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树还是坐了下来用豆羹,别人付钱买自己的豆羹请自己,干嘛不吃?
“时间已经定好了。”画棠对嘉树道。“四碗豆羹,乐否?”
嘉树回道:“我会转告下军佐的。”
画棠闻言道:“祝你我如愿。”
嘉树用豆羹与画棠的豆羹碗碰了碰。“马到功成。”
画棠将豆羹一口闷掉,嘉树亦然。
画棠看了眼嘉树,忽道:“你是人族吧?”
嘉树不解的看着画棠。
画棠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人族,为何却帮着靖人做事。”
嘉树反问:“你身为鲛人又为何帮助金乌台?”
画棠道:“西荒禁止捕捉鲛人为奴,在西荒,鲛人可以安心自在的生活,而在帝国,鲛人不过是美丽的类人牲畜,我们的唯一的价值便是生得美丽,可供贵族玩乐。”
嘉树闻言也道:“对于帝国的统治者而言,我们这些贱民与靖族一般,都不是人,他们的暴虐与盘剥是不分人族与靖族的,既如此,我又为何不能帮靖族?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对视中竟仿佛有几分幸逢知己之意。
卫辕对帝都不熟,虽然他说得一口流利的雅言,但他没来过帝都。
二十一岁之前他一直都在冀州生活,二十一岁昭国相死了,他离开昭国游历九州,并未踏足帝都。
帝国如今的局势,蒲阪就是个死局,没必要跑来掺和什么,若不小心将命给丢了,那可就悲剧了。
蒲阪再怎么衰微,它也是帝国的都城,千年的古城。
这座古城没有郭墙。
虽然很多城邑没有郭墙,修城墙太费人费钱了,能修得起城墙的都是财大气粗的地方,寻常地方随便堆个土墙就够用了,反正穷得鸟不拉屎,哪怕不吝啬人命修出一座高大的城墙也用不上呀。
蒲阪没有郭墙纯粹是因为能修但不想修。
蒲阪最早的对手是羽族,羽族很多能飞的....在大型的守城器械出现之前,城墙防不住那帮能飞的。
城墙是用来防野兽的,但防御大部分野兽,有个土墙甚至木栅就够了,而少部分,城墙也不一定挡得住。
黄帝便没修城墙,不管是郭墙还是宫城的墙都没修,而薪火台,也不是很需要城墙,它的高度就已经彰显了它的军事防御能力。
后来羽族败了,人族开启内斗模式,城墙这才开始广泛的出现。
蒲阪宫城的城墙是白帝山陵崩,帝国的内部纷争愈发激烈,为了安全,王与彼时住在蒲阪的公卿贵族们各掏一半的钱修的。
宫城的城墙修了,自己安全了便足以,至于郭城,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有襄仪邑与虎跳峡这两大关隘,没有比湟水之地更安全的地方了。
没有城墙有没有城墙的坏处,也有它的好处。
好处便是城邑扩张完全需要考虑城墙这一项开支。
城邑规模扩张,城墙也同样需要再修一圈。
蒲阪扩张,贵族只需要将周围的氓庶给赶走,屋舍推倒,于其上修建宫阙殿宇即可增加宫城的规模,而氓庶则是在最外圈的农田荒地上修建屋舍....扩张得相当随心所欲,千年下来,哪怕是本地人也不敢说自己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能不迷路。
“城邑规划是个好东西,蒲阪你值得拥有。”
卫辕趴在一株老树上腹诽着。
不过乱也有乱的好处,至少他不用担心怎么找退路了。
大清早的出门去找路时迎面就碰上了一支披坚执锐冲着薪火台而去的甲士。
这样的甲士有很多支,从各个贵族的府邸里涌出的,从王畿各地潜入的....这座千年的帝都娴熟的重复着上演过无数次的大戏。
为了赶时间,甲士的战车完全不绕道,尽管平时也是不饶道的,车马行于路上,前面有人挡道,除非是贵族,不然都是一鞭子过去,道路自然畅通无阻。
这一次没抽鞭子,而是直接碾过去。
卫辕反应快没什么事,但反应慢的几个氓庶却是被碾成了肉泥。
侥幸捡回一条命,卫辕也无法再回逆旅,城中到处都是赶向薪火台汇合的甲士,很容易撞上,最重要的是,避开几次甲士后他发现自己迷路了,如今只能趴在树上准备等烽烟落幕后再回逆旅。
“也不知这一任的王能不能渡过。”卫辕思忖着。
薪火台上被干掉的王真的不要太多,哪怕薪火台易守难攻,人也有办法。
约莫六七百年前有一任人王困守薪火台,最终被活活饿死。
王权禅让制,人王虽是薪火台的主人,但本质上却是与诸侯一般,都是外来者,王畿的公卿贵族们才是真正的地头蛇,盘根错节。
这也使得很长一段时间,历史上每次的权力博弈,只要王与诸侯有一方拢住了地头蛇的公卿贵族们,胜负也差不多就出来了。
为了获胜,王与诸侯许诺了公卿贵族们许多东西,这也导致了王畿的一再缩水,许多王畿的贵族在自己的封地上化家为国。
虽然最近几十年公卿贵族们被削弱了很多,但这片土地上没有比他们更根深蒂固的存在了。
王这回动的是他们的命根子,公卿贵族们若是选择忍耐也就罢了,既然放弃了忍耐选择反抗,必当是倾巢而出的反抗。
还有那些诸侯的心思也是难测得紧,没有诸侯会喜欢一位掌控着实权的王。
思及诸侯,卫辕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辛侯。
收没私田的事,辛侯是王手里最尖锐的那把刀。
王会不会死不好说,但辛侯肯定要死。
哪怕王最后赢了,也必当元气大伤,要对诸侯公卿贵族们退让一些,吐出私田不太可能,好不容易吃进去的肉再吐出来,以后想再吃到嘴就难了。
最节省成本的做法无疑是诛奸佞以肃朝政。
若王输了,卫辕想了想,王大概率还是不会死。
九河走廊那里都与西荒打起来了,帝国不可能疯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一个王。
巫女前不久可是被邪灵给吃了,帝国双统治者,一个被吃了,另一个再死了,帝国必定生乱。
王最多会被幽禁起来当傀儡摆设。
而辛侯,她的头颅会是王幡然醒悟的最佳证明。
卫辕沉默的看着薪火台方向传来的喊杀声。
片刻之后跳下了树,朝着与薪火台相反的方向奔去。
他要去找辛侯。
辛侯要么真是个蠢货,要么有后招,他得亲眼判断一下这是否自己的明主。
奔逃的路上遇到了一头驴,驴身上有血迹,却不是驴的,估计它的原主人是凶多吉少了,而这头驴机灵的跑掉了。
卫辕抓住了驴的缰绳跃上驴背继续跑。
他不认识路,但薪火台是蒲阪最高的建筑群,不论在蒲阪的哪个地方都能看到它,通过它的位置可以判断襄仪邑的方向,找到湟水后就更有方向了,湟水的下游便是襄仪邑。
随着愈发远离薪火台,沿途的屋舍愈发稀疏,最后发展到了几十步才有一座屋舍。
当屋舍稀疏到凭目力也看不到时,卫辕终于离开了蒲阪,但离襄仪邑仍旧很远。
驴跑累了就不想跑了,卫辕将匕首扎在了驴臀上。
青驴的速度顿时加快,却也只是暂时的,很快便精疲力竭的倒下了,卫辕身手敏捷的跳驴翻滚,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但坐骑没了,想跑着去襄仪邑那就不是很靠谱了。
卫辕看了看身边的湟水,犹豫着要不找个东西漂流,但这种天气跳水里玩漂流,很容易着凉,着凉是可能死人的。
为了个还不确定合不合意的明主,这么拼未免不值当。
正犹豫着,卫辕听到了辚辚的车轮声与哒哒的马蹄声。
行了,不用犹豫了,有人来提供马匹租借生意了。(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