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因素累加,太昊琰试图将铁犁牛耕推广到西荒每一寸土地的想法始终进展缓慢。
半是牛马和农耕区懂照顾牛马的人手都不够,牛马也是需要精心照料的,不懂的人很容易把牛马养死,半是地方势力捣乱。
她需要更多的土地被开发出来,这样日后面对蒲阪时也有更多的底气。
几十年的时间里农耕区的地方势力不断被她削弱,与西部龙伯建立的雪国联姻后连驯化得可用于耕作的家养牛马都解决了,甚至最重要的人手都解决了,雪国主动提出可以出人帮太昊琰培训照料牛马的人手,当然,不会是无条件的。
太昊琰答应了,顺便买了大量的王草种子在西荒推广。
大部分农作物耕作之后土地肥力都会下降,王草却是少部分种植后会增加土地肥力的作物之一,并且是可增加地力的作物中生命力最顽强的,哪怕是非常贫瘠的土地也能生存。
全面推广牛耕马耕的事她交给了太昊棣。
太昊棣每隔三个月便会向她回报一次。
氓庶从官府申请租牛马,只需要缴纳一笔很少的钱,但未来的三年每年都要缴纳一笔牛马税,且牛马属于官署,因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量牛马的腰围,确定牛马被照料得很好,腰围没瘦。三年之后牛马便属于氓庶自己了,官署便不需要再量。
这种方式的推广,在有充足牛马和会照料牛马的人手时是惊人的。
太昊棣这次的汇报非常自豪:西荒中部,也就辋川海周围的农耕区已全数牛耕马耕取代人拉犁,南方的雨林农耕区....水土不服不仅仅发生在人的身上,动物身上也有。荒原寒冷干燥,而南方雨林却是炎热潮湿,水土不服不可避免,不过这个问题也最终想到了办法,用荒原的牛马和南方雨林的牛马培育新品种,新品种的牛马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适应良好。
太昊棣打算从荒原再购买大量的母马母牛和南方的牛马繁育更多新品种。
太昊棣说完的时候太昊琰也抬起了头。“阿子做得很好,不过南方新品种牛马的培育,需要加快,在最短时间里全面推广开来。”
太昊棣有些不解。“与帝国的战争即将爆发....”这个时候还花那么多精力在南方未免不划算。
太昊琰道:“南方必须有足够数量的人族生存。”
随着对南方探索的深入,去岁,太昊琰无奈的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急报:南方的雨林有别的文明,还是她姻亲的远亲——三千年前龙伯被黄帝击败,大部分龙伯向北收缩,但也有一部分因为人族的阻隔无法回到北方,干脆南下了。
因为一直没有消息,不管是北方的龙伯还是帝国都以为南迁的那部分龙伯死在那瘴疠横行、猛兽泛滥生机勃勃得恐怖的雨林了,然而,那部分龙伯不仅活了下来,还在雨林扎下了根,修建起了城邑。
虽然和帝国决裂了,但太昊琰还没忘记一件事:和帝国闹得再掰,她也是个人族。
做为人族,她一点都不想未来有一日人族注意到西荒南部的雨林时,龙伯已经将那片地方开发得差不多了,然后以南方为基本盘与北方的龙伯夹击辋川海区域的人族。
掺沙子,必须掺沙子。
趁着雪国暂时还不知道南方龙伯的存在,暂时也没能力伸那么远时先给南方掺足够的沙子。
太昊棣无法理解。“待未来打完了仗也不迟。”
太昊琰道:“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雪国现在还不知道南方龙伯的存在,也够不着那么远,但即将到来的战争,我若是输了,帝国想要重新控制西荒,需要很长的时间,而雪国与南方龙伯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重新建立联系并扩大龙伯在西荒的影响。”
两三千年的时间,对于人族而言很长,但对于龙伯族,也不短,但龙伯族的寿命太长,再加上特殊的种族文明形态,重新建立起联系并不难。毕竟,不和北方龙伯联系,难道和人族站一边?
等帝国重新掌控西荒人族时,估计西荒的局面也从人族独大变成人族与龙伯并立了。
太昊棣默然须臾,问:“阿母对自己并无必胜之把握?”
“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未来。”太昊琰叹道:“西荒与帝国的差距太大了。”
西荒总人口不过千万,而帝国,有数万万之众。
太昊棣道:“儿子认为既然差距大,更应该全力以赴,博一线生机。”
太昊琰道:“你我先是人族才是西荒的王侯,不论孰胜孰负,西荒未来的主宰者都必须是人族。”
太昊棣并不认同太昊琰的看法,国族延续,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龙伯是威胁,但那会是很久以后,现在就这么未雨绸缪,除了太昊琰也是没谁了。
人生总有无奈。
太昊琰不得不面对西荒糟糕的处境。
太昊棣也得面对西荒如今的王是太昊琰,不是自己,除非太昊琰死了,否则太昊琰的意志才是西荒前进的方向。
母子俩正沉默着,一只神气活现的金翅雕以一种极为嚣张的姿态从大门飞了进来。
金翅雕熟门熟路的飞到了太昊琰的书案上,高兴的冲着太昊琰叫了声。
太昊琰对着金翅雕露出了笑容,取了一碟肉干喂给金翅雕,趁着金翅雕吃东西时将金翅雕爪子上的铜管取了下来。
阳关易手是必然的,她给予阳关的二十余年和平可不是白给的。
看到最后两句时,太昊琰怔了下,旋即取了缣帛开始写回信。
九河走廊的事交给旬全权便宜行事。
以及,数十年锦书往来永远不会落下的四个字:念君平安。
太昊棣一直看着太昊琰,打开帛书后太昊琰的神情便一直是温柔的,不是说太昊琰不温柔,她平素给人的模样都是非常温和甚至温柔的,但那是海纳百川的温和,是一位王者的温柔。
但看帛书时,太昊琰的温柔却是一个女人的温柔。
太昊琰写完帛书后,太昊棣问:“阿母,可是阳关易手?”
太昊琰点头,想了想,忽问:“你要不要去阳关看看?”
太昊棣不解:“我?”
太昊琰道:“你长大的时候西荒早已和平,虽然我并未落下你在军事方面的学习,但纸上得来终觉浅。”
做为嗣君,未来的王,没亲眼见过战争的惨烈与残酷,不免会缺点什么。
太昊棣很想提醒,现在在阳关的是你的情人,是你另一个孩子的生父。
似是看出了太昊棣在想什么,太昊琰道:“我以为你与小鱼关系很好。”
太昊棣出生与童年时期正值西荒最混乱的时候,她太忙,陪太昊棣长大的根本不是她这个母亲,而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
对太昊琰说谎是很愚蠢的事。
太昊棣坦诚道:“我相信阿姐永远都不会害我,但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太昊琰脸上所有的温柔褪去,只余冰冷。
太昊棣有一瞬想退缩,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阿母,大父的幼子可曾想害你?”
太昊琰冷冷道:“所以你想说,你要学我?”
太昊棣闻言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儿子不敢。”
太昊琰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嫡子。“不论我怎么说旬对你无恶意,想来你都不会信的,但你应该相信我,我活着,他就不可能伤害你。”
太昊棣言辞真切的道:“儿子自是相信阿母。”(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