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恶意般的戳痛感再次浮上心间，卫寻攥紧湿沙，忍住剧痛去调动全身肌肉。</p>
快、快点啊……哪怕是翻个身也好……</p>
“嘶……”眼前又变得雾蒙蒙，眼泪开始不争气地往外冒。</p>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p>
哭就是低头，她死都不低头！</p>
可眼前的雾气却更加深重，重到她快辨不清黑暗和光亮——</p>
为什么不能哭？卫寻反问自己。</p>
对啊……为什么……</p>
脑海里似有画面迅疾闪过，卫寻心口一跳，全身突然爆发一股力气。她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明亮如辉，抬起手臂将探进身前的铁棍一把握住，随即用力一拉。</p>
砰！</p>
那头的影子显然没料到这突然的一出，被带着撞上栏杆，那双凸起的眼珠子更是挤压到爆涨两倍，整条影子因为离场地的光源更近了，都能看清楚一部分模样——</p>
破烂的背心；瘦成皮包骨头的身体；显得异常大的头颅；稀疏的头发；惨青发白的脸；针尖大的瞳孔死鱼眼；数不清的疤痕印迹……但不可否认，这是个人，活生生的人类。</p>
突然窥见这些，卫寻始料未及。但她还是没改方向，将夺来的铁棍往左侧猛地一挥。</p>
咣当！</p>
铁桶撞上栏杆，桶里的水倾泻而出。</p>
——她掉眼泪时，那东西松开了自己的头发；她被泼水时，那东西只是远远看着；这里的泥沙松软干燥，那东西不靠近湿土地……这说明什么？</p>
那东西……或许怕水。</p>
几乎是同一刻，刺啦刺啦的声音从侧方响起——那桶水泼的太突然，将好大一片地方都浇湿，卫寻不顾落在身上的水，死盯着那道扭曲的光线看——空气是立马就出现波动，水蒸般的雾气袅袅升起，那块地方，像是年代久远的墙体皲裂剥落，露出灰褐的纹面。</p>
“嘶—嗬——”不同于这里任何一个叫声响起时，卫寻松了口气。</p>
她没猜错。</p>
卫寻拖曳着棍子缓慢地站起来，周围是反常的安静，连贴撞在栏杆上的那只影子都维持原先的姿势，呆傻地看着里头。浑身湿透的水似乎浇灭灼热的痛感，卫寻紧盯着那道半空中的裂缝，突然来了力气。</p>
她用细铁棍一把将剩下的五六桶水都挑起往场地里泼；水花四溅，像湿淋淋下了场雨，追着缝隙一路逶迤。</p>
“嘶—嗬——”</p>
金属撕磨的怪叫声旋疾而上，在雨线下升腾起热铁入水般的蒸气，那看不见的东西慌乱躲避，身上被剥落的裂块却越来越多——像是一面和环境同色的墙，撕开外漆后全是粗糙深灰的水泥。</p>
卫寻攥紧铁棍，死死盯住那个逐渐成型的东西；在水落完之前，她得一击必中！</p>
时间变得快速又缓慢，蒙蒙细雨中，长方形的东西逐渐显形。卫寻无暇顾及那东西的七八模样，她咽下喉间的血腥，压低重心执棍冲了出去。</p>
手、脚、肌肉仿佛即刻分崩离析！</p>
湿土上横亘的墙皮面前，卫寻扬起长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挥下——火星子迸发，如潮的欢呼骤然响起。</p>
“好！打得好！”</p>
“太有意思了！真是太有意思了！原来墙皮人还有颜色和形状啊，我从来不知道！”</p>
“关键是什么？是它怕水啊！喂！新来的擂品，我这还有很多水，你赶紧拿去！再泼泼看，我想看看它还有什么反应！”</p>
“我这也有水！”</p>
“我也有——”</p>
面前的灰褐墙面比纸厚不了多少，被这一击矮了半截。卫寻喘着粗气，目光从栏杆外的影子丛一寸寸扫过——它们又热闹起来，举着铁桶硬往缝隙里塞，似乎每双眼睛在阴影中都带着兴奋的赤红。</p>
啪——</p>
一双干瘪的手扣上栏杆，咣咣摇动，脆弱的木杆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裂。</p>
“啊，我看到眼珠子了！墙皮人的眼珠子！新来的擂品，如果你把它眼珠子挖给我，我就不计较你让我赌输钱的事了！不然，下个擂台你遇上我，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p>
旁边有影子挤过来，“眼珠子可好玩了！但我觉得其它部分也不错！”</p>
“那我要它的皮！嘿嘿，套上墙皮人的皮，我是不是也可以隐形了？”</p>
“哇，好主意！”</p>
“好主意——”</p>
卫寻挪开视线，低头看向脚边也正缓着气的一层比纸薄却比帘子还长的东西，努力平稳声线，低声问：“这样……你还要和我打下去吗？”</p>
水桶里的水早就洒完，墙皮人趴俯在一片湿土地上，听到这句话，翻出一只戏谑的瞳孔，鼓着身体，竟还要再站起来。</p>
“嗬——嗬——”</p>
卫寻扣着铁棍，脚步生根似的不动——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她就只剩站的力气，如果墙皮人再来一击，她无论如何都扛不住。</p>
只迟疑几秒，卫寻深吸一口气，沉默地拖着脚步去往栏杆边上。</p>
影子们很是热情地将铁桶往她脸上怼。</p>
为了能让铁桶伸进栏杆，这回的桶都贴心地换成了细长的筒。</p>
卫寻勉力接过两三个，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挪回墙皮人面前。</p>
“嗬——嗬——”</p>
那东西依旧在挣扎着站起来，瞳孔里满是战意和玩味。</p>
身体真的快撑不住了。</p>
卫寻咬牙，手腕颤抖地将三管里的水尽数倒在它身上，一滴未剩。</p>
扭曲的嘶嚎与热烈的欢呼声同时响起，在骤然的喝彩中，不高的天花板咯吱咯吱降下一块平板。</p>
“啊！她竟然赢了！”</p>
“她要去上一层了，好意外！好惊喜！”</p>
“虽然细伶伶的，但还挺能打！不知道我和她碰上，谁会赢呢？”</p>
“这我可不知道，反正下回遇上墙皮人，肯定就赢了，因为它、怕、水啊！”</p>
“是呢！”</p>
“是呢——”</p>
在身后那只如芒在背的瞳孔的注视下，卫寻强撑着迈上平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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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敌人：墙皮人</p>
看得见的敌人：卫寻</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