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取舍之间(1 / 2)

沧澜梦 月影兰析 7862 字 16天前

时间,在静默地流逝。

谢临微闭着双眸,神色安静地躺在叶紫妍怀中,直到耳畔听到沉稳的呼吸声,确定叶紫妍已然沉睡,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来。

叶紫妍确实睡着了。

她靠着冰冷的石墙,睡得很沉。月光透过天窗打在她的脸上,衬出了一片疲累和苍白,就连那浓密的眼睫底下都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青影。

这一段日子以来,她真的太过疲累。

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

谢临就这样深深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进心底里去。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看她了。

最后一次,认真地记住她的样子。

“要生便一起生,要死便一起死么?”

谢临忽然低低地笑了,黑沉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近似温柔的神色。

有她这句话,就足够了,不是么?

其实早在五年前,在他夜探澜雨庄的那一夜,他就知道,她心底真正爱着的人,是自己。

那一夜,她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但她口口声声念着的,都是谢临这个名字。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床边几乎守了一整宿,直到她的贴身丫环进屋,他才闪身离开,藏在屋外。

凌晨时,她终于醒了。

她抱着她的丫环失声痛哭。她说她错过了最爱的人,她说她害得那个人生死未卜,让她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意,这个遗憾,将伴随着她一生。

听到的那一刻,他患得患失。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该不该给自己希望?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害怕被赋予了希望之后,又狠狠夺去希望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他只给过自己一次希望,可那抹希望,却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将他刺得鲜血淋漓,直到现在,那个伤口还未结疤,还在流血。

——“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真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掐死你!”

那一次,他几乎用了生命的代价,来换取母亲的信任,结果换来的,却只有近乎残忍无情的谩骂与伤害。

那是这一生一世都无法抹灭的记忆。

从那以后,他就宁愿选择从一开始,什么也不要挽留,什么也不要相信。连他的母亲都要将他遗弃啊,那这世上,又有谁会真正在乎他,真正在意他?

即使,那个人是叶紫妍,是他一生挚爱的女子。

于是,他离开了澜雨庄……

如果那时,他没有离开。

如果那时,他相信了她。

也许,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写吧?

然而,这世间,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更是无法回到过去。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他就应该走下去。

因为……他不愿看她受到伤害。

他要她活着。幸福地活着。

闭起眼眸,终于冲破了最后一个被封的穴道,他撑坐起来的同时,迅速地点上了叶紫妍的昏睡。

幸好,萧远在封他穴道时留了几分余地,并没有封死,否则,以萧家那独特的点穴手法,他想冲开怕是不易。

他将叶紫妍慢慢地放倒在地上,让她睡得舒适一些,完全站起身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晕眩。

他扶住墙,低咳了两声,忽然冷笑。

“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透过天窗的月光在地牢里投射出了一片惨淡的影子,那道影子越拉越长,紧接着,一名身着素服,头戴黑色纱帽的女子出现在了谢临面前。

“看来你还不是太没用。我还以为,你连耳力也不行了。”

谢临又笑了,“我还不至那么脆弱。”

“是么?”女子冷哼一声,“那你究竟在做什么?以你的身手怎么可能让萧静行擒获?在我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一项。”女子的目光轻扫过昏睡中的叶紫妍。

头似乎又有点晕了,谢临轻靠着墙,微微合起双眸,“当初我们的协议里,可没有注明,我一定要绝对听从你的计划安排。”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却又带着十足的嘲讽与不驯。

女子藏在纱帽下的那双眼睛,徒然闪过了一丝杀气,“怎么?现在你想反悔了么?”

谢临终于睁开了眼睛,掩唇轻咳了咳,“你应该清楚,我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目的。还未达到那个目的,我又怎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了?”

女子冷笑,“好。我也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断不会事行至今便半途而废。只要你做的事不要影响大计划——”

“放心。萧远不是用人头担保了我三天么?”他话音方落,忽然喉间一紧,已被人紧紧扣住。

“告诉你,若是你敢让萧远少一根头发,我都不会放过你。”素衣女子紧扣着谢临咽喉的手蓦然一紧,满意地看到他的脸色又青白了一分。

谢临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却极其淡漠地看着那素衣女子,几乎不把任何事物看在眼里,包括此刻悬于一线的生命。

素衣女子似被那目光所影响,竟悻然放开了手。

“只要你让那两只老狐狸现出原形,我自会给你解药,为你续命。”

“续命?”谢临伸手紧揪着心口,微微喘息着,笑容却很冷,“我不用你为我续命,只要你现在别插手我的事。”

素衣女子重重哼了一声,“好。我就估且相信你一次。”话落,她转身走出了地牢,然后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如入无人之境。

疼痛似乎又急涌上心口,谢临倚着石墙,好半晌,才缓过了一口气。

“月。”他低唤了一声。

黑暗的角落里,立时有一道黑影闪身而出。

“公子。”

“带萧远过来。”

“是。”紫月领命,正欲退去,却又停住了脚步,低低地问:“公子,你打乱谷主的计划,其实只是为了成全他们么?”

谢临目光一沉,冷寒如冰,“月,你何时变得这么多事?”

紫月轻咬了咬唇,最终只能无奈退下。

公子实在太傻了,他这样做,值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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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在叶紫妍身边坐了下来。

他在等萧远。只是,在萧远来之前,他必须要做另一件事。

深吸了口气,他强压下胸膛里翻腾的血气,解开了叶紫妍身上的穴道。

既然已经开始,那么,一切就该照着原订的计划一步步地走下去了,即使到最后等待他的可能是万劫不复……捂住胸口轻咳了两声,他眼底的神色淡漠而又寂寞。

这时叶紫妍紧闭的眼睫微颤了颤,谢临放下了捂住胸口的手。

叶紫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她神色迷离地看着面前那张苍白熟悉的脸,“谢临?”她撑坐了起来,轻甩了甩还有点昏沉的脑袋,“我怎么睡着了?”抬起头,她看了他一眼,“你没事了?”

谢临轻摇了摇头。

叶紫妍一怔,这才惊觉谢临穴道已解。

“你的穴道——”

“你以为萧远能制住我么?更何况,他点住我的时候,留了三分余地。你的萧大哥总是这样妇仁之仁啊。”谢临唇角微微一挑,眼眸中闪过冰冷之色,“而妇仁之仁等于就是给敌人反击的机会,亏萧远还是萧静行的儿子,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么?”

叶紫妍紧盯着谢临那满脸的嘲弄,“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告诉我?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我不会相信这世上任何人。”谢临淡淡看了叶紫妍一眼,“五年前你就应该很清楚了。”

叶紫妍紧紧地握紧了手心,神色哀伤,“好,你不信我。我认了。五年前,我曾伤害过你,你不信我,也是人之常情。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不会怪你。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告诉我,你的心底究竟在想什么?你利用我拿了爹的令牌,却让澜雨庄的人与七大派拼个两败俱伤,差点毁了沧风楼,你身为沧风楼的楼主,保护沧风楼难道不是你的责任么?”

谢临忽然大笑了起来,“保护沧风楼么?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谢临微微一顿,黑眸之中掠过一丝阴郁的戾气,“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白道同盟,我从来没想过保护——”他深深望进叶紫妍的眼里,“更准确些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我谢临想要保护的人。”

那一瞬间,叶紫妍心头鲜血淋漓。

“我明白了。”她苦涩地笑。

谢临微垂下眼帘,不再看她,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丢在了她的面前。

叶紫妍捡起一看,那“休书”二字,就像两把刀直刺进她的心底。惨淡一笑,轻声问:“你既然娶了我,又为何要休我?”

谢临面无表情,语气更是淡漠得近乎于无情,“你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如今,你已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自此以后,你叶紫妍与我谢临再无半分关系。”

心口揪痛的同时,叶紫妍手上猛地一收,将那封休书死死握进了手心之中,几欲捏碎。

“紫妍——”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而温暖的声音。

叶紫妍知道,萧远来了,可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中那封休书。

萧远走进了牢里,叹了口气,“你让紫月叫我来,是不是想让我带紫妍走?”

谢临轻笑,“不愧是萧远,心思通透。看来我也不用多费什么唇舌了。”

萧远那双清澈的眼眸盯盯紧着谢临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你是真的想要休了紫妍么?”

谢临再度大笑了起来,一边笑,却一边呛咳,半晌,他才止住了咳声,微微喘息着,语气却冷得像把利刃,“萧远,你不是比我还想娶她么?我休了她,不正好称了你的心意?”

“谢临!”叶紫妍的脸色已变得如雪般惨白,浑身更是止不住地擅抖起来,“你这是在羞辱我和萧大哥么?你分明知道我和他——我和他——”她颤着声,紧紧咬住唇,已无法再说下去。

谢临冷哼了一声,替她接了下去,“就算你们二人是兄妹,又如何?当初若不是叶剑澜的突然出现,你们二人怕现在早已成了江湖中人人称羡的一对侠侣,何时又会轮到让你做我的妻子?”他说着微微垂下了眼眸,“难道你不知道么?即使他明知你是他的亲妹妹,他也依旧爱着你?直到今天都没有变过——”

“你——”叶紫妍一举手,就要甩下去,但手掌却停滞在半空,微微颤抖着,“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伤人又伤己。

温热的泪水终于滑落,她将手慢慢放了下来,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这封休书,我不会收。”话落,她拿起手中的休书,慢慢地撕了开来。

“我既然做了你的妻子,就永远是你的妻子。”

谢临冷冷地看着她将手中的休书撕成碎片,“即使你知道,我娶你,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你也依旧要当我的妻子?”

“是。”

谢临眸子里的神色一分分地凝结起来,“那如果我说,五年前的那一夜我就已经不再爱你了,你还要做的妻子么?”

“是。”

谢临抬眸深深望进叶紫妍的眼睛里,唇角却牵起一抹嘲讽的笑,“为什么?就因为你突然发现,自己莫名爱上我了么?”

叶紫妍深深望进谢临眼里,一字字道:“我原本爱的就是你。”

“原本爱的人就是我么?”谢临慢慢地站了起来,唇角噙着冷漠的笑,“叶紫妍,你何必自己骗自己?你只是想补偿我,对么?五年前你选择救你自己最爱的人并没有错,你没有什么好补偿的。而五年前,也是我自己故意隐瞒,故意试探,就算赔上我这一条命,也是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

叶紫妍神色悲痛地摇头,“我没有骗自己,也没有骗你,不论你信与不信。”

谢临背过身,不再看叶紫妍,“我不信你。所以,你可以走了。”

“好。我走。既然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信我。我会做到的。”叶紫妍拭去脸上的泪痕,转身就走。

“其实你还是很爱她,为什么非要这样伤她?”萧远注视着谢临的背影,沉沉一叹。

谢临转过身,然后轻靠着冰冷的石墙,声音充满了倦意,“你若心底还有她,就好好保护她,不要让她参与进来,卷入这场风波。”

萧远眉峰微蹙,“你不要总是一个人承担。”

谢临看了他一眼,“我说过,我谁也不信。我连叶紫妍都不信,又怎么信你萧远?不要忘记了,你我之间,还有一场未完的决战。”

“我从没忘记过这场决战。”萧远看着谢临败灰的脸庞,“所以,我会等你履行这场决战。”说着,萧远伸出了手,“我们击掌为誓,在这场决战未履行前,你和我,都要活着。”

谢临笑了,也伸出了手,在萧远掌心击了一掌。

“好。我肯定不会比你萧远先死。”

萧远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向牢门时,又低声道:“紫妍我会看着,你放心吧。”

萧远终于也走了,牢房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谢临微合着双目倚在墙边半晌,才缓缓睁开了眼来,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白色的药瓶,将裏面所有的药全倒了出来,一口气吞了进去。

而一直守在黑暗里的紫月,向前迈出了一步,最终,还是没出声,索然收回了步伐。

她知道,阻止也没用了。

公子决定的事,谁也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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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亮了,却忽然下起了雨来。

大雨模糊了窗外所有的景色,也让叶紫妍的记忆停留在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那刻骨铭心的痛楚至今还深深烙在心底,日日折磨着她。

遇上萧远,原本就是个错。

遇上谢临,更是个错误。

那个时候,还年少懵懂的她,错将崇拜当成了喜欢,错将敬意当成了爱意,才让他们三人落至如今这副田地。

雨中的寒风吹拂而来,带来了阵阵冷意,她轻搓了搓发寒的臂膀,忽然想起,以谢临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经受不住地牢里的阴暗潮湿。

但就算她去找他,主动表示些什么,他也不会接受吧?

唇角扯起一抹苦笑,他不会信她的。

他早就将心房紧紧关闭,谁也无法触碰他心底的最深处。

“紫妍。”

身后响起了萧远的声音,叶紫妍转过身,对着萧远淡淡一笑,“萧大哥。”

“你一夜未睡么?”萧远蹙眉看着叶紫妍眼睫下那层淡淡的青影。

“嗯。睡不着。”叶紫妍苦笑,也看了眼萧远,“其实,萧大哥你也是一宿未眠吧?”

萧远跟着无奈一笑。

昨夜注定了很多人会失眠。

“来,先坐下吧。”叶紫妍走了过来。

萧远在桌旁坐下,安静地看着叶紫妍为他倒了杯清茶,忽然淡淡地问了一句:“紫妍,你信谢临么?”

叶紫妍倒茶的手微微一滞,“我信。”

萧远的眼中明显掠过一丝松了口气的神色,“那就好。”

“可他不信我。”叶紫妍将手中的茶壶放下,眼神带着淡淡的哀伤,“虽然心底清楚,也许他说那些话,只是故意气我伤我,可那疼痛却是真实。萧大哥,你知道么?其实,有时候最伤最痛的,并不是那些故意伤人的话,而是他不信我能和他一起承担。我不知道该如何取得他的信任,更不知道该如何帮他?”

“你信他,这就够了,不是么?”萧远微笑,“谢临的心中也一定很明白清楚,所以,他才会将你远远地推开,不想你遇到任何伤害和危险。”

“可他不明白,若是真的有什么危险,他全承受了,只会让我伤得更重。”

萧远怔住了。

叶紫妍深深望进萧远的眼里,“萧大哥,难道你也认同他这种做法么?”

萧远微一沉吟,垂下眼帘,“若是我遇到和谢临同样的情况,也许,我也会这么做。”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真相被揭露,悔恨和痛苦会伴随着你们想保护的人一生一世。这样的惩罚,至少我无法承受。我宁愿选择现在一同承担。”

“紫妍——”萧远抬头看着叶紫妍,神色复杂,却是欲言又止。

叶紫妍从他眼睛里瞧出了什么,“萧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萧远沉默了片刻,“五年前,谢临离开之时,曾在我耳边说过一句话。”

“说过什么?”叶紫妍心口一提。

“他说,小心叶剑澜。”

叶紫妍脸色一白,“爹?”

“嗯。”萧远点头,“当时我不明白谢临这句话的真正含意,而且当年的事存有太多的疑点,是什么人在沧风楼别院夜袭我们?而那夜谢临假意毁你清白,又真如你爹所说的那般,因为所托非人么?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叶紫妍的脸色渐渐苍白。

萧远苦笑,“这五年来,我从未间断过此事的调查。只是线索太少。我唯一查明的,是当年真有蓝晴这个女人。她确实是你爹派来暗杀我爹的。当时她并没有下手,离开的时候也确实与我爹——”萧远清了清嗓子,“我找到了当年蓝晴唯一的好友,她证实了这件事。我想,我们确实是兄妹。”

萧远微微垂下了眼帘。

其实,他隐瞒了一件事没有说。

当年在沧风楼别院行刺的人,并不是澜雨庄的人,而是……萧远强压下心底涌上那股寒意。

他还需要查证很多事。

而现在也唯有查出真相,才能帮谢临解困。

叶紫妍怔忡地坐在那里,忽然低低说了一句,“若爹真的想阻止我们在一起,大可以跟我言明一切,又怎会托附于对他来说几乎完全陌生的谢临?”

叶紫妍心头如山堵了块巨石。

其实,五年前若是细想了,真的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清楚,可那时,当局者迷,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迷局里,谁也不想去深究。

思及此处,叶紫妍又猛地摇头。

不,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叶紫妍抬起头,看向萧远,“萧大哥,你能找到紫月姑娘么?”

萧远先是一怔,即而恍悟,“你想通过紫月姑娘了解事情的真相?”

“谢临既然不肯告诉我,我就找离他最亲近的人。”叶紫妍心头划过一丝涩然,“我想,他应该是相信紫月的。”

“你们不用找我了。”

门外,忽走进了一名黑衣女子,脸上戴着银灰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寒的眼眸。

正是紫月。

叶紫妍微显诧异。

“你是真的想帮公子么?”紫月紧紧盯着叶紫妍的眼睛。

“是。”叶紫妍站了起身,“我需要你告诉我真相。”

紫月微微一顿,“没有公子的命令,我不敢多言。但我可以告诉,无论公子做什么,就算他伤害到了你,也都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叶紫妍点头。

紫月素来冰寒的眼眸终于柔和了几分,“既然你明白,那公子所做的一切就值得了。”

“他究竟在做什么?”

“公子他——”紫月明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叶紫妍,“你是使毒的行家,应该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什么了。”

叶紫妍接过那个瓷瓶。

紫月深深看了叶紫妍一眼,“我说过,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公子真正的目的,一是因为命令,二是因为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但我看着公子痛苦,实在不忍心。我只能告诉你,公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让他开心几天吧?要真正的开心——”

紫月已然离去。

叶紫妍和萧远却是神色惨白地站在那里。

他们虽然都很清楚谢临伤重,却没想到已是严重到这种地步。

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句话,就如同针一般直刺进叶紫妍的心底。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他总是将她推开,为什么他总是狠心地说一些伤害她的话……是因为他自知命不长久,是因为他不想拖累她么?

心裏猛然一寒,她握紧了瓷瓶急步朝地牢走去。

“紫妍——”

萧远迈开了步伐,原想跟上去,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也许,这个时候,他更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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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推开地牢的铁门,一阵潮湿阴冷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裏面不时传来压抑而断续的咳嗽,叶紫妍握着瓷瓶的手不由又紧了两分。

这个瓶子并没有装任何药物,但叶紫妍闻得出来,这裏面装的是七毒凝魂丸。那是用七种致命毒物炼制而成的毒中之毒,但这种毒药却不是拿来害人的,而是用来牵制人身体里的毒性的。

无论中了多厉害的毒,只要及时吃下七毒凝魂丸便可以牵制住毒性,但延续性命的同时,也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每吃一颗七毒凝魂丸,七毒之伤便会蚕噬心脉一分,食此丸者,每日必受锥心刺痛,那种痛苦犹如地狱的炼火每日焚伤着你的五脏六腑,但在经受这种非人的痛苦之后,最多却只能坚持五年。五年之后,无论什么用灵丹妙药都回天乏术。

等于说,你只不过是多活了五年,而且是痛苦地活着……

五年……五年前,谢临毒入心脉失踪,后来安然无恙地出现,会是因为这七毒凝魂丸么?

一步步地走下石阶,她忽然间觉得好冷。

咳嗽声忽然停了,地牢里安静地让人心慌。

终于看见了谢临,他正半靠着冰冷的石墙,微合双目,地牢里暗淡的火光映出了他苍白败白的脸。

“谢临。”

叶紫妍轻唤,眸光却落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

那里赫然有一片暗色的血渍。

谢临缓缓睁开了双眼,狭长的黑眸看不出半分情绪,冷漠依旧。

“你又来做什么?”

他话语方落,便看见了叶紫妍手中的瓷瓶,眼底深处似有什么光芒闪了闪。

“五年前,你吃了这种七毒凝魂丸。”叶紫妍深深注视着谢临苍白无血色的脸,她问的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谢临扬唇一笑,略带嘲讽,“是又如何?”

叶紫妍一惊,“你知不知道这药——”

“我知道。”谢临冷然打断了她的话,“不然,我怎么可以活这五年?”

“谢临——”叶紫妍心中一窒,已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不需要同情。”谢临神色忽然冷厉起来,目光灼然地看着叶紫妍, “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与你无关。” 他说着,黑眸里的光芒忽然一分分地凝聚犀利起来,几乎将叶紫妍穿透,“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宁愿每日受这锥心之痛,也要多活这五年?因为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的人——更恨你和萧远——我要死,也要拉着你们一同陪葬——”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手紧紧揪住了心口,剑眉微蹙,脸色惨白得可怕。

“谢临——”牢房外,叶紫妍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其他,凝力一掌,劈碎了牢房的铁锁,冲了进去,扶住了几乎摇摇欲坠的谢临。

“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有办法救你。这一次,你不要再想把我从你身边推开——”叶紫妍声音已然哽咽,“碧落黄泉,我都随你。”

谢临唇角微微一牵,似欲说些什么,眉峰又是一蹙,竟呕出了一口鲜血。

“谢临——”叶紫妍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

见谢临气息极为不稳,仿佛无法透气,这才想起,他虽然穴道解开,但内功依旧被封,失了内力他更是经受不住身上的毒伤。也不细思,忙为谢临解去了穴道。

“这样可好些?”

她一边让谢临轻靠在自己怀中,一边轻拭着他额际的冷汗。

“一会儿我先让他们放你出去。”

谢临微闭着双目,气息似乎已渐渐稳定,“你以为他们会放我走么?”

叶紫妍轻咬了咬唇,“那我就拼了命救你出去。”

谢临苍白的唇忽微微一勾,睁开了眼眸,黑沉沉地望不见底。

“我一向不喜欢依靠别人。多谢你,为我解开了内力。”

叶紫妍一怔,还未及反应,只觉身子一僵,已无法动弹。

“为什么?”看着谢临带着冷笑的眼眸,叶紫妍眼中闪过不解与疑惑。

谢临站了起来,拿走了她手中的白玉瓷瓶,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现在你应该知道紫月忽然给你这个药瓶用意了么?”

叶紫妍心头一紧,哑声道:“你是想告诉我,你故意让紫月给我这个药瓶,故意毒发给我看,然后骗我解开你被封的内力?”

谢临微抿了抿薄唇,“若没有内力,我又如何能走出这沧风楼?”

叶紫妍却是轻摇了摇头,“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若你真的想引我解开你被封的内力,你大可以趁我们被关在一起的时候,就想办法让我帮你解开。没必要逼走我,又再引我回来——”

谢临沉默了,神色却越发苍白,也没有再看向叶紫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