阮之也很配合地回应几句。快到医院了,她终于问:“傅长川这次不带你吗?”

连欢笑笑说:“傅先生给我放假了。您知道的,他的家族比较复杂。就算去了,恐怕我也帮不了什么忙。”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阮之自嘲地笑了笑:“和他结婚的是我,可我有时候,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他的生活,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连欢想了想,十分恳切地说:“阮小姐,我这样说,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她斟酌了一下,“其实我倒是希望我男朋友能像傅先生那样。他不告诉你的都是些烦心的事,他一个人就撑下来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那样的。”

阮之并没有反驳:“或许吧。”

到了医院,依旧是之前那个小护士帮着换药检查。

锺医生带的博士生小郭医生帮忙检查了伤口:“差不多好啦。不用再包扎了。”

阮之道了谢:“锺医生呢?”

小郭医生笑了笑:“锺老师出国啦。”

阮之“哦”

了一声,仿佛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连欢低声说:“真的不用太担心,有锺医生跟着呢,傅先生身体没事的。”

她一直送阮之到家,阮之下车前问她:“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啊?”

“傅先生做的吗?”连欢笑了笑,“那就只是留给你的,我还是去找我男朋友吧。”

山药排骨已经炖好了,米饭也已经焖好。他设定的时间点永远十分精准合适,只是晚饭的分量略有些多。阮之将碗筷准备好,一勺勺将饭菜舀出来,忽然想到,或许是因为事出突然,他原本是做了自己那份的。

她一边喝着汤,一边开始琢磨,傅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汤还没喝完,傅家出了什么事是不知道,公司却出事了。

同事打来电话,说是刚接到消息,日月传媒已经确定制作一档旅行节目,除了捧自家人,甚至邀请到了一位从不参加这类综艺节目的天王巨星参加,也敲定了播放平台,就定在暑假档播出。

阮之和孟丽势如水火,圈子里人尽皆知,同事打这个电话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准备阮之会大发脾气。可没想到她很淡定:“怕什么,就算是一模一样的节目,两家走的都是不同风格。难不成我们策划这么久,还比不上他们?”又喝了口汤,她说,“考虑把档期提前,这件事我会和电视台商量。”

挂了电话,阮之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她竟然没怎么生气,反倒觉得有些大战在即的兴奋。阮之回到书房开始回复白天没有处理完的邮件,又打电话给优优安排明天的策划会。

优优接电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迷迷糊糊,阮之看看时间,才惊觉已经凌晨了。她挂了电话,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躺在床上,却发现根本就没有睡意。

这两晚是傅长川陪着她的。晚上到点睡觉了,他主动会问一句:“要陪你吗?”

阮之并没那么矫情,主动往床上搬了两条被子,让了半个床位给他。

他们也并不说话,她侧躺着看书,往往过半个小时,他就会提醒她:“睡了。”

她哦一声,翻个身就睡了。

真奇怪,他不在了,她就连看小说的兴趣都没了,只好强迫自己睡觉。第二天早上已经恢复了工作时的生物锺,准点在七点半醒来了。抓起手机看了看,收到一条傅长川发来的信息:已到,勿念。

“我才没念。”阮之嘀咕了一句,心情却莫名地好起来,化妆换衣服,一个小时后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一上午的时间,马不停蹄地开了三个会,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差点把午饭期间晃进来的杜江南给撞了。

“之姐干吗去啊?”杜江南连忙站稳,顺便扶住她,“悠着点。你撞坏了傅长川要找我拼命。”

她懒得和他瞎扯,随便挥挥手说:“我去电视台了。”走了两步才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转身拽住了杜江南的胳膊:“对了,那几笔赞助的资金,一周之内必须到位。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过文三那边你也知道的,你再追个电话过去比较保险。”

“这么急啊。”杜江南沉吟了片刻,“那你也催催傅长川,他不是也给赞助了么。”

阮之:“……知道了。”

因为得知日月传媒要打造同质节目,杨久也十分焦虑,内容说撞上就撞上,连定档时间都只差一星期,还真是措手不及。阮之到了会议室,第一句话就是:“杨导,我们提档。”

这句话让杨久怔住了。

他设想过阮之的反应是再打磨剧本和后制,却完全没想到她这么有魄力。

原定这是国内首播的旅游真人秀,能抢占先机很重要,可是现有的行程都已经定好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节目牵扯范围太广,他实在不能保证能做到提前。

阮之在他对面坐下,示意优优把文件分给大家,简单地说:“录节目的时间提前到春节,这样有一个月时间做后制,三月上档播出。”她没有给杨久喘息的时间,“贵方要协调的,主要是两件事。第一是梅静的档期,第二是原定一季度的节目和二季度对换,确保在竞争对手播出前,我们的节目已经播完。”

“离春节就半个月时间了……”杨久手指在桌面上轻击,大脑也在紧张地盘算,“会不会太紧了点?”

“资金如果能到位,就没什么紧不紧的。”阮之不动声色,“做我们这行,无所谓加班放假。收视率上去、节目大爆才有奖金拿。杨导比我明白,时间还不都是挤出来的?”

她这话说得杨久心头一热,咬牙说:“行,我这就和领导去商量,下午就给你答覆。”

杨久走出了几步,又回头说:“就是梅静的时间……”

阮之低头刷刷在文件上写着什么,笔尖顿了顿,抬头对他笑了笑:“贵台想捧的台柱子,就只有她了么?”

杨久琢磨着她的话:“可是你知道那个赞助……”

“RY出钱是为了投资,捧谁无所谓。”阮之淡声说,“不信咱们现在问问傅总?”

杨久当然知道阮之和傅长川的关系,她既然敢这么开口,他也不好反驳,打了个哈哈说:“不用,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

阮之目送杨久离开,优优连忙把手机和便签纸递给她:“这是上午需要你回复的电话。我筛选过了。”

阮之伸手摁了下眉心,说真的,和杨久说话时那样云淡风轻,可是她这边要协调五个旗下艺人的档期,同时向各个剧组合作方请假,压力可想而知。

有的和她熟还好说,不熟的那些当然不会同意,她就得辗转托关系去找人说情。从昨晚下定决心给节目提档开始,她就一直在这上边费神费力。阮之打到第三个电话,等待的嘟嘟声中,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意识重新看了眼号码,她瞪了眼优优,优优闪避了下,假装没事地飘开了。

电话刚巧接通。

“在忙么?”电话那边的男声带着几分慵懒,“短信都没时间回?”

她“呃”了一声,完全没有刚才坦荡荡谈工作的架势,站起来走到会议室外,才说:“你到了?”又看看腕表,“你那里是深夜吧?”

他“嗯”了一声:“时差还没倒过来,睡不着。”

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进入吵架主题,阮之觉得有些不习惯,绞尽脑汁想了会儿,终于说:“你给梅静的赞助可以拨过来了。”

他想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轻轻笑了声说:“好。”

“那没什么事了。我挂了。”阮之有些生硬地说,“你睡吧。”

挂了电话才发现梅静正好走过来。

阮之觉得她可能听到了隻言词组,不过也没什么,她如常打个招呼:“嗨,杨导和你说了吧?档期调整的事。”

梅静的态度远比阮之想象的好:“知道了,我可以配合,没问题。”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有礼,阮之不由侧头看她,像这样的女孩子是真的讨人喜欢,连妆容都是温和清淡的。可她心裏就是不舒服,只简单地说:“那再好不过了。”

她回到会议室,优优讨好地给阮之递了杯咖啡。

“干吗?心虚啊?”阮之接过来喝了一口。

优优倒没害怕,嬉皮笑脸地说:“傅先生走前说了,你得回他电话……”

“那你去领他的工资啊。”阮之脸颊微红,皱眉还要说什么,正巧杨久也回来了,表情略有些激动,“领导同意了。这个节目提档!”

他看到梅静也在,打了个招呼,笑着说:“也多亏你配合。”

梅静乖乖巧巧地说:“没什么,反正节目去法国录。我假期也要去。”顿了顿,补充说,“亲友都在那里。”

法国……阮之心底觉得有点不对劲,正巧优优也悄悄戳她:“之姐,你会去吗?傅先生他……”

傅长川也在法国。

所以她才这么配合地改了档期吗?

她不由侧过头望向梅静。许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梅静看了她一眼。阮之觉得她是猜到了自己心裏的想法的,却微微一笑,仿佛是在默认。

如果是几天前,这个想法会令阮之觉得生气。可是现在,她莫名地有些笃定,傅长川……应该不会和她有什么。想到这裏,她心平气和地说:“我去干吗?执行、制作、编导加上艺人的助理和经纪人,足够了。”

优优“哦”了一声,难免露出一点喜悦来。

阮之心知她春节期间并不想出去,小姑娘还是挺有孝心的,她索性宽一宽她的心:“就算我要去,这会儿你的签证也下不来了。你就安心在家过年。”

优优这两天一直在担心这个,蓦然间得了老板一句承诺,眉开眼笑。

这个会兵荒马乱地开到凌晨才结束。回家睡不过四个小时,阮之又飞横店机场,处理旗下艺人夏淇的档期。

夏淇是公司的小花旦,也安排签约参加了《走吧》。这会儿夏淇正在剧组拍戏,原本时间排得正好,剧组赶完就去参加节目,结果因为提档,一下子把计划都打乱了。阮之也是电话打尽,又辗转托了人,才算把时间敲定下来。

这件事是自己做的理亏,多少也得罪了导演和制片人,以后还是要合作的,阮之抽一天时间专程来这一趟赔罪,顺便也盯一盯夏淇的时间表。

这部剧是古装戏,阮之到横店拍摄地的时候,夏淇正在生死离别。阮之就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阵,小姑娘演得不错,哭戏含着眼泪,偏偏不落下来,实在楚楚可怜。

夏淇不是科班出身,那时她才大一,只是偶尔帮杂志拍拍封面。她家境很好,读书也出类拔萃,出来拍照只是玩票,压根没想进演艺圈。所以阮之约她出来、要签她的时候,被拒绝了。

阮之碰了次小壁,也不灰心,继续和她谈天说地,顺便聊了聊她的偶像,一个炙手可热的创作歌手。隔了几天,阮之就推荐她去拍了那个歌手的一支MV。酬劳不高,可夏淇心花怒放地答应了,就这么一步步被带进了圈子。

阮之喜欢她天真烂漫的性格,给她的合约也十分自由,夏淇和公司也算相处愉快。这场戏一结束,夏淇就跑过来,抱着阮之的胳膊撒娇:“之姐,你看我赶戏都赶得长痘痘了。”

《走吧》里边美星有五个艺人参加,阮之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夏淇和人私下相处时发发小脾气,其实不算什么,长得漂亮年纪又小,周围人也都能容忍,甚至觉得可爱。

可如果带到电视机前,就会被无限放大。公司也曾犹豫要不要让她上节目,可最后夏淇自己想上,阮之拍板,最终还是同意了。说真的,还是冒着风险的,就连优优都开玩笑说,全公司上下,阮之最疼的就是夏淇。

阮之看她额角上真长了痘痘,有些心疼:“这几天吃清淡点。”她带了不少蛋糕小食来,让助手分给剧组,自己去找导演和制片。见了面,阮之把架子放得很低,主动赔礼道歉,又送上礼物。她的脾气在圈子里着实不算是与人为善的,能做到这一步,导演和制片也觉得够了,自然也没再给脸色看。

阮之当天请吃饭,喝了很多酒,给足了对方面子。她要赶晚上的飞机回容城,就在酒店门口和大伙告别。夏淇过来略坐了一会儿,连头套都没摘,可怜巴巴跟在阮之身后送她上车,又问:“之姐,你也去巴黎吗?”

阮之说不去,想了想,上车前又回头:“杀青了立刻回来,顺便也给你补补外语。”

小姑娘眉飞色舞:“不就多了个梅静嘛!之姐你放心,我还比不上她么?”

真是初生牛犊。

阮之笑了:“行,我等着。”

因为这个项目的变动,以及上市的准备,美星公司在春节前都处于一种高速运转的状态,甚至连年会都挪到了年后。阮之更是创下连续七天留在公司加班的记录,幸而在除夕前一天,节目组包括六位参与真人秀的艺人顺利出发了。

阮之留在国内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她很慷慨地给优优放了个长假,又自掏腰包,在她的年终奖里添了一笔,小姑娘不知情,欢天喜地地跑来说:“之姐,今天不加班吧?那我先走啦!”

“去吧。”阮之头也不抬,“工作交接好。”

“之姐,今年你怎么过年呀?”优优没有立刻走,犹豫了一会儿问。

阮之终于将目光从电脑屏幕前抬起来,笑盈盈地说:“怎么?怕我叫你来加班呀?”

“不是啦。”优优有些紧张,“是这样的,我妈妈说,如果之姐你不嫌弃的话,那个,可以来我家吃年夜饭。”

年夜饭……

听到这个词,阮之恍惚了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除夕夜和亲人一起吃过团圆饭了。

说起来也真是巧合,傅长川也不喜欢热闹过节,嫁给他之后过的唯一一个春节就是去年。除夕夜两人待在家里,像往常那样吃了顿饭,就各回各屋了。

意识到优优还在等自己回答,阮之笑笑说:“我可能会出去度假。帮我谢谢你妈妈的好意。”

优优有些失望,点了点头说:“之姐,今年年终奖我发了不少钱呢。那个十万我可以先还你一部分了。”

阮之从未提过让她还钱,可是小姑娘有这样的责任心是件好事,她并不推脱,只说:“好啊。不过不用急,你慢慢来。”

优优用力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说:“之姐,真的不用帮你订机票吗?”

她有些愕然笑了:“我还没想好去哪度假呢。”

“法国啊……傅先生在那里。”优优小心地提到这个名字。

“行了,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阮之挥挥手,“走吧,新年快乐。”

很快,公司里同事们渐渐都走了。蒋欣然刚刚工作完从机场回来,也是单身一人,约好了在阮之家过年。

“走了。”阮之合上电脑,“晚饭吃什么?”

蒋欣然警惕地看着她:“反正不要你做的。”

阮之想了想:“那就去小店吃吧。”

难得家附近的四川小吃店这个时间还开着门,老板夫妇没打算回家过年,所以照常营业。阮之是常客了,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开始选菜。老板娘笑着和她打招呼:“今天你老公没来啊?”

其实他们也就一起来吃了两次,大概是傅长川很难不令人印象深刻,老板娘就牢牢记住他们了。阮之拿了串鱼丸放进篮子里,笑眯眯地说:“他出差去了。”

“哎呀,那过年能赶回来吗?”

阮之含含糊糊地说“不能”,就瞥见蒋欣然正冲自己不怀好意地笑。

她是大明星,出门是戴口罩的,可是眼神很促狭,凑到阮之耳边说:“你们和好啦?是不是该谢谢我?”

“谢谢你让我被劫持吗?”阮之十分没好气,把选好的菜递给老板娘结账。

两人在空荡荡的小店里坐下来,蒋欣然还是没敢摘下口罩,压低声音说:“傅长川会来这裏吃麻辣烫?”

“会啊。”阮之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之前都没吃过,吃了就上瘾了。”

蒋欣然的表情就有点复杂,幽幽地说:“真受不了你。人家好好的公子哥,家里中式西式厨师轮着伺候,跟了你就只能在街边吃麻辣烫。”

“……他很爱吃好吗!我点十八块钱,他能点二十八!”

一碗热腾腾的麻辣烫下肚,两人一起回家。这是蒋欣然第一次来这套公寓,一进门先参观了一圈,啧啧称赞傅长川的品位。

阮之在这裏已经住了大半个月,原本家里的好多东西也搬了过来,这个家也渐渐的有了不一样的味道。蒋欣然指着卧室墙上那张唐卡,哭笑不得:“傅长川知道你在卧室里挂着这个吗?”

——倒不是说唐卡本身的问题,而是卧室极致的简洁风立刻变得不伦不类。

蒋欣然凑过去看:“你还真敢在他墙壁上钉钉子啊。”

“哎哎,这可是活佛开过光的唐卡!”阮之把她赶出卧房,“再说现在房子是我的好吧。”

“是因为他的家族反对吗?”蒋欣然有些突兀地问,“不然,我想不到他要和你离婚的原因。”

阮之怔了怔,下意识地说:“不是。”

蒋欣然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也不是不认识他。他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被家族控制。”她迟疑着说,“他现在手上打理的公司,也和家里没半点关系。”

“所以是真爱喽?”蒋欣然兴奋起来。

真爱……

这个词怎么这么讽刺?

阮之正要反驳,一直放在客厅的iPad响了,阮之走过去看了一眼,是傅长川要求视频。她下意识地抓起平板电脑走进卧室,一边伸手点了同意。

彼此连接上也需要点时间,阮之深呼吸了两口,屏幕那边出现了画面。

傅长川放松地坐在靠椅上,脸色看上去不错:“今天放假了吗?”

他坐在窗边,阳光灿烂,连发丝末梢仿佛都闪烁着点点光亮。比起这些天容城阴冷小雨不断的天气,她真有点羡慕:“你那边天气真好。”

傅长川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难得的暖意:“是不错。”他是拿着手机和她视频,画面抖动了一下,随着他的角度对准了露台外的城市。巴黎市区的建筑普遍不高,地标性的建筑——铁塔就尤为显眼。

“你住的是酒店吗?”

傅长川收回了镜头,摇头说:“不是。”

这么说,他在巴黎,其实也有公寓。

阮之去过巴黎,那一次也是和他一起去的。可那时她对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吃住都在酒店。她对巴黎那么多的博物馆、美术馆也没什么兴趣,每天逛完街就把一大堆东西搬回房间,如此而已。

“你身体还好么?”阮之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很关心他,又补充说,“那天我去医院,锺医生不在……”

“他一直在我身边,我很好。”傅长川眯了眯眼睛,“节目开录了?”

这会儿梅静他们应该在飞机上,或许再过几个小就到巴黎了。阮之知道节目地流程,其中会有一天给所有人自由活动的时间,梅静应该会去找他,以他们两家的渊源,他大概也不会拒绝陪她。

“是啊,所以你等着接梅静了是吗?”阮之努力让自己说得不那么酸溜溜的。

傅长川怔了怔,旋即笑出声:“阮之,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为什么不来这裏盯着?”

“我——”本想说没有不放心,可是为这个话题争吵似乎也蛮丢脸的,阮之只好打个哈哈说,“我要留在国内过年。”

门外蒋欣然敲了敲门,阮之站起来的时候顺手碰到平板电脑,不经意换了个角度,屏幕那边傅长川的声音蓦然就变了:“阮之!”

“欸?”

“你在卧室里挂了什么东西?”他的脸色已经彻底的冷下来,随时会爆发的样子。

“开了光的唐卡啊。”阮之觉得他莫名其妙:“就是我家搬来的,你不是见过么?”

“……”傅长川的呼吸声有些重,咬牙切齿说,“谁,准,你,挂,上,去,的?”

“这是我的房子啊!”阮之撇了撇嘴,“我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他被她的话一堵,一时间还真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你把房子弄成这样,我还怎么来住?”

“……你房子那么多,差这套么?这么斤斤计较当初就别把房子转给我啊。”末了,阮之还把脑袋伸到镜头前,吐了吐舌头,嚣张地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隔着屏幕,傅长川能看清她不耐烦的表情,长发就随便地束在脑后,在她挂断之前,他下意识地伸手,竟然就把那帧画面截了下来。

说起来,分开这几天,他想念的竟然是她和自己吵架的时候。

她被激怒的时候很可爱,有点口不择言,一心一意只想着要争过自己。

卧室被糟蹋成什么样,他没那么介意。

她喜欢的话,把窗帘墙纸都换了,花花绿绿的也成。

只要她喜欢。

可他忍不住想要逗她,她暴跳如雷的时候,他心底忍着笑,觉得很应该再吵下去,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没那么在乎工作,全心全意地,只想着自己。

他仔细地看那张截图,丝毫没意识到唇线微微勾了起来,眼底都是温和的笑意。

门口有人敲门,低低地问:“傅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傅长川依旧不紧不慢的,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把图片设为锁定屏幕,这才站起说:“走吧。”

此刻的阮之刚把Facetime关掉,有些负气地站起来,环顾这间卧室。

活佛开过光的唐卡画,还是前年公司投资的电影在西藏取景,她跟着过去的时候,当地政府领牵线相赠的。

——这么珍贵,怎么就不好了?

一个个嫌她土气,自己格调有多高似的。不就是简洁风吗,谁不会啊?!

阮之推开门,蒋欣然竟然也不在客厅,躲到了另一侧的阳台上,在讲电话。

等了一会儿她才进来,脸上带了些红晕,看到阮之眼神有些闪烁,又像是为了掩饰什么,探身抓了遥控器,把电视开了。

阮之和她认识那么多年,彼此间早摸透了脾气,她这个表情,多半心裏有事。

“怎么了?谈恋爱了?”阮之似笑非笑地问。

蒋欣然怔了怔,大约想反驳,可是心虚,就说:“没恋爱。”

“没恋爱就是在暧昧了。”阮之抚抚额角,“谁?你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蒋欣然还是沉默,倒真让阮之一颗心七上八跳,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她最近合作过的可能对象名单,额角忽然一跳:“……你别告诉我是陈帆。”

陈帆前段时间刚和蒋欣然有过新戏合作,可问题是……他已经结婚两年,是圈内外公认的好男人。这件事要是被拍到……阮之脸都黑了。

“陈帆?”蒋欣然嗤地笑了,“不是啦,你别瞎想。”

“那是谁?”阮之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陈帆,别人都好说。

蒋欣然还是不肯说,阮之磨了她半天,她才透露说是前段时间去买房,刚巧认识房产公司的一个圈外人,因为留了联系方式,彼此聊聊天也觉得挺投机的。再多问,她就不肯多说了。

作为向来强势的经纪人,阮之并不干涉蒋欣然个人的感情,相反,她倒是觉得,手下的艺人们能找个好的归宿是件好事。到了什么样的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并不会阻断戏路和发展。

“如果关系能稳定下来,就带我见一见。”

她很清楚,蒋欣然看着气场强大,其实在人际关系上很简单。大概也是因为一直以来公司将她护得很好。

“好啦,我知道的。”蒋欣然刚答应,手机震动了一下,就神神秘秘地捧着去客卧了。

“喂……说好的一起聊天喝酒呢?”阮之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只剩自己一个人在偌大的客厅也觉得无趣,只好早些睡觉了。

翌日就是除夕,阮之原本是打算安安静静地宅着,结果一连串发生的事令人目不暇接——这大概会成为很多年后,阮之回忆起来,最措手不及的一个除夕吧。

一大早,阮之还在睡觉,蒋欣然匆匆探了个头进来,也不管她醒没醒就说:“我临时有点事,先走啦。”

职业的敏感度令阮之一个激灵爬起来:“你去干吗?”

“朋友约我出去吃饭。”蒋欣然含糊地说,“我初三回来。”

阮之定睛一看,蒋欣然果然是已经准备好了,墨镜和口罩都攥在手上,随时准备开溜。

“等等——”阮之喊住她,“你要去我不拦你,但是别过两天上头条了,我还得加班帮你公关。”

“不会。”蒋欣然讨好地笑笑,“就去附近的度假村玩玩,机场都不去,怎么会被拍到?”

阮之也只好放行:“那你小心点。”

蒋欣然走了没多久,又接到了同事的电话。

《走吧》是从上飞机开始不间断录影的,算算时间,这会儿在巴黎是凌晨。同事还没睡,也是够累的。

“怎么样?一切顺利吗?”阮之连忙问。

“都还好,就是夏淇她……”同事欲言又止,“她脾气不大好。”

“她一直是小孩脾气,人很善良。”阮之下意识就维护夏淇,“做的不妥当的地方,你们得让张欣和她说。”

张欣是阮之特别指给夏淇的经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行事稳重,夏淇也听她的话。同事听了,叹口气说:“张姐也已经和夏淇谈过了,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闹脾气,还专门针对……”

“针对什么?”阮之揉揉额角,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她有点觉得无能为力。

“针对梅静。从机场开始就有点不对劲,也幸亏梅静脾气不错,没闹起来。”

阮之也只好叹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接了这个电话,阮之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喝了咖啡烤了面包,顺手又翻出了节目组的行程表。为了拍摄顺利,到巴黎的第二天让几个艺人调整时差,算是半自由活动。还好,她还有时间做夏淇的工作。

给夏淇打电话的时候,阮之语气略重,狠狠地敲打了她,要她收敛脾气。小姑娘就在电话里委屈地说:“我就是看不惯她。”

“她怎么你了?”阮之不得不问。

“她不敢怎么我。”夏淇对着阮之很敢撒娇,“我就是烦她那么装,一副对谁都体贴对谁都善解人意的样子,切,假。”

……小丫头你太一针见血了。阮之心裏是这样想的,可是嘴上却训她:“人家就是八面玲珑,你自己做不到还说人坏话。夏淇我告诉你,这回公司投了这么多钱,你要是敢在网上招来一堆骂声,回头我就和你解约。”

小姑娘到底还是怕她的,只好哭丧着声音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阮之还沾沾自喜,虽然自个儿没跟去法国,但是相隔万里还能遥控,可见威信还在。结果没半天,她正赖在阳台的躺椅上看小说,法国那边杨久直接来电话了,气得不轻:“阮总,夏淇到底怎么回事?动不动就不录了。这回更离谱,指着梅静骂,这事压都压不下来,你看着办吧。”

阮之惊愕得书都落在地上了。

她了解夏淇,小姑娘脾气是不好。可之前被训过了,她即便再不满,顶多是阴阳怪气地不配合,绝不会大骂梅静。

除非,真的出了什么事。

紧接着张欣就打电话来了,这回是真急了,语速极快地把事情讲了一遍:“就在埃菲尔铁塔下边呢,夏淇就骂了梅静一顿,翻脸就说不录了。周围一圈人在拍照呢。”

“梅静到底把她怎么了?”

张欣也说不清楚,只好把夏淇叫过来,让她自己和阮之解释。

夏淇也是气呼呼的,开口就说:“之姐,我不想和这种人一起录了。”

“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太虚伪了。装出一副白莲花的样子,背地里各种勾引男人。”夏淇一副作呕的语气,“我快烦死她了,看到那张脸就觉得恶心。”

“……她勾引谁了?”阮之忍了怒气,“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夏淇脱口而出,“我听到她在和傅长川打电话——”

搞了半天,她是在帮自己打抱不平。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缓了缓语气说:“第一,你是在录节目。我不管你是发挥演技也好,忍到吐血也好,镜头前你必须把梅静当亲姐姐,骂人这种事不允许发生第二次。第二,傅长川是我前夫,现在不论哪个女人和他约会,都不需要你来帮我出气。”

“可是……”

“第三,没有可是。”阮之深吸了口气,语气严厉起来,“我马上就订机票过来,看着你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