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点点头,极快的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便同杨飞离开了这个她住了两年之处。
到了大厅,一干闲着没客人的妓|女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多说些秋月运气真好,遇到贵人什么的羡慕之言。
大闲人春花却凑到杨飞身边,媚笑道:“杨公子,既然把秋月妹子都带走了,怎么不带我这个姐姐走,真是太不公平了吧。”
杨飞懒得理她,将她轻轻推开。
春花却仍不死心道:“我这个姐姐可比秋月妹子的功夫好得多,能让公子更加舒服,公子若是带我回去,奴家包保和秋月妹子侍侯得公子舒舒服服,妥妥当当。”
杨飞见她越说越猥亵,哼了一声,正欲发火,忽闻一男子声音道:“快,再拿酒来,本公子今天不醉不归。”
这声音杨飞再熟悉不过,正是情敌南宫逸,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若是让他发现自己,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还不一刀将自己宰了,当下顾不得和春花吵嘴,冲入人群中拉着秋月便走。
没走得几步,迎头撞上一人,正是吴云鹤,杨飞暗道糟糕,低头故作不见,连秋月都忘了拉了,勿勿从他身边走过。
吴云鹤“咦”了一声,倒未阻拦。
杨飞出了软香居门口,自是大喜,跑得更快,一口气奔了几条街方才停下,回头一望,南宫逸并未追来,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为何南宫逸也在今晚来喝花酒,而且无巧不巧也选软香居,不会是特意来找自己麻烦的吧,杨飞心中一惊,转念又觉自己太过多疑,要是特意来找自己麻烦为何喝花酒喝忘了。
这时秋月方才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公子,你干嘛跑这么快,象见到鬼一样。”
杨飞见秋月俏脸满是汗珠,心中爱怜,正欲打趣两句,忽闻身后传来南宫逸的声音道:“他不是见到鬼,他是怕见到我。”
杨飞骇得连转身的勇气也没有,只觉手心冰凉,紧紧拉着秋月的小手,方感到一丝暖意,颤声道:“南宫公子你想怎么样?”
南宫逸冷哼道:“云清答应嫁给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要来这种地方花天酒地,跟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今日我便代云清一掌劈死你。”
杨飞缓缓转过身,见南宫逸站在自己身前不到一丈之处,远远的屋檐上吴云鹤在作壁上观,在这两大武林高手环顾下,自己会飞也飞不了。
南宫逸满身醉意,晃晃悠悠的走到杨飞身前,举起右掌便欲一掌劈下。
杨飞心道我若接你一掌,哪还有命在,他最是胆小,怎会站着等死,一把拉过秋月,转身便跑。
方奔出十余丈,杨飞忽觉一股极大的力道狠狠的击在后背之上,五脏方腑似欲翻转过来一般,当时再也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飞方才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而秋月正一瞬不瞬的瞧着他,一脸急色,他不知为何南宫逸会放过他这条小命,只得问秋月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秋月道:“刚才那个公子打了你一掌,公子你就晕过去了,那个公子的酒清醒了一些,后来又来了一个持剑的公子,二人争吵起来,好象是为了该不该杀公子你,再后来开始要杀你的那个公子扔下一瓶药,便气冲冲的同后来那位公子走了。”
杨飞闻得她公子前公子后,直听得头晕脑涨,还好秋月说得尚算清楚,勉强搞懂其中的意思,问道:“什么药?”
秋月摸出一个绿色瓷瓶,递给杨飞,瓷瓶裏面尚剩了几颗雪白药丸,正是先前南宫博受伤时,南宫逸给他服的那种,这药对治内伤颇有奇效,南宫逸竟会赠与自己这情敌,想必自己刚刚服过,挨了那么重的一掌此刻便似没事人一般,这可是好东西,当下便塞入怀中放好。
秋月微笑道:“我便是照他说的将这种药给你服了两颗,想不到公子你一会就醒了。”
杨飞忍不住道:“不要再喊什么公子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秋月姑娘你叫我小飞,飞扬都行,别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秋月忙道:“这怎么行,以后秋月是公子的人了,不敢说什么公子的朋友。”
杨飞自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秋月笑道:“我也出身寒微,跟你身份一般,你已是自由之身,以后找到一户好人家嫁了,大家互相照应着,嘿。”
秋月眼圈一红道:“这么说公子以后不要秋月了。”
杨飞见她说得楚楚可怜,忍不住在她嫩滑的脸蛋上捏了一把,轻笑道:“我怎会不要你。”
秋月大喜道:“这么说秋月以后可以服侍公子了。”
杨飞无奈点点头。
秋月又道:“刚才那个打了一掌公子的公子离去之前离下一句话说……”
杨飞听公子听得头都大了,便道:“那家伙叫南宫逸。”南宫逸既对他不客气,杨飞对他语气中亦不会客气。
秋月连连点头道:“那家伙说以后若是公子负了云清,他便是寻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公子。”
杨飞心中暗叹,看来自己的仇敌越来越多了,个个武功都比自己高,自己以后还怎么活啊,想及此处,不觉唉声叹气起来。
秋月见他愁眉苦脸,也不便多说,陪着他默默向前行去。
直走了半个长安城,秋月忍不住问道:“公子,你准备带秋月去哪啊?”
杨飞呆了一呆,他下意识间走向回镖局的路,难道也要把秋月带回去,虽觉不妥,却也只好如此,先将秋月安顿在白玉霜那儿住下再说,他一念至此,便道:“回我居住之处。”
秋月俏脸并无欣悦之情,反有一股淡淡的哀愁道:“公子家住何处?”
杨飞道:“城北的振威镖局你听过没,那的付镖头是我叔叔。”接着将振威镖局的情形略略说了一遍,又道:“我准备将你安顿在我那玉霜姐那里。”
秋月道:“公子,这恐怕不妥。”
杨飞大奇道:“怎么不妥?”
秋月道:“我原本是个风尘女子,若是跟白小姐住在一起,岂非对她清誉有损。”
杨飞一想也对,皱眉道:“那应该如何是好?”他毫无这方面的经验,出了问题也想不出办法。
还是秋月久经风尘,经验丰富,只听她笑道:“秋月先找家客栈住一晚,明日再去租间小屋,再找些事做,赚了钱秋月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公子费神,以后公子若是闷了,累了,便可来找秋月,说说话解解闷,公子,你说好不好?”
杨飞心道这岂不成了金屋藏娇,不过这确是个好主意,当下连连点头道:“好是好,不过我明天就要离开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一个人能行么?”
秋月嫣然笑道:“秋月在风月场中呆了两年,什么场面没见过,难道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么?”
杨飞一起也是,便道:“我们现在就去帮你找间客栈投宿。”
秋月忽尔道:“公子,求您件事。”
杨飞笑道:“你这么乖,别说一件,一百件也成。”
秋月轻垂螓首,低声道:“秋月想改回本名幸小月,以后公子就叫我小月吧,不要再叫秋月姑娘了。”
杨飞知她想忘去过去那段痛苦回忆,亦代她高兴道:“是,小月。”
幸小月(秋月)这方才抬起头来,满怀深情的望着杨飞道:“谢谢公子。”
杨飞就近找了一间河洛客栈,此处离振威镖局不远不近,主要是怕太近的话给镖局的人知道了反而不妙。
杨飞将那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和将些本属幸小月的珠宝首饰都交与她,并嘱她一定好好照看自己,这才安心离去。
又来到镖局后门,杨飞暗笑自己这两天都快成走后门的专家了,伸手一推,那铁门竟未上锁,连翻墙都免了。
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正欲锁上门,忽觉身后站了一人,杨飞不由吓了一跳,回头一瞧,竟是白向天。
杨飞一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还好白向天一脸温和道:“小飞你这么晚才回来么?”
杨飞呐呐道:“总镖头,我,我……”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支吾以对。
白向天道:“我并无责怪你之意,你不必紧张。”
杨飞方舒了口气,忍不住问道:“总镖头,你在这干什么?”他此言出口,顿觉后悔,白向天都不问自己去哪了,自己还傻傻的去问他在这干什么,不是讨骂是什么。
出乎他意料之外,白向天并无不悦之色,反微笑道:“我在这等你回来。”
杨飞大是吃惊的咽了一口口水道:“总镖头等我回来?”心道这也太离谱了吧。
白向天点点头道:“小飞,以后若是无人之时便称我师伯,叫总镖头显得太生份了一些。”
杨飞点头道:“师伯找我有什么事?”他倒见机得快,要是没事干嘛干巴巴的在这等他一个无名小卒。
白向天见他脑筋转得挺快,颇是嘉许道:“你跟我到我房里来一趟,我有些话要问你。”
杨飞心中念头急转,想起必是跟梅云清有关,便点了点头。
以前杨飞倒从未来过白向天所住之处,他房中布局与白玉霜那间大致相似,少了一份脂粉之气,多了一种阳刚之感。
白向天自发妻死后,并未续弦,故房间虽大,却只有他一人居住,连侍婢仆人都没一个,待杨飞进房后,白向天便将门窗紧闭,不知所为何事。
白向天一向待杨飞比他叔叔付无忌待他更好,他虽知白向天不会做什么对他不利不事,可到底心中害怕,心儿不觉扑扑直跳,恭恭敬敬的站在房中一动不动。
白向天负着手,在房中来回跺着方步,忽然叹了口气道:“跟峻儿相比,我一向看好你,你人比他聪明,又不似峻儿那般做事不留余地,只是你生性懦弱,说得不好听就是胆小怕事……”
杨飞听到这裏,虽不知白向天所言何事,亦不禁老脸一红,被人说成胆小鬼毕竟不是一件很光彩之事,他静下心神,又闻得白向天道:“但这个缺点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改正,而且你行事较峻儿稳重,懂得收敛,不那么锋芒毕露。”
白向天一一道来,杨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多优点,不禁听得心旷神怡,心中大是得意,不过他当然不敢形诸于色,脸上仍是一脸肃然。
白向天又道:“我本来想将霜儿许配给你。”
杨飞闻得此言宛若晴天霹雳,连连摆手道:“这怎么成,玉霜姐和峻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深意重,郎才女貌,相敬如宾,我横插一杠不大好吧。”
白向天闻他乱套成语,亦不觉微露笑意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杨飞连声道:“是,是,师伯,小飞听着呢。”
白问天又道:“后来你叔叔跟我说了好几次峻儿跟霜儿的事,霜儿也应允了,这事就这么定下。”
杨飞方松了口气道:“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
白向天瞧着他微笑道:“我知道你另有心上人,是不是梅花山庄的梅云清啊。”
杨飞大窘道:“师伯你怎知此事?”
白向天道:“我是过来之人,难道这也看不出。只不过那梅庄主条件实在太好,你和她恐怕不大合适。”
杨飞忍不住轻声道:“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饶是白向天如此稳重之人,闻得此言亦不禁呆了一呆,失声道:“什么?”
杨飞心道为何每个人听到此事都是这般反应,白向天已经算好的了,要是付峻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又道:“不过她提出一个条件,要我做到一件事方能嫁给我。”
白向天大感兴趣道:“什么事?”
杨飞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要我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人。”
白向天反而没有刚才那种惊异之色,点点头道:“难怪她会答应你,这跟没答应有什么区别?”
杨飞见连白向天也不看好自己,不觉垂头丧气道:“我也知道近乎不可能,可是如果不答应,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白向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有志者事竟成,说不定哪天你能达成你的心愿。”
白向天尚是第一个没说他丧气话的人,杨飞大是感激道:“谢谢师伯的鼓励,小飞一定尽力而为。”
白向天又问道:“昨天晚上梅庄主是不是来找过你?”
杨飞见话入正题,老老实实回答道:“她昨晚来还带我去见了一个人的尸首。”
白向天道:“是不是在一个破庙内,那人耳坠下有个黄豆大的痣?”
杨飞奇道:“师伯你为何知道?”
白向天不答反问道:“梅庄主她又问了你些什么?”
杨飞道:“她问我有没有在镖局见过那人?”
白向天又问道:“你如何回答?”
杨飞道:“我说见过,师伯,你怎么了?”
白向天闻得杨飞之言,身形一颤,神情之间竟似突然苍老了十载,摇了摇头方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杨飞见他不愿多言,心知自己必是泄露一个很重要之事,早知就不要说了,但转念一想,若是问自己那人是梅云清的话,他两边取舍,说不得仍会泄密。
白向天怔立半晌,忽沉声道:“小飞,你想不想学上乘武学?”
杨飞心道我想得要命,要不然如何去做天下第一人,故闻得白向天之言,便连连点头。
白向天行往里间,少顷手中拿了一个红绸包走出,递与杨飞道:“这裏有一本武功秘笈,你回去依法勤加修练,以你的资质,三年可有大成。”
杨飞正欲打开瞧一瞧,白向天又道:“等你回去再看,如果裏面你有何不明白之处,你可以去问霜儿,她会教你的。”
杨飞点了点头,将红绸包塞入怀中,恭恭敬敬的道:“谢谢师伯。”
白向天道:“你切记不可将此事告诉你叔叔,尤其是峻儿,知道吗?”他说这句话时声音虽极柔和,却有一种无比威严,使得杨飞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白向天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去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杨飞本欲询问为何不可将此事言及付峻,可见他不说,便不敢多说,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缓缓退出房去。
他步出房外,堪堪反手关上门,白向天便已熄灯,屋内立时一片漆黑。
杨飞忍不住摸出怀中那红绸包,打了开来,裏面有薄薄一本书,藉着月光,方才看清封面上书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紫气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