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亦叹了口气道:“现在小蝶年纪还小,只是打打杂,做些不相干的粗活,再过三四年,唉,真是可怜。”她说出可怜二字时竟忍不住流下泪来,却不知是拓叹小蝶可怜还是想起她自己也一般可怜。
小蝶眼眶一红,虽然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可每日耳染目渲,早已知晓不少青楼之事。倏地跪倒杨飞面前,咚咚咚磕起头来。
杨飞没想一起感伤竟是这般情形,心中大急,慌忙将小蝶扶起,轻轻拭去她小脸不住落下的泪水,颇是奇怪道:“小蝶,你这是为何?”
小蝶忽尔又用力挣脱,跪倒在地,凄声道:“求求杨大爷将小蝶赎出去,小蝶这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大爷。”
今日有人称杨飞“杨公子”已令他大是惊奇,却想不到此刻会有人叫他杨大爷,杨飞出身寒微,哪担起这种称呼,诚惶诚恐的将小蝶扶起,按她坐在椅中,柔声道:“有话好说,何必下跪呢?”
小蝶泣道:“求求您啦,救救小蝶,要不然……”说着已然不成声。
杨飞心道我也是个穷光蛋,比你也好不到哪处,哪来银两救你出去。可瞧着小蝶泪流满面的凄惨面容,心中一软,心知自己今日这个善事只怕是做定了,略一沉吟道:“大概要多少银子可将小蝶赎出去?”他此言却是问秋月的。
秋月见杨飞颇有应允之意,心中也代小蝶欢喜,想了一想道:“少说也得二百两。”
杨飞心中一沉,这年头便是将他拆骨卖肉也弄不到二百两银子啊,面露无奈道:“小蝶不是才五十两卖给软香居的到?”
秋月道:“这公子就不知了,干我们这行一向低买高卖,赎出去的价钱较当初卖进来时一般都高出好几倍。”她见杨飞脸色阴沉不觉问道:“公子是没有这么多银子?”
杨飞本欲言是,可一见小蝶满怀期盼眼神,这个字便生生咽下,改口道:“我回去尽力想想办法,如果我能弄到的话,一定将小蝶赎出去,免得误了她一生的幸福。”他心中颇有自知之明,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小蝶闻得此言,只道杨飞一定会筹到银两,不觉破啼为笑,一声欢呼,跳将起来,扑到杨飞怀中,紧紧将他抱住,好似此时杨飞已将她救出火坑。
秋月轻叱道:“小蝶不可对公子如此无礼。”
小蝶这才红着小脸,松开杨飞,似已想起杨飞是个男人,自己好歹也算半个女人,如此举动大是不妥,退后两步,又跪倒在地,规规矩矩向杨飞磕了三个响头,方道:“小蝶多谢公子再造之恩。”
杨飞心知自己今天这个“冤大头”是逃不掉了,只得苦笑道:“你起来吧,看你额头都磕破了。”
小蝶这方才坐下,心情开朗许多,眉宇间那股与她年龄颇不相符的淡淡哀愁亦已消失。
秋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公子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杨飞笑道:“还没办到呢,算什么善事?”他斟了一杯酒,递到小蝶面前微微笑道:“小蝶,要不要喝杯酒庆祝庆祝。”
小蝶并未推拒,仰首一口饮尽,却并未象杨飞先前那般出糗,显然不是第一次喝酒,只是小脸很快飞起两朵红云。
杨飞放下心中不快之事,拿过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又帮小蝶斟了一杯,如此这般,二人推杯换盏,一柱香功夫,便将一壶酒喝个精光。
小蝶早已醉态可掬,不知何时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杨飞也只觉脑中晕晕沉沉,向秋月道:“我让小蝶到你床上去睡,秋月姑娘不会介意吧。”言罢也不待秋月应允,抱着小蝶醉眼稀松的走到床边,堪堪脱下小蝶双足布鞋将她放到床上用锦被盖好,已觉眼皮沉重,终于不支,睡倒床上。
秋月微微一笑,她看得出杨飞是个心地善良,细心温柔的男人,一个女人能嫁给他这样的男人真是一种福气,想到此处,不觉又叹了口气,她今生只怕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小蝶或许会有,她心中忍不住嫉妒起小蝶来。
那木床本十分宽大,杨飞仰面躺在床侧也不觉拥挤,秋月走了过去,帮他把鞋子脱下,将他向里稍稍挪了挪,和衣与小蝶一左一右躺在杨飞身畔。
秋月忍不住伸手轻抚着杨飞那尚带着稚气的脸颊,此时此刻杨飞在她眼中不谛天下最最俊俏的男子,若是能与他做一次夫妻便是死也干愿,秋月想得痴了,不觉将螓首枕到杨飞怀中静听他心跳之声。
忽然她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道:“不要出声。”秋月闻言一怔,本欲转身瞧那说话之人到底是谁,却发现自己不但无法说话,全身亦是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她看不到是谁说话,急得泪流满面,可惜她很快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因为她只觉腰间一麻,转眼便不省人事。
杨飞只觉胸口一阵刺痛,不禁惊醒过来,再看胸口时只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抵在自己心口,已然刺破肌肤,渗出血珠。杨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难道自己真的如此短命,今日便会命丧如此,求饶之言差点脱口而出,还好一眼瞥见持剑之人居然是刚刚被自己气走的老相识梅兰,心想虽对她说过一些难听的话,也犯不着杀身之祸吧,想到这裏,忍不住满脸赔笑道:“小兰姑娘,你这是想干什么?”
梅兰本是打定主意前来将自己的童贞交给杨飞,可一见他和两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气便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一剑杀了他,闻他之言,恨恨道:“你倒风流快活得很,找两个一起陪你,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本姑娘今日若不替天行道,一剑杀了你,难道还让你去糟蹋别人。”言罢,不觉俏脸一红,她来这裏也不是让他糟蹋的么。
杨飞看看一左一右紧紧傍依着自己的二女,暗暗苦笑,如此情形自己当真百口莫辩,只好叹了口气道:“小兰姑娘,你要杀我也不急于这么一时吧,不如咱们寻一僻静无人之处,你再一剑杀了我,免得污了这豪华大床,而且她们都是良家妇女,万一官家追查起来,她们如何脱得了干系。”他说了一大堆废话,自不是真要跟梅兰寻死,他心想拖得一时半刻到了人多之处,梅兰再杀自己亦非易事,何况老被一把利剑抵在胸口,性命悬于他人之手,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梅兰面上神色缓和下来,冷笑道:“她们也算良家妇女,哼,你少耍花枪。”忽又将长剑收起命令道:“你先起来。”
杨飞果然十分听话,极快的从床上爬起,却见秋月一动不动,颇为担心道:“你将她怎么了?”
梅兰不知为何芳心之中竟涌出一股醋意道:“我只不过点了她昏穴。”俏脸一寒,又用剑尖指住杨飞心口。
杨飞本欲系好散开的腰带,见状只得作罢,苦笑道:“你家小姐知不知道你要杀我。”他当然知道梅云清若要取他性命早已下手,再说也用不着梅兰动手,定是梅兰私下寻恤,故而提醒梅兰三思而行。
梅兰闻言呆了一呆,想起梅云清让她来此所做之事,看看脸色吓得苍白的杨飞,玉齿紧咬下唇,竟将唇角咬出血来,半晌方道:“你坐到那张太师椅去。”
那太师椅临窗放在梳妆桌旁,坐在上面既可远眺窗外景致,亦可细看女子梳妆打扮,当真是一个嫖客绝佳去处。杨飞依言坐在椅中,这太师椅颇为宽大,坐个大胖子也绝无问题,杨飞虽坐得舒舒服服,内里却是提心吊胆。梅兰手中长剑宛若游魂般抵在他心口不放,杨飞着实想不通梅兰到底意欲何为,要杀为何不快杀,偏偏在这慢慢折磨他,此刻他心中已大是后悔得罪这个小姑奶奶。
然后梅兰却说了一句打死杨飞也想不到的话来:“脱|光你的衣服。”言罢已收回手中长剑。
一个人几乎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便是脱衣穿衣,大家当然也不会嫌麻烦,可杨飞除了小时在母亲面前,还从未这么在女人面前脱过衣服,他心中颇有些疑惑梅兰到底是不是个喜欢看男人脱衣服的花痴,幸好这并不是一件十分为难的事,男人脱衣服给女人看和女人脱衣服给男人看,虽然做的是同一件事,含意却有天壤之别,杨飞非常快的脱起衣服来,转眼间只剩一条短裤,看着脸居然有些红的梅兰道:“还要不要继续。”
出乎杨飞意料之外,梅兰居然点了点头,她怔怔看着脱得一|丝|不|挂的杨飞,心跳骤然加速。过了半晌忽然坐到梳妆桌前,对着铜镜如同秋月般一件件将头上本就不多的发饰取了下来。
虽然已没了刀剑加身,杨飞也不会想到逃跑,其一自是梅兰武功较他高得多,其二是这么赤身裸体,想跑也跑不了。杨飞静静坐在太师椅中,双手颇不好意思的掩住下体,心中思绪万千,梅兰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要自己出个大糗,把他这么光着身子扔到大街上,这个也太毒辣了点吧,仔细想想梅兰要扔早将自己扔出去,干嘛还这般磨磨蹭蹭。他胡思乱想间,不觉偷偷去瞧梅兰,未想梅兰亦在看他,心中一慌,垂下头去。
却听梅兰柔声道:“你瞧我长得好不好看。”杨飞不知她此言何意,只得抬头看她,他尚是第一次这般细细看梅兰。
她一双眼睛虽然长得不是很大,顾盼之间却另有一股媚态,再加上那对弯弯的柳叶眉,颇有些勾魂摄魄的感觉,小巧的鼻子,绝美的瓜子脸蛋,小嘴下唇犹自渗出淡淡的血丝,更予人一种惊艳的感觉,无可否认论容貌,梅兰堪称绝色,只是因平日总与梅云清在一起,反不大引人注意,但较秋月要漂亮得多,不过也凶得多了,做事亦出人意表,不知所谓,杨飞此刻命悬人手,自是大拍梅兰马屁,大声赞道:“小兰姑娘是在下见过最美丽的女子。”言罢又觉不妥,马屁拍得过份了些,便补充了一句道:“当然除了你家小姐。”这话倒是实情,连白玉霜较梅兰亦逊了一筹。
梅兰轻轻道:“你是说真的么,可不要骗我。”
杨飞自是大点其头:“当然不会,在下怎么会欺骗小兰姑娘。”
梅兰瞧着他,满目柔情道:“你发个誓给我听。”
“这……”杨飞可没想梅兰当真,他稍一迟疑,梅兰已面色生寒,忙不迭道:“在下若是欺骗过小兰姑娘,便让在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故意在誓言中加个过字,只因以前他确未骗过梅兰,这誓言当然也应不到他身上。
梅兰亦未察觉,玉手忽然掩住他嘴唇,道:“不用说了,我相信你就是。”
杨飞见她忽冷忽热,刚才还要杀自己,此刻却这般柔情是水,不知在搞什么鬼,可嗅着梅兰淡淡处|子幽香,心中一荡,心情也没刚才那般害怕了,低声道:“小兰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梅兰却是不答,反站起身来,双手开始脱身上的衣衫,杨飞瞧得大惊,难道梅兰真有花痴,还想“强|奸”自己,看着梅兰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物,杨飞早已目瞪口呆,及得梅兰娇躯之上只剩湖绿的抹胸和鲜红的亵衣时,杨飞瞧得连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梅兰见杨飞那一副色急模样,迟疑了一下,终将这最后遮体之物褪去。
杨飞昨晚虽瞧过梅云清身子,不过那时情况危急,又是半夜,看不大真切,此刻这么一具活色生香的赤|裸胴体摆在面前,杨飞早已面红耳热,情欲大盛,咽了一下口水,心中竟连梅云清的美丽倩影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梅兰那欺白胜雪宛若白玉的肌肤此刻更透着淡淡红润之色,她方走到杨飞身畔,便一声娇呼被杨飞拉倒跌坐在他怀中,毕竟在这个时候便是柳下惠在世也抑制不住,杨飞再不行动,岂非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那太师椅极为宽大,坐两个人也不觉拥挤,杨飞心想说不定以前便有嫖客在上面同秋月做过此事。他双手忍不住在跨坐他腿上的梅兰那如缎子般柔滑细腻肌肤上轻轻抚摸,大肆朵颐,一张大嘴亦不老实的轻吻着她的玉颈,梅兰尚是初经人事,经受这般阵仗,忍不住轻轻呻|吟起来。
二人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裸裎相对,本是一番风流快活,杨飞忽觉后背一阵冰凉,扳过梅兰俏脸,见她竟满面泪痕,心中一凉,欲念全消,冷冷道:“你为何如此?”
梅兰不答,反主动去吻他,却被杨飞一把推开:“回答我。”
梅兰反问道:“你喜欢我么?”
杨飞本欲说不,可见她满目期盼之色,脱口而出道:“喜欢。”
梅兰神色黯然:“可是你最喜欢的是小姐。”
杨飞听得梅云清之名,心中一惊,不觉用力将梅兰推开。
梅兰早已全身酸软无力,猝不及防,被推得跌倒在地,心中只觉自己极其下贱,送上门都没人要,较这软香居的婊子尚且不如,思及此,悲从中来,伏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
良久,梅兰看着杨飞,目光竟是无比怨毒,直欲将杨飞千刀万剐一般。
杨飞被瞧得心中一软,本欲将她扶起,说些道歉之言,可一想到梅云清,狠了狠心,寒声道:“是你家小姐叫你来这的么?”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梅兰不会真的喜欢上他。
梅兰默然不语,一件件将衣服穿好,又缓缓插上那些头饰,这时她又回複原来模样,就似方才之事根本从未发生过一样,待得她一切穿妥,拿起长剑,意欲离开之时,杨飞忽道:“你若真想替你家小姐报恩,便帮我将榻上那个小女孩自这裏赎出来。”二百两银子在他眼中是个大数目,对梅花山庄来说却如九牛一毛。
梅兰一言不发,走到床边,看了小蝶一眼,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杨飞道:“小蝶。”
梅兰忽然伸手在秋月身上拍了两下,轻飘飘的自窗口掠了出去,她本是自窗口而入,此刻便从窗口离开。
秋月立时醒转过来,摸摸身旁,杨飞已然不在,正自失望间,蓦地发现自己已能动弹,顾不得周身酸麻,爬了起来。抬头见到杨飞赤身裸体坐在太师椅中,禁不住微微一愕,芳心窃喜,只道自己只需过去便可一偿夙愿。可杨飞的举动却让她大失所望,杨飞竟然开始穿衣。
杨飞见秋月瞧着自己自己,心中颇为尴尬,他想不到男人被女人看也会这般不好意思,只好拾起地上衣物一件件穿了起来。
秋月慌忙走到他身畔,温柔的服侍他穿衣,杨飞本欲婉拒,可瞧见秋月稍带央求的目光,只得作罢,何况美人服侍穿衣本来便是一件令人很惬意之事。
秋月替杨飞系上腰带,双手仍未离开他的胸口,她知道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亲近这个男人的机会,想及此点,秋月再也抑制不住,扑到他怀中,低声抽咽起来。
半晌秋月方抬起头来,杨飞胸口衣襟已然湿了一片,杨飞轻轻推开她,看看窗外已是夕阳斜下,转眼已是黄昏,自己在这裏居然已经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杨飞叹了口气道:“我该回去了。”
秋月放开他,轻轻道:“我送你下去,你等一等。”言罢,又坐到梳妆桌前梳妆打扮起来。
杨飞忍不住又坐到太师椅中,看着秋月一举一动,虽然她在别人眼中是个无比下贱的妓|女,可在他看来却圣洁无比,一个人只要心灵高尚,就算肉体受到玷污又有什么关系。
秋月头梳得很慢,只盼时光流逝更慢一些,虽然她做这一行已有两年,本不相信世上还有真情这回事,可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已深沈的爱上杨飞,虽然他们认识不过半天的功夫。
秋月打扮停妥,并未立时站起,却将双手自颈口探入怀中,在杨飞惊异目光中自颈上取下一方玉佩来。
杨飞看着秋月走到面前,将玉佩塞入他手中,这才听她道:“这是我家传古玉,从不离身,本来还有一块跟它一模一样,可惜不知现在何方了?”
杨飞奇道:“秋月姑娘,这块古玉对姑娘这般有纪念价值,你为何给我,快拿回去。”说着,便欲塞还给秋月。
秋月摇摇头道:“那块古玉在我弟弟身上,算来今年他也有十四岁了,我是华阴县人氏,三年前黄河决提,发了一场大洪水,家中父母都被淹死,只剩我和弟弟沿途乞讨过活,却不想我和他在路上失散了,那时有个看起来挺和气的老伯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谁知他就……”言及此处,秋月已然泣不成声,杨飞一想便知那老家伙做过何事,不觉愤然一拍桌子,差点将梳妆桌上秋月的胭脂水粉震落在地。
过了半盏茶功夫,秋月方拭了一下泪水,接着道:“后来我便被卖到这软香居中,那年我才十六岁。”
十六岁正是女儿家少女怀春,择人而嫁之时,可怜她却有这般悲惨遭遇,杨飞叹了口气,天下如此之大,悲惨之事岂非太多,连皇帝老儿都没办法,他又怎会有这能力一一去管。
秋月忽然跪在杨飞面前,泣声道:“只求杨公子以后出门,顺便帮秋月打听一下我那兄弟下落,他身上也有这么一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