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想了想,问修:“你也是树?”
“我的神话形态是蛇。”
“什么蛇?”
“因为我的名字是修,可以称之为修蛇。”
无名瞬间想起了一则记载在正史里的故事:炎帝斩巴蛇。
说是巴蛇,只是因为斩蛇之地是巴地,斩巴蛇之意便是斩杀了巴地的一条蛇,但巴地的蛇再多也不是每条蛇都能那么大的。
那条蛇真正的名字唤:修蛇。
“你是什么?”
修道:“你想问我们是什么吧?”
无名不想承认这个我们,她认为自己是人,活了三十多年,虽然身上不是有些奇怪的地方,但还不至于到怪物的程度。
修道:“我们是神话生物。”
“神话生物是什么?”
“是仅次于神的生命,你可以理解为近神的存在。”修解释道。
无名觉得这解释有点夸张。“即是近神,能长生不老吗?”
修回答:“相对于寻常凡人而言,理论寿命至少数百万年的我们,可以称之为长生不老了。”
无名有一瞬的语噎,半晌,找回了声音。“你活了多久?”
修回忆了下。“三十万年,大概这个数,零头想不起来了。”
无名想了想,道:“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片大陆,面积辽阔,最北边是冰天雪地,最南边还是冰天雪地。”
“你说的是祖陆。”修道。“地跨南北极的超级大陆。”
“它在哪里?”
“它在你的脚下。”
无名下意识的看了眼的自己的脚下,是檀木的地板。
修不由被无名的下意识反应给逗乐了。“不是这个。”
“元洲没有祖陆那么大。”无名很确定的道。
修点头。“元洲只是祖陆的一部分,自然不可能有祖陆那么大,十五万年前发生了一场神灾,祖陆被撕成十一大块落到了星球各个角落,被浩瀚的海洋阻隔。你的老家在西边的聚窟洲,距离这里大概,两万里左右。”
无名想说服自己相信修是在骗人,但直觉又告诉她,对方没有撒谎。
“我对聚窟洲完全没有感觉。”无名道。
“你失忆了嘛,等你恢复记忆了就会有感觉的。”修道。
不仅会恢复对无启的感觉,还会继续研究怎么杀死神话生物。
无名想了想,不管信不信,继续做梦做下去总会知道真相的。“你说你活了三十万多年,可元洲有信使记载的也不过一两万年。”
“你说的是这一季文明的信使,这颗星球上有过很多季文明的。”修道。
“那你一定见过很多的东西。”无名道。
修道:“差不多。”
虽然他只关心怎么破坏,但活了这么多年,论见识,除了神话生物,没有人能和祂比。
“你可否为我解惑?”无名问。
“解什么惑?”修反问。
“是关于防风国的。”无名简单的说了说防风国的新政。
修说:“相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它很先进。”
无名不知道先进这个生造的词是什么意思,但能听出来是褒义。“是吗?可我有的时候觉得,新政也没那么好。”
修问:“比如?”
无名道:“以前走在丹陵,虽然有很多乞丐,但也能看到在食肆里吃肉喝酒的人。”
“现在呢?”
“乞丐都没了。”
修怔了下,现在的文明层次应该还没到能消灭乞丐的地步吧?
哪怕文明很发达。
话说回来,三十万年来,祂见过的唯一一个消灭了乞丐的文明也不过十五万年前死得相当冤也相当不冤的夫诸文明。
修不认为分封加奴隶的时代能有诸侯做到消灭所有乞丐。“乞丐是被驱逐了还是被杀了?”
无名回答。“乞讨是懒惰,懒惰是罪,被抓去修城墙修直道了。”
从碳基生物的生命来说,懒惰是进化的优点,不懒的都在原始文明时就绝种了,延续下来的都有懒惰基因,照新政这逻辑可以说众生生而有罪了。问题是,宣传众生生而有罪,需要赎罪的宗教修见过,世俗政权却是没见过。
修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项政策什么意思,问:“修工事管饭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好奇的问:“难道所有乞丐都四肢健全?”
无名道:“有残疾的孩子生下来就会被扔掉,成年后意外残疾的,若无家人照顾也活不了几日。”
不会有沦落到行乞然后被当罪犯抓去修工事的时候。
修无言,好吧,是祂被封印太久,都不接地气了。
无名道:“那些被抓走的乞人也少有能活得久的,饮食只有粮食,没有油水,沉重且没有尽头的苦役会很快将他们的寿命损耗殆尽。”
虽然吃上粮食也挺不错的,这世道很多人想吃粮食还吃不上,但劳役不是只吃粮食就行的。
想了想,修问:“被抓走的乞人都是男的?没有家室?”
无名点头。
修理所当然道:“那不是很正常吗?除非进化到婚姻观念开始瓦解,否则控制单身男性的数量有利于社会稳定,从肉/体上消灭单身男性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大量消灭女性人口,除非繁衍方式走的是无启那种不走寻常的方向,或是丈夫国、无相那般更不走寻常路的玩自我分裂,否则这么干,族群是别想延续了,但大量消灭男性人口就没这个顾虑了,只要女性人口维持在足够的数量,适量消灭男性人口不仅不会影响族群的延续,还有利于社会治安和稳定。
只要统治者脑子没毛病都会这么干。
“他们犯了什么罪?”无名问。“懒惰这种罪名太荒诞了。”
“他们活着就是罪。”修回道。“不过你要听真正的原因的话,那就是资源不够,而瓜分资源的人太多了,需要舍弃一部分,而他们位于底层,舍弃他们最划算。”
“你这更冰冷。”
“现实如此,国家与文明的发展不可能没有任何牺牲。”修道。“还有什么让你不满的地方?”
无名想了想,道:“你说牺牲,那现在我走在街上看不到任何吃肉的人也是一种牺牲吗?”
修回以懵逼的眼神。
无名道。“肉和酒被划为官营。”
修道:“这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战争时期,国家又特别缺钱的话,只要是能赚钱的产业都会被国家垄/断。”
“寻常时,只有爵位达到不更才有资格吃肉,不更是第四等爵位。”
修想了想,道:“物资匮乏时,只有贵族才能吃肉,平民吃素,不过那是因为平民吃不起,这个新政似乎不是因为吃不起的问题。”
“不管吃不吃得起,爵位没到,没资格吃。”
“酒呢?”
“只有红白事时才能饮酒,酒水死贵。”
修道:“禁酒能理解,莫说小冰期时粮食歉收,哪怕是太平时大量的粮食拿去酿酒,盛世也妥妥变乱世。但搞得这么严格,平民的幸福度,没负全靠同行衬托。”
“你觉得如何?”
“天下诸国,防风国最有希望统一天下。”修道。“统一之日便是亡国之日,所有的作为都是为人做嫁衣。不过也不差,一个民族未来被统一的难度在于曾经有没有被统一过,防风国存在的历史意义就是为后来人降低难度。”
无名皱眉。“待天下统一,自然会改变。”
修笃定的道:“改不了,一种制度只有全面落实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力量,但当它达到鼎盛时,该形成的既得利益阶层也早就形成了。变革,意味着从既得利益阶层的嘴里抢走它们的食物,你不可能一边依赖着一样事物一边想着怎么灭了它。”
“血统分封正在被新政瓦解。”无名道。
“但王侯并未被瓦解。”修道。“防风国的新政发展到鼎盛后,落后该被淘汰的除了武夫当国,还有拥有权力可以随自己的需求作践修改法律的君王,你可见过变革砍自己头颅的君王?”说到这,修补充道:“我是说两万年内的历史。”
无名闻言怔了下,好一会才道:“真有变法砍自己头颅的君王?”
“有过,但三十万年,数以万计的君王,只那么一个奇葩。”修道。
充分证实了林子大了什么奇葩都能有这一真理。
无名沉默了好一会,问了一个问题:“什么是先进?”
总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搞错了对先进的理解。
“这个问题....”修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几十万年的观察结论。“只要有制度更烂,那没那么烂的制度就是先进。”
无名道:“那更好的制度是什么?”
修道:“没有更好的制度,只有是否匹配时代的制度。所谓更好的制度,那是未来的,现在这个时代,哪怕我给你了,或是你想起来了,也落实不了。”
见无名不是很理解,修道:“这就跟穿履一样,婴儿时需要穿婴儿履,孩童需要穿孩童履,成年人穿成年人的履,什么年纪穿什么履。大人的履很好,但你给孩童一双成年人的履,人也穿不了。哪怕都是孩童,每个孩童的脚尺寸都不同,以前的孩童穿过的履不代表现在的孩童也能穿得合脚。当然,人和文明还是有些差异的,人穿的履不合脚最多就是有点不舒服,文明穿的履不合脚会有什么后果,你可以去问霁雪,这颗星球上没有人比文明引导者的祂更有发言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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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没有说过,所有的神使里,最悲惨的就是霁雪(本名),也就是山鬼徒然(疯了后取的新名)。
看到这里的,应该不难猜到为什么十五万年前夫诸文明gg了,祂没疯,但六七千年前元遇到祂的时候祂却已经疯了吧?哪怕因为回光返照而恢复现在的如今,精神状态也是关疯人院不带冤枉的——这丫有一大把杀死孩童的黑历史,当然,祂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在帮人解脱。
作者君写过的所有人物里,这是最惨的,没有之一,以前没有,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有。
ps:给朋友说了说我的文,她表示我这文太追求逻辑性了,阅读体验不高,作者自己往前翻翻.....emmm,难怪越写痛苦,越写越冷。(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