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辛筝不解。
“郊邑被疫情所困时,你选了我保护郊邑,不怕我那个时候焚城吗?你离开后,又选了我救济流民,得了最大名声的是我。”
君离对此始终疑惑,他虽然对辛筝很有好感,但辛筝对他....他有自知之明。
辛筝道:“你是君子。”
君离疑惑。
辛筝继续道:“君子可欺之以方。”
君离:“....”
辛筝更加具体的解释道:“郊邑时选你,是因为你无法焚城,军队不会答应你烧死我的,你也做不到,如我方才说的,你是君子,而君子可欺之以方。不像我那些下属,我选他们便得担心他们会不会做点什么。救济流民时选你,是因为你有那份才干。”
“你的下属也有,他们还有忠心,只要你没事,他们就不会背叛你。”
“他们是有这个能力,但没有你的道德水准。”辛筝叹息。
她的下属们,什么都好,就是道德水平普遍偏低,就没哪个是在及格线以上的。
不过世间哪来十全十美呢?
才与德只能择一,她只能择才。
有才无德,还是能办事和成事的。
有德无才,那根本是坏事的绝佳料子。
君离不明白。
辛筝:“迫于我的威胁而去做一件事,和发自内心想做好一件事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他们能做好,但他们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
在同样具备才干的前提下,是否发自内心想做好,结果会差得很大。
君离有些失落。“我以为你至少拿我当朋友信任我呢。”
“我信任你的高洁品性。”辛筝道。
虽然三观差异很大,但她想做的事并不违背君离的追求,若换王孙诵那样的,纵是真君子她也无法相信对方的品性,哪怕真的高洁。方向不同,王孙诵越是真君子,和她就不能相容。
“即便相信我的品性,也不会忘了在我的脖子上放一柄剑?”君离问。
辛筝道:“你既然明白,又何必说出来戳你自己呢?”
这种话根本不可能伤害她,毕竟,君离于她只是旅途上一段合心意的风景,忍不住欣赏一二,但风景再美,也只是风景。
只能戳伤君离自己。
君离说:“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而已,现在看来,应当是我想多了。”
辛筝不解。“什么?”
君离继续吃起了带来的食物。
不想,也不会告诉辛筝,他前两天做了个梦。
梦里梦到了一个人,他能感觉出自己和对方很亲近,感觉很熟悉,声音也很熟悉。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醒了,发现自己身体的一些变化。
贵族对于孩子的生理教育是很早的,怕孩子因为不懂而被勾着学坏,不过教育了也没用,大部分贵族少年都是怎么声色犬马就怎么来。
君离在少昊部和连山城都接受过相关的教育,连山城为了让他对生理有充分的认知,甚至弄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一寸寸的解剖,从里到外的让他对男女的差异有个认知。
所以,他知道,自己是来初/精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按着人族的主流观念,这代表他可以生孩子了,可以安排侍女侍寝了,按着连山城的小众观念,这代表他离长大成/人更近了,未来十年要更加努力加餐,以及安静发育,别浪。浪也不是不行,但于寿命有碍,不值得。
长生种和短生种对身体健康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所以,这是没问题的,很正常的生理现像,虽然他来得迟了点,普通人族都是十岁左右就来了,他却是十五岁了,但考虑一下连山果的寿命....还是正常。
有问题的是他想起了自己的梦,自己梦到的是辛筝。
他绝对不会认错辛筝的声音。
他在连山城的时候见过一个亲戚,那是个奇葩,收集了每个男孩初精时梦到的内容,加以对比,发现,如果做梦梦到的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的女人,或是什么特别漂亮但不熟的美人,那就是单纯的春梦。可如果是身边认识的,会习惯多关注两眼了解对方喜好的人,多半是心里有人家了。
自己心悦辛筝?
怎么可能?
他只是觉得和辛筝相处比较有意思,辛筝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听懂自己关心什么,并且辛筝是有答案的,只是她不说,但他想知道而已。
虽如此,但还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不过,君离现在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奇葩亲戚的推论也不是百分百就对的。
辛筝就是个混蛋。
他多想不开才会心悦这么个混蛋?
辛筝这种人,做个能解惑的朋友就够了,即便是做朋友,也得保持安全距离。
心悦她,情人之间的距离是最近的,也是最危险的,危险的不是辛筝,是她的情人,因为靠得太近,很容易被她给弄死。
君离将食物都尝了一遍,辛筝没跟着吃,而是收了起来,观察一段时间,君离没出什么问题的话就说明能吃。
凭心而论,她是不想吃的,但这山上的环境太操蛋了,这远离人烟的地方,哪怕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吃的。
也不知王是故意的还是有别的人想教训一下自己,苏横和造篾岁因为身份地位不够,很难进来,当然,就算进来了,他们带的食物她也未必敢吃,还是那句话,她对自己下属的才华很信任,却也仅仅是才华。
“季连国的都城可夺回来了?”辛筝一边收拾一边问君离。
王畿周围的战事里,现在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南边的鲁阳之战了。
君离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
辛筝见了。“发生什么了?”
君离道:“他们以疫疾攻城。”
辛筝愣住。“什么?”
君离说:“他们将染上了疫疾的病亡徙卒的尸体用飞石车抛进了鲁阳。”
辛筝气笑了。“谁这么天才?”
鲁阳可是大城,一旦发生瘟疫,且不能在一开始就控制住,一场波及澜北的大疫是必然。
鲁阳如今的情况,显然不可能控制住瘟疫,或者说,联军要的就是鲁阳全城亡于疫情。
君离答道:“季连侯。”
辛筝噎了下,下意识分析了下,发现,如果是季连侯的话,好像很合理。
“他啊,那就难怪了。”辛筝无意识道。
君离闻言愣住,问:“为何?”
“一场蔓延周遭国家的瘟疫对他是最有利的。”辛筝道。“他之前的损失太大了,哪怕夺回了鲁阳,等联军走了,贵族们肯定不会让他在国君的位置上坐太久,哪怕允许,也一定会将他完全架空。
“且如今沃西的战事结束了,王也会将注意力放到盗趾身上,必然会让联军尽快解决,不会再允许联军故意拖拉,在季连国捞取利益。一旦残酷的攻防开始,伤亡绝对不会小,四侯攻城时不会舍得牺牲自己太多的兵力,必然会用季连侯所剩无几的实力去填最大的窟窿,可那样的话,他就很危险了。
“他的子女死光了,但公族的子弟并未死光。瘟疫是最好的,大贵族们一定会受到影响,无力找他麻烦,而周遭的国家也跑不掉,届时便没法趁此机会灭季连国。
“至少,唐侯应该与联军决裂了,带兵跑出去封国,不会再有趁机吞并季连国的想法。还有扶风侯,她也会去封漓水下游的关隘,避免疫情蔓延到更下游的扶风国。高辛国和黎国皆远离季连国,不怕被波及,加之都不想季连国太过衰败而被扶风国与唐国瓜分,那样的话,这两个国家会更加强大,也能攻打更远的地方。强大的邻居不好,但邻居的邻居更强大,也不好。却又想不到好的办法,季连侯想的办法,正好化解了他们最担心的事。
“瘟疫一旦开始,扶风国与唐国都会陷入麻烦,不能吞并季连国,高辛侯与黎侯都会放心。而且季连国很多贵族被盗趾杀得绝嗣了,季连侯只要趁着瘟疫扩散后贵族们的自顾不暇,及时将那些贵族的封地收归己有,再趁着战争与瘟疫带来的混乱进行变革,混乱时的变革是不会被反对的,可以得到一个更加强大的季连国。”辛筝分析道。“当然,鉴于季连侯的事迹,我估计他想不到这么多,应该纯粹是为了保命,不希望自己剩下的实力被四侯逼着填窟窿,同时也是为了报复四侯,黎和高辛太远了,他没办法,但唐和扶风不远。”
君离的脸都青了。“那死于疫情的人是什么?”
辛筝不假思索的回答:“豚犬不如的草芥。”
君离要气疯了。
辛筝道:“你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若我没猜错,盗趾绝望时定会以牙还牙,到时,这场疫情一定会蔓延整个澜北,若扶风侯与唐侯堵关隘堵得不够严,扩散到整个漓水下游也不是不可能。”
君离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辛筝也不再刺激君离了,安静的收拾好东西,问君离要不要过夜,要的话她送他去监工住的地方,那里可比她这舒适,也有空房间。
夜色已深,走夜路下山可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滚山沟里,君离选择过夜。
辛筝点了火把牵着君离出门,大晚上的让一个盲人在山上走未免过分了点,还是送送比较好。(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