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泪光哭泣(2 / 2)

“苏熹,你十点以前一定要赶到广场,我等你。就这样,拜拜。”

我还没说完,孟西楼就把电话挂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我看了一眼时钟,已经九点半了。

我努力打起精神,换了衣服,洗漱完毕。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面容憔悴,像鬼一样。我拍了拍脸,让气色看上去稍微好一些,然后踩着虚浮的脚步出了门。

想不到刚刚出门,就瞧见了梵迦站在外面。他的手高举着,似乎是要敲门。我揉着发疼的头,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梵迦直接说明了来意。

我愣了愣,然后说道:“这样啊……不好意思,我马上要出门。”

“阿熹,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梵迦一边问着一边伸出手摸我的额头,“你在发烧!我送你去医院。”

我摇头,浑身发软,脑袋里仿佛有一团棉花。

“我就不去医院了,要去市广场……”

“你发着烧,去市广场做什么?你不要命了?”梵迦的语气透露着责怪之意,却是在关心我。

“孟西楼找我有事……”我绕过梵迦,准备打车去市广场。结果走两步,整个人晕得厉害,有些踉跄。

梵迦急忙伸出手扶着我,劝道:“你别去了……”

我皱着眉挣脱他的手,倔强地要去找孟西楼。梵迦拿我没办法,非要跟着去。我没再说什么,都随他。

到达市广场的时候,我的头一阵一阵地发晕,双腿都在打战。

孟西楼远远地朝我挥手,他的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以及莫名的激动,以至于忽略了我身后的梵迦。

“苏熹,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孟西楼一开口便是责怪。

我低声说道:“对不起……”

“今天让你来是帮我参考一下表白地点的。你觉得在这个广场怎么样?你觉得我玩滑板向她表白,还是跳机械舞表白比较好?她更喜欢哪种呢?你觉得我要不要买花……”孟西楼啰啰唆唆说了一大堆,后面我都没有听进去,外界所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都成了蚊子叫的嗡嗡声。

眼前的画面一会儿变成雪花,一会儿又恢复正常,我的额头不断冒着虚汗,整个人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下。

孟西楼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他还在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苏熹,你有没有听?”孟西楼见我没反应,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

“我在听……”

“我跟你说,表白那天你很重要。你真的很重要,你要负责把顾弥音带到广场来,还要负责……”

还要负责什么?

我可不可以什么都不管?

我的身体突然往下坠,所有的意识全部湮灭,耳边只听到梵迦高声喊着“阿熹”。

为什么叫我阿熹的人不是孟西楼?

为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的不对劲?

为什么他总是说着顾弥音?

当我某天听到郭静唱的那首《知道》的时候,顷刻间泪流满面。

<small>她让你憔悴许多</small>

<small>她让你不知所措</small>

<small>她一举一动,你不停地对我说</small>

<small>我微笑倾听你说</small>

<small>我却越听越心痛</small>

<small>怎么你说的不是我</small>

<small>她比我多了什么</small>

<small>让你愿意耐心等候</small>

<small>我想知道她让你痴心是什么</small>

<small>我想知道她让你疯狂为什么</small>

<small>我知道做的和她没有不同</small>

<small>但是我却不在你的心中逗留</small>

<small>我想知道她哪里比我好很多</small>

<small>在你心中她和我有什么不同</small>

<small>我知道我比她付出的还多</small>

<small>可是我总换不了你的心动</small>

这首歌字字珠玑,将我的心情形容得那么贴切,仿佛讲的就是我和孟西楼的故事。就如歌词里所说,不管我为孟西楼做了什么,都换不了他的心动。

我知道我在做梦。

面前的人是孟西楼。他在家门口骑着摩托车,问我顾弥音去哪里了。我张开口,却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原本嬉笑的脸突然变得铁青,问我是不是把顾弥音藏起来了。我忙着解释说没有藏起顾弥音。孟西楼不依不饶。

一转眼,又是孟西楼搂着顾弥音,笑着对我说:“苏熹,你要不要吃喜糖?”

我摇摇头。

顾弥音笑着对孟西楼说:“梵迦,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这些都是梦,我知道。可是看到孟西楼搂着顾弥音,而顾弥音却把孟西楼当作梵迦的时候,我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流出来。

最后,梦终于醒了。

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发了好久的呆,才反应过来这裏是医院,而不是人群嘈杂的广场。

广场!

孟西楼!

我突然想起还要去市广场帮孟西楼,于是迅速起身,惊醒了趴在床边小睡的梵迦。

我看着他,有些慌乱地问道:“孟西楼呢?”

梵迦原本有些迷惑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面无表情的他。每次看到他,他的脸上都带着如春风般的笑意。

梵迦的眼神是清冷的,连带他身上都仿佛结了一层薄冰。他看了我良久,才反问道:“你知道在你晕倒后,孟西楼说了什么吗?”

“他说了什么?”

“他说……”

要是没有苏熹,他应该去找谁扮演这场表白里的关键角色。

我都听不出梵迦究竟是用什么语气来说这句话的。

在我晕倒之后,孟西楼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担心他的表白能不能继续。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我看着梵迦的眼睛,视线渐渐模糊,不知不觉泪水淌了满脸。梵迦温暖的手掌伸过来,捧着我的脸,眼泪全部落到他的掌心。

“阿熹,你不要哭……”

这句话就好像魔咒一般,我的眼泪滚滚而下,打湿了他的手掌。

孟西楼啊孟西楼,我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阿熹,你睁眼看看,孟西楼的目光可有一丝落在你的身上?”

梵迦的话如同一把刀狠狠插在我心上,他说得那么直白,也说的是事实,一个我早就认清楚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阿熹,你别喜欢孟西楼了。他不是一个值得你爱的人,你放弃吧。”梵迦继续劝道。

一听他说孟西楼的不是,我的心裏顿时升起一股怒气,反驳道:“你怎么就能笃定孟西楼不值得我爱?”

“就凭孟西楼这样无情地对你!我只是一片好心,怕你受到更多的伤害!”

梵迦越是这样说,我心裏就越多逆反情绪,所以负气的话脱口而出:“我不用你管!”

话刚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梵迦的一片好心都被我践踏了。

他的脸渐渐沉下来,表情阴沉得可怕。

梵迦真的生气了,有了这个认知,我不禁哆嗦了一下。

一向那么温柔的梵迦,脸上从来都带着笑意,哪怕有人惹了他,他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今天,他生气了。

我不是有意的,刚张口想解释的时候,梵迦站起来,转身就走,重重地关上房门,一声巨大的轰响声在房间里回荡。

梵迦走后,房间里空荡荡的。我的头开始发疼,手上还打着吊针,浑身的力气也没有全部恢复过来,肚子和房间一样也是空空的。

我靠在床边,心裏无比后悔说了那句话。

梵迦大清早跑来看我,又陪着我到广场,还将晕倒的我送进医院,一直守着我。可是醒来的我没有一句谢谢,他明明是为了我好,却得到我的排斥,他应该很伤心吧。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我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儿。

过了一会儿,当我还在想如何向梵迦道歉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我以为是孟西楼来了,所以张口就想喊他的名字,却看到去而复返的梵迦。他沉着脸,提着东西走到床边,然后一言不发地把裏面的东西摆在我的面前。

他给我买了一些粥,还细心地配上小菜。他将粥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心裏涌起了无数感动,眼睛又开始湿润了。他生着气,却还事事想着我。

“梵迦,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我说得无比真诚。

“你先把粥喝了。”

我有只手在打吊针,不方便。梵迦托着碗,我用勺子一瓢一瓢地舀粥,然后他再用筷子将小菜夹到勺子上。

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不一会儿,我就把粥和小菜全部装进肚子里。我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这才想起要问梵迦有没有吃饭。

梵迦摇头说道:“等你的朋友来了,我再去吃饭。没人守着你,我不放心。”

他的话很贴心,让我更感动了。

过了一会儿,我就知道他口中的“朋友”是谁了。

“苏熹,我来看你了。”

夏菡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似乎还踩出了节奏感。房门推开,只见夏菡提了一大堆东西走进来。

驴胶补血颗粒、乌鸡白凤丸,还有六味地黄丸以及脑白金。看到这几样东西,我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真的不确定夏菡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搞笑的。

夏菡放下东西,一屁股坐在床边,瞥了梵迦一眼,又开始了她孜孜不倦的洗脑教育。内容无非就是孟西楼是全地球的害虫,喜欢他的人下场会很惨,而我就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傻蛋、蠢蛋。

看吧,夏菡的语文很好,形容一个人的蠢居然用了三种“蛋”。那些粗鄙的语言我就不多加赘述了,旁边原本沉着脸的梵迦被特有的“夏氏语录”逗得眉开眼笑。

最后夏菡拍着大腿说道:“苏熹,你还没介绍你旁边的人是谁。”

梵迦站起来,微笑着自报家门:“你好,我叫梵迦。”

夏菡站起来,撩着头发说道:“你好,我叫夏菡。”

“阿熹托付给你照顾了,我先出去吃饭。”

夏菡挤眉弄眼地看着我,然后怪声怪气地对梵迦说道:“我会好好照顾你家的阿熹。”她的重音显然落在最后两个字上,一副调侃的语气。

等梵迦一走,夏菡就开始逼问:“苏熹,这个极品帅哥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脑袋发疼,我理了理思绪,把和梵迦认识的过程娓娓道来。

夏菡听了之后,两只眼睛都在放光:“苏熹,我敢肯定这帅哥喜欢你,他对你这么好。今天在广场的时候,我恰好在附近,他一路抱着你来的医院。你没看到他脸上那焦急的表情,啧啧,可让人心疼了。”

我立即反驳道:“他对其他人也很好,不只是对我好。我和他只是聊得来而已,如果换个人,他还是一样的。”

夏菡毫不客气地戳了戳我的脑袋,说道:“你就是个死脑筋!说你情商低吧,你爱孟西楼爱得死去活来。说你情商高吧,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梵迦是我高攀不上的人,我的出现是他璀璨的生命里的一个污点。优秀的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很明显我不是那个人。

“对了,我已经给阿姨打了电话,让她别担心。明天输了液,你就能出院了。”

“谢谢你。”我由衷地感谢上天赐给我一个如此贴心的朋友。

“还是谢谢你的帅哥吧,都是他想到的。”

不管是夏菡还是梵迦,都是我应该感谢的人。

晚上,妈妈来守夜,夏菡和梵迦都回家了。妈妈似乎特别喜欢梵迦,一个劲地追问他是谁,我都快被她问烦了。

第二天一大早,梵迦就提着早餐来病房,并且让我妈回去休息,他来守。我妈一向不喜欢我跟男生接触太多,可这次她居然同意了。

我深深地觉得我妈被梵迦的美色迷惑了。

等我妈走后,梵迦一边收拾着吃过早餐的残局,一边问道:“阿熹,今天你觉得怎么样?”

“我还好。”

比起昨天,简直好太多了。

梵迦没坐多久,夏菡就把孟西楼揪到病房里来。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夏菡会来这一出,所以看到孟西楼的瞬间,我就愣住了,甚至不知道作何反应。

孟西楼也没有开口,反而是一旁的夏菡看不过去了,说道:“孟西楼,你要有点儿良心,昨天就应该来看苏熹。她为了你这点儿破事,差点儿烧成了肺炎,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梵迦,苏熹现在还躺着,到时候你的罪孽就大了。孟西楼,你长点儿心吧!”

训起话来,夏菡滔滔不绝,后面一顺溜的话说得孟西楼面红耳赤。

我看孟西楼一脸不自在,急忙打圆场:“我现在没事了……”

话音刚落,夏菡就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训着孟西楼。

“孟西楼,你好歹说点儿什么啊,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呢?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说吗?”

孟西楼站在我面前,支支吾吾地说道:“对不起……苏熹,你快点儿好起来吧……”

我用力点点头,回答道:“好。”

孟西楼接着说道:“这场表白太重要,我需要你。”

我微微一愣,然后答道:“好。”

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下来,又急又猛,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如数落在被子上,瞬间消失不见。

孟西楼需要我,是因为他要向顾弥音表白。

脑海里就剩下他说的最后四个字。他说他需要我,所以我必须赶快好起来。能被喜欢的人需要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可我为什么如此伤心呢?

孟西楼说完这些就走了。

而夏菡当场就炸毛了,指着我劈头盖脸地骂道:“苏熹,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啊!就你这样贴上去,孟西楼看都没看你一眼!他在利用你,他在利用你的喜欢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心甘情愿被利用。

旁边的梵迦看了我半晌,一声不吭地走出了病房。我愣愣地看着他坐过的地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菡凑过来,戳了戳我的脑门,说道:“你把梵迦气走了。还说他不喜欢你,真是恨铁不成钢!苏熹,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掰开,看看裏面究竟装着什么!”

“裏面肯定装的全是孟西楼。”我讲了一个很冷的笑话。

夏菡扶额,无力地说道:“苏熹,你被孟西楼下蛊了吗?”

对,我被孟西楼下了一种叫“只爱孟西楼”的蛊。这蛊蛰伏在心裏,时不时地发作。而发作症状就是只要孟西楼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所有事情以孟西楼为首。

而解药就是孟西楼的心。

可惜,我得不到他的心,所以此蛊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