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闺密，隔壁班的，和顾泽一个班。我们实验高中的高一（1）班和高一（2）班是培优班，两个班的生源势均力敌，是实验中学组织新生分班考试成绩前一百名的学生。因为实验中学本身生源就是我们省最好的，所以能在实验中学的分班考试里杀进前一百的，基本上每个都是学霸。”顾萤倒是庆幸妈妈留了个心眼儿，没把她跟顾泽弄到同一个班去，不然还不得天天刀光剑影，“她啊，小时候被人欺负得眼睛哭肿都不敢吭声，每次都是我出面替她摆平。但是吧，她做起数学题来是真的勇，从小学到初中几乎没有不是满分的情况。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做题，别人呢，是打游戏上瘾，她呀，是做题上瘾，你说奇葩不奇葩？”
“那你们怎么会成为闺密？”沈清耀好奇，两个性格、爱好截然相反的女孩子，竟然也能成为挚友。
“她说，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情和不擅长的事情，她擅长数学，我擅长吃喝玩乐。我不擅长学习，就和她在很多事情上软弱可欺一样。”顾萤解释道。
“道理倒是没错，只是，她怎么知道你不擅长，你都没有真正试过。”沈清耀不以为然。
“我没有吗？那么多次考试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顾萤疑惑。
下课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赵震海老师是实验中学出了名的“不拖堂”，备课非常认真，一节课的内容绝对会控制在45分钟内讲完，哪怕是今天因为顾萤耽搁了几分钟，也没影响他“下课铃一响就下课”的习惯。
“欸，你们看了这两天的微博热搜了吗？”前排几个学生一下课就聚在一起开始八卦起来，“有媒体报道说沈清耀可能会一直昏迷下去，原因不明。”
“啊？怎么会这样……像他这样的天才如果不在了，是全人类的损失吧。”
“你们别听营销号瞎带节奏，不是有官方消息澄清过谣言了吗？只是轻伤，怎么会一直昏迷不醒？”
“什么全人类的损失？如果不出这么大的新闻，你们是不是都不关注古典音乐呀？沈清耀早就水平下滑严重，要说巅峰，应该是停留在十四五岁吧，之后每况愈下，大多数圈内人提起他都是感叹伤仲永的态度。钢琴这个东西，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沈清耀出道就是个王者，结果小小年纪就陨落了，实在是可惜。”
“我听说他近两年不知道为什么得了抑郁症，还挺严重的。”
“天啊，他那样年少成名的人生赢家会因为什么抑郁？这等才华就是老天赏饭吃，我真不能理解有什么好抑郁的。我要是他，我天天乐得睡不着。”
“就你，唱国歌都能五音不全，还搞音乐？梦里什么都有。”
“喂喂，我听八卦说，他不知道为什么魔怔去搞数学了，他家里因为这事儿烧了他很多数学书，希望他专心自己的钢琴事业。”
“真的假的？数学害人不浅啊，坑了多少人误入歧途。”
“他这是要成‘民科’的节奏？别隔段时间声称自己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吧？哈哈哈……那可是要同时震惊古典音乐圈和学术圈了。”
“这你倒是想错了，他是真的在扎扎实实学数学的，不算‘民科’。可能是国内报道得少的缘故，沈清耀在美国的时候拿过不少数学竞赛的大小奖项。对了，你们没关注前年的IMO吗？沈清耀代表美国队参赛，拿了金牌，还是满分金牌，不是闹着玩。”
“竞赛也就是玩玩，和真正的数学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哪有人半路出家还能这么快成神的？杰克苏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并不是，据说出事前他已经在MIT的数学系就读一年了，还颇受系里做代数数论的大佬赏识，已经尝试在做问题了。”
“哈？我搞化竞的，没关注过这个。不是，他一个弹钢琴的，搞什么数学，这跨界也太猛了吧！”
“这有什么，天才的世界我们哪懂。你想，Edward Witten（爱德华·威腾）本科还是学历史和语言学的呢，后来成了顶尖的理论物理学家，然后凭着巧妙的物理直觉，一次又一次地超越数学界，不仅是当代物理学家中H指数最高的一位，还斩获了数学界的最高奖项菲尔兹奖。”
“Witten我知道！Calabi-Yau manifold（卡比-丘流形）！超弦理论的教主！十一维空间！弦论是目前公认的最有可能统一物理各个理论的底层框架！”
“哈哈哈，你不愧是物竞人！”
“还有超弦紧化！M理论，宇宙终极理论！”
“那是什么？怎么听上去这么中二……像某个日漫的背景设定。”
“你懂什么！Witten在当时许多物理学家认为弦论Not even wrong（甚至不是错的）时持续研究弦论，在这个过程中他使用Jones Polynomial（琼斯多项式）来解释Chern-Simons theory（陈-西蒙斯理论），这项理论对于低维拓扑结构有深远影响，并推导出量子不变量，同时，他也因为对纯数学的重大贡献获得了菲尔兹奖的荣誉。”
“就你懂！你学了多少？我才不信你懂这些！该不会是背诵维基百科吧？”
“好了好了！沈清耀厉害倒是厉害，只是他别又一个兴起，半路不干了，又去搞体育了。你可真别说，我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新闻报道，说他小时候击剑还真的拿过一个什么全国性的奖项，什么奖我忘了，反正挺厉害的，不是业余爱好那种，据说后来是为了保护手才不练了。”
“就是，钢琴天赋那么高他都能说放弃就放弃，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天才又怎么了，指不定一辈子跨界来跨界去，最后落个一事无成，哈哈哈……”
陈越正笑得开怀，忽然听到“哐当”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自己的桌子被人一脚踹得差点儿翻过去。
“背后碎嘴，还说得那么难听，贱不贱哪？”顾萤叉腰冷着脸看陈越，“哦，天才可能一事无成，你们又能成什么事儿？就算沈清耀这辈子什么都不干了，他取得的成就也是你们这些无聊的闲人望尘莫及的。”
“不是，我们聊天关你什么事啊？”陈越被吓了一跳，虽然不满，却也被顾萤的气势震慑住了，开口时声音都有点儿发颤。
“沈清耀是我偶像，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八卦这些不堪入耳的东西，你们就给我等着。”顾萤气势汹汹地抱着双臂扫视几个正在闲谈的同学，“你们好歹也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尊重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陈越，你还是班长呢，带头损人不利己，真是可笑！”
“喂，算了算了。”沈清耀没想到顾萤会突然发这么大火，吓了一跳，又怕真的闹出什么事，只得赶紧劝着。
“哟，沈清耀是你偶像，你也不问问人家沈清耀想不想要你这个‘脑残’粉啊？”贺斌“嘎嘣嘎嘣”嚼着一口花生豆吊儿郎当地说，“管好你自己吧，没多久就月考了，月考哦。你月考能全科及格再来操心人家‘天才’的人生吧。”
“你不要理他们了，真的。”沈清耀实在是不关心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会如何看他。
“你们这些小女生一个个的当疯狂粉丝，不就看人家沈清耀长得帅？你真的懂他的音乐吗？除了尖叫‘钢琴王子’还能干点儿啥？嘿，就你，不说别的，就问你欣赏得了古典音乐吗？我看，你的品位也就能欣赏GAmEmFCFG（经典卡农和弦）吧？”陈越咧着嘴嗤笑一声，“天天花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你们怎么说我都行，我都大肚能容，不跟你们这些人计较，没意思，但你们要是敢再背后诋毁沈清耀一次，”顾萤冷笑了一声，加重了语气道，“让我听到的话，就别怪我不顾同窗的情分了。”
“哟，这是法治社会，你搞得跟黑社会似的，古惑仔香港电影看多了吧。”贺斌虽是如此说，却也没了吃花生豆的胃口。
“你一个小姑娘，能把我们怎么样啊？”陈越强撑着面子问，“谁怕谁啊。”
“嘿，看你们这群好孩子没什么见识，我好心劝一句，你们最好去打听打听我顾萤是什么样的人。我是八中出来的，八中是什么地方你们肯定也清楚，最乱的中学，在八中，追我的男生能从这裏排到校门口。”顾萤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眉，“懂了吗？”
贺斌和陈越相继变了脸色，再看刚刚七嘴八舌的其他同学早就埋头看书了，一副各扫门前雪不想掺和的姿态。
“不说就不说呗，无聊。”贺斌也随便抽了一本书做做样子，“我还要学习呢，谁像你，花痴。”
“就是。”陈越也顺坡下驴。
顾萤赏了他们一记白眼，回到自己座位上若有所思地发呆了许久，却还是收了心，拿了下一节课要用的英语课本开始预习，虚心请教道：“虫虫，英语要怎么学呀？”
沈清耀还未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幽幽地问了一句：“你真的那么……那么社会吗？”他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准确的形容词。
顾萤“扑哧”一声笑出来：“当然是吓唬他们的。我妈怎么可能让我去读八中？只不过他们那群乖学生太老实，被我一说就唬住了而已。”
“那他们要是反应过来，来找你麻烦怎么办？”沈清耀闻言啼笑皆非，可算是对她服气得五体投地。
“不会的。他们这些优等生，最爱面子，就算发现自己被骗了，也不会回头找我，否则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女生随口一吓唬就退缩的怂包吗？他们一定要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才显得高人一等。”顾萤言之凿凿。
“我看你比他们聪明多了。”沈清耀刚刚听了那么多轻蔑自己的言论，其实多少有点儿不爽，却也想装作不屑一顾，这会儿被她这么一针见血地一讲，笑得脾气都没了。
“好啦，学英语了。”顾萤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课本。
“首先，不要用中文或者拼音来标注单词……”沈清耀轻咳两声说道，“一会儿放学去买一本讲词根词缀的单词书吧。背单词不要机械地读和抄写，要过脑子，你是在学习语言，而不是在训练肌肉记忆，抄写一百遍不过脑子有什么用？另外，你要试着用英语的模式来思考，而不是先在大脑中转化成中文，再把中文翻译成英语，做这么多无用功能不慢吗？”
“你说得也太有道理了吧！”顾萤一副顿悟的模样。
沈清耀没说话。
“你英语肯定很棒！”
“母语。”
“那你中文也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