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记得一塌糊涂,这是嫌看账太轻松了吗?
竹解释道:“每一笔账都是要缴税的,把账记乱,就没人知道缺了多少,缺了的便不需要缴税。”
萝卜头们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太狡猾了。
竹道:“所以我们要仔细的查,绝不能让任何人少缴一个子的税。大君有钱才能扩建官序,让更多的孩子读书,有更多的人手,到时夜序就能办到乡里了。”
萝卜头们下意识的点头赞同。
想了想,竹又补充道:“还有,这些天可能会遇到有人给你们塞钱塞礼物让你们少收点税,千万不能收,更不能答应。我以前有个同学就收了别人的礼物,被当着官序所有人的面斥责,罚了三个月的徭役,之后官署不管有什么事都没有再找他,后来离开了官序也始终没人用他。”
“我们肯定不会收东西。”萝卜头们忙不迭保证。
官署找人干活给钱粮素来大方,若是官署不找他们了,回家后父母肯定打死他们。
查完了账收了该收的税,并非结束,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别的事。
清查人口,核对村社里的人口和户籍上的是否吻合,有没有少或多,核实完了后再给村社里服过两年徭役年满三十五岁的老人发养老粮。
入过行伍,立过功,有爵位在身的话,养老粮会多一些,甚至会有肉,不然就是最低标准。
为了避免老人已经死了,但家里人故意瞒着继续领养老粮的情况,每次发粮时,当事人必须亲自到场。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或是身有残疾,有可能下不了床,那也无妨,竹背着粮食亲自送上门。
反正见不到本人不给粮。
“诶,我的粮食怎么少了一斤。”
竹闻言不由道:“怎么会,我称了的,一共十斤。”
粮食关系着生命,缺斤少两很容易被群起而攻之,尤其是在村社里,在别人的地盘短别人的粮食那是活腻味了。
鉴于前辈们血的教训,竹不仅出发前将所有粮食检查称量了一遍,发粮的时候更是当着当事人的面又称了一遍。
“不是十一斤吗?”
竹愣了下。
最低养老标准。
十斤粮食,二两盐。
再上一个标准是十五斤粮食,三两盐。
哪有十一斤的?
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十斤,以前多给你们发的一斤是因为你们村社里没有孩子夭折,国府给你们多发一成的粮食做为你们看护小孩的奖励。但这回,你们村里上个月夭折了一个孩子,按规矩,从这个月开始的三个月都不会有奖励。”
老人不忿道:“小孩子体弱,本就容易夭折,小六又皮,不小心着凉了去了,怎么能怪我们?”
“并没有怪你们,若是怪你们,就会扣你们的粮食了。”
“你们不是已经扣了吗?”
“那一斤粮食是给你们看护小孩,没有小孩夭折的奖励,你们达到要求,自然要取消。”竹非常心平气和的解释。“你要是不信,我带了《辛律》,我找出来对应的条文给你看。”
乡里的普法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每次税吏和学生来的时候都会将增加和修改的法律条文告诉氓庶,和自己有关的部分,每个氓庶更是会记得牢牢的,看竹真的将法律简牍给翻了出来,老人果断走人。
粮食发完了是检查土地。
确定是否上面分下来的地都有耕作,若是没有耕作,让土地闲着,不仅要罚徭役,土地还会被收回。
竹仔细的检查了每一亩土地,全都种着牧草,不由问里正:“你们按人头每个人都申请了一百亩田地,所有人手都在酿酒,怎么种得过来?”
分地五十亩起步,最高一百亩。
没人嫌土地多,刚开始都是申请百亩,不过后来发现忙不过来,并且土地抛荒要受到惩罚,很多人才冷静下来,自家人口能种多少就申请多少。
“我们租出去了。”里正解释道。“隔壁乡靠种牧草卖牧草给养牛羊马鸡豚狗彘的乡里赚钱,但他们的土地不够,便向我们租了地,正好我们也忙不过来,便租了。”
竹诧异道:“那他们就忙得过来?”
才清查了人口,竹对这个里的人口还是很清楚的,哪怕八岁才能分地,这个里分到的地也有五六千亩。
“当然忙得过来,他们有很多人。”里正见竹不解,便解释了下。
这几年涌入辛原的难民越来越多,辛筝分地又分得大方,年满八岁,不拘男女,五十亩起步,最高一百亩。早年还能挑拣一下,但这两年已经没多少地可供新来的难民分,莫说挑拣,便是想分到地,申请打上去了,鬼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等到土地分下来。
但没有土地,人也还是要考虑生计的。
有一部分无地者拉帮结派,一起筹钱向有地的乡里租地,专门种植牧草卖给养家畜的乡里。而租地的乡里都是像这个里一般集体经营者副业,副业赚钱多,舍不得,但土地的收入细水长流且稳定,也舍不得,有人愿意租地,不让土地闲着被官署收回去,自然乐意之至。
里正还介绍了下西边的一个牛里,土地租出去后专心养牛,养了四千多头牛,喂牛的饲料都是从佣耕手里买的。
竹好奇的细问了下,抽丝剥茧的分析了下,发现这些佣耕不仅垄断了国君封地的牧草生意,还同国君封地外的许多贵族也有往来,向那些贵族购买大量的牧草回来卖给国君封地中大规模养家畜的乡里。
牵涉甚广,大量无地流民都是靠这一行业维持生计。
生意做得这么大还没被抢,背后一定有后台,鉴于官署对国君封地的控制力。
竹推测佣耕们的后台是从事虞。
只是,看官署这些日子的变化不难推测很快就会更多的流民涌入,佣耕行业怕是很难吃下。
不知从事要如何解决难题。
竹不由陷入沉思。
***
虞要如何解决难题?
虞一点都不想解决五十万流民的生存难题,收到辛筝书函时整个人差点气得原地爆炸。
大君你知不知道我今岁过得有多生不如死?
小冰期的旱蝗雨雹是全球性的,受影响的不仅仅冀州。
畜牧区的辛原甚至比冀州更禁不住长期不下雨的打击,只是辛筝这些年闲的没事修建得水利工程多到让人想腹诽吃饱了撑的,那多到让人眼红狗大户的水利工程保障了数月不下雨,国君封地的作物也没死绝,但为了稳定民心不出乱子,虞就没好好休息过。
气炸了,奈何没气死,既然没死,自然还得面对现实。
头疼的对着架子上的兖北舆图出了会神,目光最终定格在漓水上游的一条支流孟水。
和漱玉川相对,漱玉川发源于断云雪山,向西南注入漓水上游,孟水则是发源于兖州与冀州分界的群山,东南注入漓水。
不同于漱玉川如今只剩下辛国,孟水流域还有三个方国和许多部落。
最重要的是,孟水流域的人口密度比曾经的辛原还要惨淡。
开荒虽然很费人力,但我现在需要的不就是费人力?
越需要人力越好。
思及此,虞让人备车去寻辛鹿。
代君,合作打一把孟水吧,打下的土地对半分。
若觉得前不久才打了两场战争,需要休息,不想起刀兵也没关系,让个道,我单干,打下的土地还是分你两成。
虞在心里组织着词汇。
若非辛筝的封地冀州在辛原东部,孟水在辛原西南方,她才不想去找辛鹿,有兵有粮,直接打过去便是,何须费那么多事。(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