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
萧远靠着床头,凝望着窗外那一片夜色寂寥,神色却是平静而淡然。
三天前,他才出踏出沧风楼不久,便被一名带着面具的黑衣女子拦截。
他身中焚炎之毒用不得真力,而那黑衣女子武功极高,轻功更是绝妙,自己被他一掌击昏,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竟又回到了沧风楼。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一切应该都是谢临授意。
只是谢临究竟想做什么?他去各大门派搬救兵是为了救沧风楼,但谢临却阻止自己,反其道而行,难道……他的真正目的,是想毁了沧风楼么?
心中猛地一沉,忽涌上阵阵灼热的疼痛,他不禁蹙眉捂住胸口。紫妍为他压制住的焚炎之毒最终还是压不住了。可能是三天前,他与那黑衣女子打斗之时无意中用了真力。
疼痛越来越剧烈,全身一会儿犹如被火烧一般,一会儿却又如入冰窖。神智渐渐模糊了起来,恍惚之中,他感觉有人扶了自己起来,併为自己输入真力……再后来,嘴裏似乎被塞进了一颗药丸……
心口的疼痛渐渐缓和了下来,他却梦到了很多往事。
梦到了五年前的紫妍,五年前的谢临……还有五年前那个刻骨铭心的雨夜……
紫妍在雨中撕心裂肺的痛哭,哭得肝肠寸断,谢临则是黯然离去,而他,除了站在雨中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什么也阻止不了……
“紫妍——”
一声惊呼,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冷汗涔涔,几乎湿透了重衫。
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里竟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醒了?”
耳畔响起了一道冷而淡漠的声音,他不禁转过头,就看见谢临正坐在桌旁饮酒。
原来那酒香味并不是错觉。
摇曳的灯光下,谢临的脸色如雪苍白,眸光里也隐隐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倦,看起来很憔悴。
萧远从床上撑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刚才身上那股忽冷忽热的痛楚已然消失不见,除了浑身无力,基本上没感到任何不适。
嘴裏传来淡淡的苦涩药味,他想起恍惚间,好像吃了一颗药丸。
难道他的焚炎之毒已解了么?
但那解药……他不禁看向谢临。
“为什么?”
“你想问哪个为什么?”谢临头也未抬,“是问为什么要给你解药?还是问为什么要抓你来这裏?”
“你真的给我吃了解药。”萧远的脸色有些苍白。
谢临唇角微微一挑,有些自嘲,也有些落寞,忽然又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好像被酒呛到,他掩住唇剧烈地咳嗽起来,眉心微蹙。但一旁的萧远已然听出他的咳嗽声并不是因为单纯地被酒呛到,神色微微一变,他起身直扣谢临的脉搏。然而,脚下蓦地一软,他不禁单手撑住桌沿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体内的焚炎之毒虽解了,却被下了软骨散么?
萧远诧异万分地看向谢临。
“你身上的毒是不是还没解?”然而,萧远并不担心自己,反而紧紧盯着谢临苍白憔悴的脸。
谢临终于止住咳嗽,淡淡地扫了萧远一眼,“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来得更为实际些。”
“但焚炎的解药这世上只有一颗。”萧远撑扶着桌沿,脸色甚至比谢临还要惨白三分。
谢临冷冷一笑,眼底带着嘲弄,“只要你活着就不会有人伤心。”
萧远神色微微一黯,低语道:“如果你死了,紫妍也会很伤心。”
谢临扬唇轻笑,掀了掀唇似想说什么,忽然蹙眉单手揪住了胸口,双目微合。
萧远满目担忧地看着他,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等他睁开眼睛。
“她不会伤心。”谢临放下了手,眼底微微闪过寂寥之色,“这世上,她只为一个人伤心。”
萧远急道:“你误会了,其实紫妍她——”
谢临冷冷地打断萧远,“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叶紫妍她真正爱的人,是我?”
萧远一怔,“紫妍已经跟你说了?”
谢临忽又笑了起来,最后越笑越大声,蓦地,他停下了笑,冷若冰霜地盯住萧远,“我不需她的同情和怜悯。如果你不是她的亲兄长,她根本就不会爱上我,对么?你们以为我是什么?没有了叶紫妍,我便活不下去了么?”
萧远闻言痛心疾首,“你怎么可以这样曲解她?你可知道这五年来,她为你受了多少苦?”
自那个雨夜之后,叶紫妍就从未放弃过寻找谢临。
为了他,她走遍了大江南北,餐风露宿,不辞辛劳。
虽然那时她知道谢临深受重伤,可能已命不久矣,但心底那一丝小小而渺茫的希望一直在支持着她。
她希望谢临还活着,希望她能找到他,为他解毒,告诉她心裏真正的想法。
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等待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地绝望。
于是,她变了。
她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再爱笑。
那个时候,叶紫妍几乎放弃了。
她大病了一场,甚至为此而自暴自弃,差一点就香消玉殒。
可就在那时,谢临突然有了消息。
他不仅没有死,竟然还打败了萧静行,成为了现任的沧风楼楼主。
虽然令人震惊,却也同样让人惊喜。
那一刻,叶紫妍又活了过来。
萧远永远都记着叶紫妍那时的眼神。
是那样的热切,那样的激动,那样的有活力……就像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又回来了一般。
可转眼之间,一切又都覆灭了。
谢临带领着白道同盟,将她的父亲逼至了生死关头。
没有人知道,那时的叶紫妍究竟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一边是她最爱的男人,一边是她最亲的父亲。
她曾试图去找谢临,希望化干戈为玉帛,可谢临却一直避而不见。
直至,他突然提出黑白联姻。
原本以为,一切都已雨过天晴,叶紫妍终于守得明月见云开,可事世,总是那般让人难以预料,没有人知道谢临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么?
萧远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谢临,你这样做,终究只会逼死她。”
似有一抹复杂的神色闪过谢临的眼底,但他却是冷哼了一声,直直望向萧远,那目光几乎穿透了萧远的心。
“看来你根本就没放下过她啊!即使,你是她的亲生哥哥,你的心底,还是爱着她的,对么?”
萧远身子微晃了晃,神色更是惨白。
是啊,他是叶紫妍的亲兄长。
五年前,就在他准备放开胸怀,接受叶紫妍的那一刻,却被告知,他是叶紫妍的哥哥。
他从来没奢望过什么,也不敢再奢望什么。
他只希望,紫妍可以幸福!
这就足够了!
“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萧远看着谢临苍白的脸,眉心微蹙。
谢临冷笑,“原来这世上也有你萧公子猜不透的事么?”
“谢临——”萧远眼中现出了焦急之色,“如今沧风楼内忧外患,你若不找外援,很可能——”
“很可能什么?”谢临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忘记了么?我曾要萧静行发誓,你们萧家不能再插手沧风楼的事。”
“谢临,沧风楼百年的基业,你不能因为——”
谢临没等萧远说完,忽然一指封了萧远了穴道。
萧远僵立在那里,满目焦虑,但谢临却连看也未看一眼,只是低低地唤了一声,“月。”
一直守在门外的紫月已闪身进来。
“公子。”
“好好照顾萧公子,等事情结束,再放他出去。”
“是。”紫月淡淡应了声。
谢临转身就要离开,脚下却是一颠,他掩唇轻咳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玉瓷瓶。
打开瓶塞,正欲将裏面的药全倒进嘴裏,从来没忤逆过他的紫月,竟忽然出手拦住了他。
“公子,你不能再吃这种药了。”
谢临眸光一凝,阴寒而森冷,“月,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多事了?”
紫月面具下的眼眸微微一黯,“就算公子今天要杀了紫月,紫月也要说。这种药根本就不能多吃,越吃身体越依赖他,但公子一吃就是五年。这几天焚炎之毒又引发了公子体内的旧伤,公子更是吃药频繁——”紫月看着依旧冷漠的谢临,心底划过一丝疼痛,“公子又可知这药的药效过后,会有什么后果?”
谢临面无表情地冷冷推开了紫月的手,“会有什么后果,我清楚的很。不用你多事。月,你只需好好看着萧远。这就是你的任务。”
紫月寂然退了一步,微垂下眼帘,低低应了声,“是。”
谢临还是走了,紫月并不知道他那一瓶药到底有没有吃下去。她只知道,谢临真的离死不远了,她更知道,谢临刚才所说的一番话都不是真话。
她永远记得,那一夜。
那时,公子还未成为沧风楼的楼主,才刚刚从生死危险中脱离出来,他却不顾身体虚弱,执意地夜探澜雨庄。
叶紫妍可能永远也不知道,那一夜,公子在她房外站了一整间。
而也在就那一夜,公子做了一个几乎葬送自己一生的决定。
叶紫妍无疑是幸福的。
就连萧远也是。
因为所有的一切,公子都已安排好了,但公子却唯独忘记了他自己。
也许并不是忘记,而是公子根本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了。
紫月心底掠过一丝疼痛。
这一场纠缠了五年的感情,已说不清是谁对还是谁错了。因为这世间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就像她爱着谢临,谢临却爱着叶紫妍一样,谁对谁错,没有人能下得了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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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沧风楼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床塌上,叶紫妍还在沉睡,眉间却紧蹙着,即使在昏睡当中,她也睡得极不安稳。
谢临在床边坐了下来,忽然间觉得涌上一股深重的倦意,体内更是冷寒交织,气血翻腾。
伸手一抚额际,触手竟是一片滚烫,他微皱了皱眉,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色药瓶。
先前被紫月阻止,他并没有将裏面的药吃下去。
紫月说的不错,这药不能多吃,更何况,剩下不多了……这几年,他是太依赖这种药了么?
蓦地,他眸中神色一闪,将药瓶收入了怀中。
“躲在外面偷看,似乎不你是商堂主的行事风格。”
谢临话音方落,门外就闪进了一道身影。
正是商洛。
“我可没那闲情偷看。”商洛微笑,脸上尽是温和之色,但那目光却如刀锋一般,“我只是在等——”他话语一顿,大赤赤地谢临旁边坐了下来,“等你支撑不住了,我好拖你出去鞭尸。好泄我心头之恨。”
谢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你向来懂得把握机会。”
“承蒙夸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从来不出手。”商洛又笑了,“可惜我没等到啊。”
“快了。”谢临居然也笑了,“我想你不会等太久的。”
商洛奇怪地看了谢临一眼,“你真是无情,不仅对别人,对自己也一样。”
谢临没有回答,而是扯开了话题,淡淡一笑,“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世上最了解冷鸿风的人,除了你商洛,不做第二人选。”
“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掐死你。”商洛唇角虽然还是挂着笑,目光却想杀人,“谢临,你知不知道,你真是太招人恨了。难怪那么多人想你死。”
谢临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你得帮我办第二件事。”
商洛眸光一沉,“你说我能不答应么?”
谢临淡淡地反问,“你说呢?”
“你这回又想让我做什么?”
“到时你紫月自然会通知你。”
商洛紧紧盯着他,“如果有人不幸做了你朋友,一定会后悔。”
谢临眉眼一挑,没应声。
“因为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你把所有的人都拒之心门之外。难道你认为,你这样做,就会让关心的人幸福快乐么?”
谢临忽然掩住唇轻咳了两声,“那你应该庆幸,你还不是我的朋友。”
商洛笑了,眸中却有淡淡的怒火掠过,“是啊,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朋友。你有把谁真正当成朋友么?”商洛看向床塌上昏睡的叶紫妍,“如果她是爱你的,那么,她将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丢下话,商洛扬长而去,留下谢临怔忡地坐在床边。
她将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么?
谢临苦笑。
倦意更深了,他轻靠着床栏,微合上眼眸,脑海里却止不住的一片混乱。
他竟然被商洛的话影响了么?
也许他真的错了吧?但所有的一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已经没有退路了。
神智越来越昏沉模糊,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丢在火炉里,整个身体都要烧了起来,可五脏六腑却又出奇地寒冷。
“谢临——”
迷糊中,他似乎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谢临,你怎么了?你烧得好厉害——”
似乎……是叶紫妍的声音。
他猛地一惊,睁开了眼睛,就迎上一双担忧的眼眸。
真的是叶紫妍。
她什么时候清醒的?
下意识地,他一把就想将她推开,但身上徒然失了力气,整个人朝床塌跌去。
“谢临——”
叶紫妍吃了一惊,伸手就想接住他,但这一用力才惊觉原来自己被下了软骨散,一时间她承受不住谢临的体重,便抱着他,一齐跌入了床塌里。
谢临的身体滚烫如火,剧烈地咳嗽,更让他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来。
叶紫妍沉默地为他拍着背。
终于,谢临渐渐止住了咳嗽。
“好些了么?”叶紫妍轻声问。
谢临没有回答,颊边散落的发丝掩住了脸上所有的神情。
叶紫妍轻叹了口气,“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究竟——”
叶紫妍话音未落,谢临已经撑坐了起来,淡淡地道:“我在做什么,与你无关。”话落,他翻身下床,急步朝门外走去。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固执?为什么你总是不肯让我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叶紫妍悲痛地在他身后大喊,“难道,对你来说,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么?你不要忘记了,现在我是你的妻子。”
谢临停下了脚步,一手紧紧抓着门沿。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真正娶你为妻。更何况,我们并没有拜过堂。”
那一句话,顿时让叶紫妍瞬间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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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风楼被攻陷了。
苍云和楼里剩余的十余名弟子被逼退到了霁影阁,誓死也要保住阁楼里还在昏迷中的人。
对苍云来说,沧风楼可以攻陷,他也可以死,但公子是绝对不能死的。
商洛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混战之中,原本助阵的七大门派竟也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剩下的这些人里,除了苍云,其他人的武功也仅是平平而已。
独孤傲和李星也被他门中的弟子救了出来,如今这两个人俨然成了最大的对手。独孤傲在武林之中也算是杰出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坐上了青城派掌门的位置。而且,他受辱谢临于先,此刻又怎会轻易放过谢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但眼见霁影阁的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苍云的心也渐渐结成了冰。
独孤傲的出现竟让他成为了这支队伍的中心,不少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苍云,念你一片忠心,若是你束手就擒,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独孤傲看了眼伤痕累累的苍云,见他依旧执剑守着霁影阁的大门,眼底也不禁掠过了一丝赞赏之色。
谢临何其有幸,竟能拥有如此忠心的下属?
苍云冷哼了一声,暗暗凝聚起渐散的真力,“独孤傲,你若要进霁影阁,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独孤傲扬眉冷冷一笑,朝身后的弟子道:“我就帮苍云堂主完成心愿。在我推开霁影阁的大门之前,你们谁也不要轻举妄动。”
话落,他一剑就朝疾刺过去。
转间,二人拆了将近百招,然而身受重伤的苍云已是强弩之末,体内真气一散,身形不由微微一晃,就在那刹那间,独孤傲已一掌击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苍云闷哼了一声,跌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面色惨白,还未等他回神,一把冰冷的长剑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要杀便杀。”苍云扬唇轻笑,毫不畏惧地扫了眼锐利的剑锋,那双眼眸清湛夺人。
独孤傲却是眸光一闪,忽然收起长剑,出手便点住了苍云的穴道。
“你——”苍云怒目瞪着独孤傲。
独孤傲淡淡看了眼紧闭的霁影阁大门,“我想杀的人,只是谢临而已。”说着,他一步步地走向霁影阁,一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苍云从来都没有这么绝望过,即使在五年前,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的心也是平静的。然而,此刻他所守护的,并不是自己的生命。
对他来说,谢临的生命远重于一切。
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打了开来,房间里传出了淡淡的檀香味,香甜而清雅的气息顿时扑鼻而入。
独孤傲踏门而入,然而,当他掀开纱帐之时,却没看到谢临,而是看到了一名沉睡的中紫衣女子——叶紫妍。
独孤傲脸色微微一变,“糟了,我们中计了。”
他转身踏出了房门,但眼前的情景已让他镇定的脸色哗然一变。
霁影阁外不知何时已多出了另一方人马,团团将已经围住霁影阁的七派人马反包围。那些人皆是黑衣黑服,额上还绑着黑色的发带,看那装束竟像是澜雨庄的弟子,然而,更让独孤傲吃惊的是,领头的那一个人,白衣胜雪,俊逸出尘,但那双狭长的眼眸却淡淡地望着这裏,带着七分冷森,三分嘲弄。
“谢临——”独孤傲微变的脸色渐渐平复了下来,“你果然勾结了魔教,什么黑白同盟,我看这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吧?”
谢临剑眉微微一挑,唇角也扬起了一抹淡而轻讽的笑容,“就算我勾结魔教,也比你们这些趁人之危的小人要好的多。看来这所谓的白道,跟魔教相比倒还真是‘道高一丈’了。”
听出谢临话中的讽刺,独孤傲目中不禁露出了激怒之色。
“谢临,亏你还是白道盟主,竟说出这样羞辱同道的话来——”
谢临冷冷一笑,眼底已隐现犀利,“现在倒是认了我这个盟主了么?”
这一句话,将独孤傲堵了个半死。
一直站在独孤傲身后的李星忽然插口道:“谢临,你果然狼子野心,想必你五年前入主沧风楼也是为了这一天吧?怪不得黑白两道对峙这么多年,你谢临一出现,魔教便不攻自破,节节退守。到最后关头却又提出联姻,黑白同盟。看来是你们早已狼狈为奸,想藉着白道起内哄之即,再一举打垮沧风楼,击溃白道。”
谢临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意中的嘲弄和讽刺就像一把刀直刺进独孤傲和李星的心裏,“看来我倒要谢谢独孤掌门和李庄主了,若不是你们,这白道内哄又何而起?这沧风楼又怎会如此轻易就被击垮?”
他这一番话说得独孤傲和李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谢临蓦然止住了笑,眼底杀机尽露,“我早已说过沧风楼一天由我作主,便一天要守我谢临的规矩。此刻你们踏进了沧风楼,就别想再踏出去。”
他话音方落,身形已动。
夜幕下,只见白影如风,在场众人竟无人可以看清他的步法。
李星和独孤傲脸色大变,想退却已不及。
两人只觉眼前一花,竟双双被击了一掌,口吐鲜血,连连跌退,若不是身后弟子扶住,两个人怕是要倒地不起。
但等众人回神,谢临竟已退回了刚才所站的位置,似乎连半分都没有移动过。
七派人马皆是骇然变色,这五年来,谢临虽然指挥着沧风楼攻打魔教,但真正见过谢临出手的人却是极少。除了五年前那场比武大会,谢临与萧远大战三天三夜在武林中传为神话之外,谢临已是极少出手。
但五年后的谢临再度出手,却是比五年前更高一筹。
如今可以救他们的,怕是只有萧远。
众人的脑海里不禁悄然浮现出了那道温文淡定的身影,但此刻,谁也不知道萧远在哪里?
谢临冰冷的眸光一一从那些人脸上扫过,忽然,他手一扬,对着身后澜雨庄的弟子冷冷地颁佈下命令。
“杀无赦。”
这冰冷的三个字一吐出,就连还躺在地上的苍云都变了脸色。
这裏七派人马齐聚,少数也有百来号人,谢临竟就这样一句“杀无赦”,让这数百人都送了性命么?
即使他们背叛了沧风楼,背叛了白道,也不能这样轻率地了结他们的性命,更何况,执行命令的竟是澜雨庄的人!
“公子——”苍云脸色惨白地摇头,但话音未落,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无话再说出半句话。
公子究竟在做什么?就连苍云也开始对谢临产生了动摇。
澜雨庄的人一接到命令,各个脸上都现出了兴奋的神色,对他们来说,将白道中人赶尽杀绝,本来就是一大快事。
众人正要纷纷出手,霁影阁里忽然响起一声轻喝。
“住手。”
一名紫衫女子艰难地扶着石墙,从阁里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很苍白,眉宇间更是充满疲倦,但那双眼睛却如利箭般几乎穿透了众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