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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是一大块空旷的沙土地,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幽幽的惨白色,耳边热烈的叫喊声充斥耳膜,卫寻却不得其解,“在哪……”</p>
“那儿!”</p>
“那儿!”</p>
哪有什么东西?!卫寻皱眉正要发问,脚踝处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火舌燎上肌肤,那种烧烫之后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让她收势不及,再次狼狈地跌倒在地。</p>
嘶……好痛……</p>
她眼前蒙上雾气,鼻尖是散起的沙土味道,从栏杆外一晃,那群影子们细条扭曲,桀桀发笑。</p>
“哈哈,她看不到!”</p>
“看不到!”</p>
在耳边又骤然爆起的欢呼声中,卫寻只觉腰间一紧,随即整个人卧倒在地,被猛烈又迅速地往后一拽——</p>
砰!</p>
身体被拍上尖锐的岩石块,也将她的所有感官都震碎了遍,卫寻痛苦地蜷起身,等下一秒感觉都归位时,才迟缓地感受到那股裂纹般在体内扩散的钝痛。还有腰腹和脚踝处如针刺般疼痛。</p>
卫寻脑子嗡嗡作响,又好似清晰到能听清楚任何的声音。</p>
“哈哈,墙皮人可以隐形,她又怎么会看得到?”</p>
“无头苍蝇般可怜的小模样真是好看极了!我还想再看!还想再看!”</p>
“就怕小东西细伶伶的,折腾不了几次。瞧瞧,这又起不来了。”</p>
脸半埋在干沙里,火辣辣的疼,但这和身体上的疼痛比起来,实在可以忽略不计。卫寻努力把眼前的雾气逼回去,世界像擦干净的玻璃一样澄澈分明,完完整整地切割成三个部分——</p>
沙线之上的黑色影子们,纱线之下的细碎干土,以及,在这之间的一段波动扭曲的空气。</p>
如同烈日下沙漠表面那层厚实的热浪,光是看一眼,额头就激出燥汗。除此以外,她还嗅到另一股危险的气息。</p>
扭曲的空气慢镜头般在她面前晃过,像炫耀像告知,瞬间就往后脑勺疯长,扯住头发猛地向下拽——</p>
“啊!”</p>
卫寻一下子痛呼出声,连眼泪都没忍住直直掉落,她感觉自己整块头皮都要被撕裂了!</p>
“干得好!那是我要的头皮!那是我的!”</p>
“快折啊,快把她的手脚也折起来,才这么一点惨叫声,不够!完全不够!”</p>
“天杀的,你怎么还松开了?”</p>
“难道要酝酿一个大的?大得好!大得更精彩!”</p>
痛……太痛了……</p>
卫寻勉力靠在岩石旁,不住得喘气。</p>
头皮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疼痛,烧焦的味道弥漫鼻尖,脚边有不少被拽掉的头发丝,她余光瞥见那些乱糟糟的黑,脑海里闪过纪淮的那句“身体发肤,还是不要遗落在外的好”,心里便窝着一股怒气。</p>
这么多断发,她捡都捡不回来了。</p>
不知道那东西为何要松手,或许就跟影子们说的一样,在准备大的,然后慢慢折磨她。但她绝对……绝对不能就在这倒下了!</p>
不能在这种场合,在这么多双围观起哄的眼皮子下,被当作玩物般凌虐至死!</p>
卫寻深吸口气,压下浑身上下的刺痛,把方才激出的生理性眼泪憋回去,颤抖着站起来。</p>
她要集中精神,就算对手再强大,也一定有迹可寻,一定有破绽……</p>
“快看呐,她又站起来了,这次是自己站起来的,都不用我们催了!”</p>
“这眼珠子愈发漂亮迷人了!墙皮人、墙皮人!你不拽头皮,就挖双眼珠子给我们玩吧!”</p>
“嗬嗬嗬——”</p>
“快来赌一赌,她这次能站多久呢?”</p>
“这才小场面吧,墙皮人可是能把东西卷巴卷巴烧得面目全非,她不过小小的灼伤、被撞了几下,衣服都还好好地挂着,肯定还能玩好久!”</p>
“啧啧,如果快些就好了,再过一会儿,我就要上擂,看不到了……”</p>
“把腿烧断,不就永远都站不起来了吗?桀桀。”</p>
吵闹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晃动的灯光从栏杆、泛白的大小岩石块、干燥的沙土地依次照过,没有照出任何异样。</p>
卫寻双手紧握,冷汗从额前滑落。耳垂浮过一缕热浪。</p>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p>
在后面!</p>
几乎是同一时刻,小腿又是一阵紧缩刺痛,眼前充血发黑,卫寻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就被巨大的力道给拎起来抡摔。</p>
风声呼呼,如潮的欢呼都破碎在撕裂的空气涡旋中,她像麻袋一样被狠狠砸向栏杆,从半空中摔趴在地,半晌不得动弹。</p>
“呜!”</p>
“好!太好了!”</p>
耳膜鼓鼓充血,一时间,她除了听见自己倒流的血液外,听不见任何声音。砭入骨髓的灼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那看似脆弱的栏杆原来坚硬如铁,她都判断不出肋骨有没有断几根。</p>
上回受那么严重的伤,还是刚进城池那会儿。她从百米高空坠落,每呼吸一次,都是生不如死的剧痛。</p>
如今的情形,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p>
哗啦啦——</p>
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下来,卫寻被呛得不住地咳喘,“咳……咳、咳……”</p>
胸腔的疼痛更甚,喉间全是铁锈味道。她痛苦地睁开眼睛,几步远那道扭曲的光影就静静立着,像守着垂死人的秃鹫。</p>
头顶上的声音清晰地乍响。</p>
“呀!原来还没死呢!”</p>
“我就说泼盆水吧,我看过好几个监管者这么干,本来一动不动的擂品瞬间就活了,非常有效!”</p>
“她还愣着干嘛?既然都醒了,就继续站起来呗,难道水不够?”那声音冷如冰窖,“那就继续泼。”</p>
卫寻转动眼睛,透过湿发机械地往上望——一大片浓黑笼罩在头顶,隔着栏杆,漠凉的声音们一丛接一丛,此起彼伏——她这一摔,完全落在场地边缘,靠近栏杆,成为了影子们竞相观摩的对象。</p>
装满水的铁桶咣咣作响,熟悉的细长铁棍缓慢地从缝隙里伸进来,与此同时,几乎全是眼白的眼珠子贴上栏杆,离她的头顶只有几个拳头远,扑面都是朽木腐烂的气味。</p>
“用什么水啊……”最开始的那道声音说道,瞳孔兴味地一针一针跳动,“用棍子不就好了……”</p>
“桀桀桀,好主意!”</p>
“好主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