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1 / 2)

夜已深,众人散。

莫珍终于结束了红衣的地狱推拿,痛苦之余仍依依不舍,就连红衣这种见惯色中饿鬼的角色,也认为他不简单。

萧子瑜兴致勃勃地研究红衣的法器能力。

红衣伸出手,手中发出柔柔的光,将萧子瑜的神智引入另一个空间,裏面是广阔的琼楼玉宇,空中飘荡着三张发着幽幽白光的符咒,一张是雾,一张是火,一张是水,除此再无他物。红衣缠着萧子瑜,仿佛教授写字般,握住了他的手,萧子瑜缓缓在空中画出扭曲的线条,竟是那三张符咒的形状。

萧子瑜在通灵之前就听老糊涂说过他的玉佩的法器能力是画符。

红衣遗憾道:“这三张符咒是玉坠里原本保存的,我可以将其迅速复制出来,复制的符咒成功率和速度,则要看你修行的理解力和通灵力了。现在主人的力量真弱小,连画那么简单的符咒都如此辛苦。”

萧子瑜期待地问:“还有别的什么能力吗?”

红衣想了想:“制符材料消耗也会比较少。”

萧子瑜继续期待:“还有呢?战斗、打架、辅助什么,有没有其他法器不会的技能?”

“若是其他法器不会的事情?有。”红衣思考片刻,在萧子瑜的期望中,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红衣识字,若主人不识字,红衣可以念书给主人听。”

萧子瑜大窘,赶紧拒绝:“不用了,我,我也识字。”

红衣惋惜道:“太遗憾了。”

萧子瑜从制符的通灵幻境中归来,见自家法器实在没和战斗挂边的技能,有些失落,又怕自家法器灰心,一边安慰红衣一边自我安慰:“制符也不错,制符也很有用。”

“制符有用?在天门宗所有法器中,你家法器唯一出类拔萃的只有外表罢了,”莫珍在给脖子的青紫上药油,听见这幼稚的言语,大笑几声,对萧子瑜教训道,“你这蠢货,别不服气,法器不管强弱,图的是给主人独一无二的技能。你在岐城逛过街吗?满大街哪间商铺没有符文卖?哪个厉害的灵法师缺那点买符文和材料的钱?哪个门派没有几十个专门做符文的灵修师?纵横灵修历史,你听过哪个制符的灵修师是出名的吗?顶多是在赚钱方面有些名气罢了。就连咱们小学徒都要学上符文课,人人都会做简单的符咒。你的法器不过是帮你做符文的时候速度快些、材料省些,可是谁稀罕这两样事?只要花钱,人人都能得到你的法器能力。大爷我压根儿没打算学制符,想要什么撒银子买就是了!以后你上课做出的好符倒是可以卖几张给我,美人法器做的符咒,我会好好收藏的。至于你想出人头地,就省省吧。”

由于不太了解灵法师体系,萧子瑜被他训得无法反驳。

莫珍见他吃瘪,再次来了兴头,哀求道:“你就和我换法器吧,我不介意制符法器是废物,只要够漂亮就行,像我这样怜香惜玉、不在乎法器能力的主人也不好找啊。”

“哈,谁说制符法器是废物?!”大门再次被踢开,熏天酒气呛得人阵阵作呕,是老糊涂摇着他的酒葫芦,东倒西歪地爬到了小学徒的房前,醉眼蒙眬地将所有人扫视了一番,并未停在美丽的红衣身上,倒是直鈎鈎地看着萧子瑜,嬉皮笑脸道,“来,乖徒弟,陪师父去喝酒,入我门下,最重要的是学喝酒,男人没酒量算什么男人?不过是条老狗!”

“师父,你醉糊涂了!”萧子瑜赶紧去扶老糊涂,“少喝点,多喝伤肝。”

“无妨无妨,大丈夫醉死酒中,虽死无憾,”老糊涂却在摇晃中一把抓住萧子瑜,把他硬生生拖走了。

“师父,我不会喝酒!师父,我不要喝酒!”萧子瑜有些惊慌,不停低声反抗,“等等,规定不是说天门宗有很多禁地,学徒晚上不能到处走吗?师父,你快放手啊!我真不喝!”

“身为酒国英雄的徒弟不会喝酒怎么行?你这孩子样样都好,就这点不好,”老糊涂嗓子大,吼声更大,惊醒了天门宗所有学徒,大家纷纷点灯推窗查看。只见老糊涂一手捧着酒葫芦,一手拖着百般挣扎的萧子瑜,在月色下,越行越远,越行越远……

“出什么事了?”

“没事,睡觉。”

“嗯,继续睡觉。”

“今夜的风真凉爽啊。”

老糊涂将萧子瑜一路拖走,这番荒唐举止,惊动了天门宗内不少灵法师,裏面不乏循规蹈矩之人,按理应出手制止,奈何他们都自诩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对老糊涂这种油盐不进的疯子,那是穿鞋的遇上光脚的,秀才斗不过恶狗,不但无法解决问题,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罢了罢了,灵法师都讲究尊师重道,老糊涂在天门宗辈分甚高,又有周长老坐镇,横竖出不了大事,便由得他去吧。至于萧子瑜,身为徒弟,总要学会适应自己师父的脾气。

萧子瑜在所有人都知道、又所有人都不愿插手的情况下,来到了一座偏僻山峰。

天门宗群山险峻,处处都是羊肠小道、草木难种的地方,此山亦不例外,四面皆是悬崖峭壁,与主峰只有一道铁链桥相连。桥名“登仙”,桥上行走如踏云索,桥下云雾缭绕。过桥后,可见月朗星稀,萤火点点,黑暗中有阵阵奇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

流萤飞至,旋绕片刻,翩然飞去。

萧子瑜病愈初醒,铁索桥走得晕乎乎的,只觉进了瑶台仙境,偏偏看不清周围模样。

老糊涂伸出手,掏出几张符咒,在空中微微一抖,符咒瞬间被蓝色火光吞噬,化作无数星光,随着微微冷风,向远处飘去。紧接着,星光落处,迸出天籁之音。

“花开当折直须折,莫使金樽空对月……”

月亮之中,忽然浮现数名白衣仙女,云鬓花颜,额贴金花钿,宽袍广袖,衣袂飘飘,她们体态婀娜,或抱琵琶,或吹笙箫,或拿牙板,或提花篮,带着满天花香,翩翩飞来,载歌载舞。

老糊涂击掌问:“有舞岂可无酒?!”

车轮声响起,紧接着,有梳双丫髻的美貌童子,乘着鹿车,踏着星河铺成的道路,慢悠悠地从月亮上驶来,向萧子瑜献上金杯琼液。

萧子瑜看得眼花缭乱,只以为自己闯了神仙夜宴,受宠若惊,赶紧谢过,浅抿半口,酒中带着淡淡果香,口齿留香的他悄声问老糊涂:“师父,这裏可是天上?”

老糊涂对他视之不见,却丢了葫芦,再吼:“酒尽!再舞!”

仙女被惊得四处飞散,空余寂静。柔柔月光照射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异域美女,金丝般的卷发打着帘子垂下,湛蓝眼珠妩媚如波斯猫,浑身带满各色珠宝,用赤|裸双足快速踏响金脚铃,扭起盈盈细腰,随着鼓点,跳着不知哪里的舞蹈,通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性感妖冶。

美女朝萧子瑜抛了个勾魂夺魄的媚眼,勾了勾手指。

这蛮夷女子好不知羞。

萧子瑜自诩思想端正,又兼被六爷爷严肃教育过小孩子在街上不能乱看不正经的女人,否则会被雷劈,所以他很自觉地扭过了头,却按捺不住对这神奇舞蹈的好奇心,偷瞟了几眼。

老糊涂不以为意,他击掌合拍,观了半曲,再叫:“不好不好,换来换来!咦,好像拿错了……”

异域美女骤然消失,天空中风起云涌,云彩中渐渐浮现出一张凶神恶煞的巨脸,紧接着电闪雷鸣,数道闪电直直劈下,其中一道打在萧子瑜旁边,擦着脚背而过,吓得正在走神的他脸都青了,赶紧向老天谢罪,心裏却着实委屈——大人逛青楼画舫没事,小孩子偷看两眼美人就要遭雷劈,老天的惩罚实在太凶残了。

雷声过后,风平浪静,万物再次归寂。

老糊涂弹弹指,数盏灯笼在空中浮起,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山峰顶端面貌才真正显露了出来。

山峰的顶端仿佛被神仙用斧头整齐地砍掉般,是一片平地,上面开垦出数亩药田,有座青瓦白墙的小屋立在中间,屋侧对着几捆尚未处理的草药,屋上悬着块老旧木匾,写的是“瑶台仙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