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云清俏立于一株古树上,遥望远方连绵起伏的青山,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芳心又想起了那个小无赖,不知他现在和梅兰在做什么。
“姐姐在想那个小无赖么?”李梦柔一语道破梅云清的心事,她娇美的声音在梅云清耳畔响起,忽远忽近,飘忽不定,言毕,身形已然凝立梅云清比邻的那株古树之上,背上负着那柄名扬天下的七色剑。
梅云清俏脸微红,哼道:“妹妹怎可骂我的夫君作无赖?”
“那家伙就喜欢欺负年轻女子,不是无赖是什么?”李梦柔言语之间,手中多出一柄红剑,她剑势未发,一道无形剑气已向梅云清直逼而来。
“莫非妹妹也被他欺负过?”梅云清嫣然一笑,右手纤纤食指在空中虚虚画出一个圆圈,将那道剑气缚在圈中,玉手一扬,将那道剑气反击回去。
“姐姐,你猜呢?”李梦柔手中红剑红光大作,无处不在的弥漫在二人周遭方圆十丈之内的每一寸空间,梅云清反击回来的那道剑气似被束缚在一张无形大网中,进退不得,远远瞧去,诡异非常。
梅云清道:“我又不是他肚裏的蛔虫,如何知道?”五指轻拂,那道剑气再进半分。
红网束得愈紧,那道剑气终化为乌有,只闻李梦柔娇嗔道:“那家伙坏死了?”
梅云清忽觉身边空气似被一点点缓缓抽空,一呼一吸间难受之极,内息急骤运转,右手向前探去,只见那些红光宛若万流归宗,被一丝丝汇入她玉手之中,片刻之后,娇躯周围红光尽数散去,而手中却多了一柄同李梦柔红剑一般无二的红色光剑。
梅云清将红色光剑指向李梦柔,微笑道:“难道他曾对妹妹使坏?”
李梦柔身形似闪了一闪,梅云清光剑向外斜斜劈出之时,李梦柔已然跃过二十丈虚空,漫天红光全数敛去,“嗡”红剑同梅云清光剑交实,似已格住,又似劈在空处,软绵绵的毫不受力,难受之极。
李梦柔手中之剑化作黄色,在烈日之下,那黄剑泛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剑尖轻颤,疾刺梅云清胸口要害。
梅云清光剑化为虚有,纤纤十指急速弹出,每出一指,那黄剑便缓得一缓,待得弹到第十指之时,李梦柔手中又变作橙剑,被梅云清夹在食中二指之间。
李梦柔叹了口气,轻轻抽回橙剑,还剑入鞘。
此时跟随梅云清而来的七名梅花山庄高手早已同李梦柔那七名侍剑女交起手,若是单打独斗,那些侍剑女绝撑不过五十招,可她们组成一个极为奇妙的剑阵,攻守之间,天然若成,如此将梅花山庄中人围在阵中,斗得片刻,反占到上风。
李梦柔柳眉轻蹙道:“姐姐为何还不出剑,是看不起小妹么?”
梅云清道:“我既无剑,何来出剑。”
李梦柔满脸惊诧的瞧着梅云清道:“姐姐的那柄剑呢?”
梅云清嫣然笑道:“我把剑赠予我那夫君,只盼他能习得天下无双的剑法,将来斩妖除魔。”她故意将斩妖二字说得颇是大声,乃寓李梦柔妖女之意。
“哦,那姐姐现在手中岂非无剑可用,小妹剑倒不少,姐姐要不要借去一柄。”李梦柔闻言,却不生气,反自背后抽出绿剑,倒转剑身,那绿剑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捏着向梅云清徐徐飞来。
梅云清怎会信她有如此好心,不动声色的伸手去接,口中却浅笑道:“妹妹若借我一柄,那七色剑岂非成了六色剑。”
梅云清手指堪堪触到那绿剑剑柄,眼前掠过一道青光,只闻得李梦柔娇笑道:“姐姐既然要借,小妹再多借一柄如何。”
“既是如此,那姐姐我就不客气了。”梅云清尚未握住绿剑,青剑已如毒蛇般向她心口疾刺而去,相距不足一尺,形势极是危急。
梅云清一声轻吟,右手握紧绿剑,向下斜斜挥出,李梦柔那青剑似被一股无形力道所引,自梅云清身畔滑过,饶是如此,青剑剑气划过,斩下她衣襟下摆,向下缓缓飘落。
梅云清不待李梦柔换剑,绿剑化作一道碧绿光影反击李梦柔,“铛”蓝绿两剑相接,这或许是七色剑首次自接,绿剑斜飞开去,梅云清只觉右臂酸麻,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来,她心中惊异,数日不见,李梦柔武功似大有精进。
李梦柔玉手一引,那绿剑回到鞘中,与梅云清交手以来,她尚是首次占得上风,不觉颇为得意的一阵娇笑,半晌方才止住,抽出那柄威力无比的紫剑,笑道:“姐姐请接小妹这最后一剑。”
梅云清面色凝重,右手虚虚一握,天地骤然变色,乌云遮日,寒气四起,酷若严冬,二人足下所立那株古树枝条飞舞,树叶纷纷落下,似利箭般自四面八方向李梦柔激射而去。
李梦柔玉手紫剑爆出一团紫光,那些较之利箭更强三分的树叶遇到紫色光华顿成齑粉,天上乌云似也被那紫色光华破开,一缕阳光自当中透入,照向场中二人。
梅云清剑意忽起,空无一物的右手虚虚劈出一剑,乌云再起,寒意大作,天际竟然飘起雪花。
剑气逼人而来,李梦华望着手中空无一剑的梅云清,玉容微现讶色,娇叱一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紫光直袭梅云清。
紫剑竟似与实剑相格,被梅云清剑意格在三丈之外,“蓬”的一声巨响,那古树吃力不住,被硬生生地掼入地中,直没入顶。
李梦柔被逼得远远荡了开去,以极为优美的姿势在半空转了一圈,在她全力催运之下,那紫剑剑尖射出一道长达三丈的紫色光华,再袭梅云清,远远看去,极是好看。
梅云清哼了一声,虚虚再度挥出一剑,二人相距六丈再度相接,齐齐一声闷哼。
李梦柔再次飘退半空,内息运转之间,俏脸抹过一丝艳红,显是强行压制所受内伤所致。
梅云清花容惨淡,七窍之中尽皆渗出血丝,神色骇人之极。
李梦柔凝立半空,宛若九天神女,忽然一声娇喝,七色剑尽皆出鞘,只见她身形似闪了一下,竟尔凭空消逝不见。
再见之时,李梦柔手持红剑已在梅云清身前丈许之处,梅云清弹指挥出,弹在她红剑剑身之上,发出“铛”的一声轻响。
李梦柔身形尚未淡去,左侧又现出一个手持黄剑的李梦柔向她攻来。
“分光掠影。”梅云清冷哼一声,内息运转,将娇躯周遭七个李梦柔同时攻来七色剑一一格开。
“姐姐的那个未婚夫真的好坏,小妹劝姐姐趁早离开他。”李梦柔攻势愈加凌厉,一气之下攻出四十九剑,却仍有闲瑕谈笑风声。
梅云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本欲从李梦柔说话之时辨她剑势所向,但李梦柔声音飘忽不定,便知此法行之不通。
梅云清一口气格住李梦柔七七四十九剑,方缓过一口气道:“妹妹到底受了他什么欺负,竟如此离间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李梦柔一字一字娇笑道:“他跟小妹已经……”
梅云清心神一颤,身形缓得一缓,李梦柔手持紫剑差点破其守势,大惊之下,急急凝定心神,堪堪守住破绽。
梅云清沉声道:“已经怎么了?”
李梦柔缓缓道:“已经有夫妻之实了。”她说话声音极微,仅二人可闻,手下却如疾风暴雨般再攻一百四十剑。
梅云清娇躯一颤,芳心思绪纷乱,玉手缓得一缓,李梦柔七色剑立时乘虚而入。
梅云清胸口一凉,已被李梦柔青剑刺中,她回过心神,虽然不知李梦柔之言究竟是真是假,但李梦柔欲用此言分她心神之意却是不言而喻,可恼自己却为了那个小无赖吃醋,竟致差点丧命。
梅云清强摄心神,总算不致再中一剑,但她心知自己现下身受重伤,照此情形下去尚不知能支撑多久,而孙姨她们七个亦不知近况如何。
李梦柔仍是笑容满面,低声娇笑道:“那无赖偷看小妹洗澡,小妹清清白白的身子被他看了,实在无颜再嫁他人,只好从了他。”
梅云清忽尔想起杨飞托南宫博转告之言:我对不住你,但以后决计不会了。初闻尚莫名其妙,此刻想来,难道指的便是此事,再次分神之下,又被李梦柔刺中一剑。
这次却是被李梦柔以蓝剑伤及左肩,梅云清此处在那晚被葛天雄偷袭之时曾经受伤,虽已痊愈,但此刻又中一剑,旧伤新伤一齐迸发,她再也抑制不住,香唇一张,喷出一口血雾来。
李梦柔反叹了口气,只需再过数招,梅云清便将丧身在她剑下,可想起那日在玉池湖畔将杨飞救走之人,心中毫无高兴之情。
梅云清伤心、失望、难过诸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兼之身受重伤,神智已近乎昏迷,纯凭意识格挡七色剑攻势。
李梦柔忽然一声娇叱,在眨眼之间,七色剑再攻二百八十剑,显是意欲一举将梅云清击败。
在这生死之间,梅云清只觉天地间似乎静了下来,这种感觉她非常熟悉,正是那日与葛天雄一战使出那惊天一剑时的境界,那一刻似已遗忘的一切纷至沓来,一一涌上心头,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她不觉微微一笑,轻轻挥出一剑。
李梦柔见她如此自信神色,芳心满是疑惑,心想难道梅云清仍有反击之力。
梅云清一剑劈在空处,李梦柔二百八十剑所有剑势似被海绵吸收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梦柔虚影敛去,手中七色剑黯然失色,她呆呆立在梅云清身前三丈之处,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她用尽全力攻出的二百八十剑竟尔被梅云清如何轻松破去。
梅云清手中多了一柄七色斑澜的无形长剑,这正是李梦柔那二百八十剑剑气所聚,较之当日杀死葛天雄那一剑更胜一筹。
梅云清轻叹一声,瞧着李梦柔的眼色之中竟满是怜悯之意,叹息一声,手中无形剑轻飘飘向李梦柔刺去。
李梦柔只觉气机锁定,斗志被夺,竟连还手之力亦是全无,魂飞魄消之下,手中七色剑无力的抬起格出。
“啊”远远传来一声惨叫,梅云清心中一寒,此声她极是熟悉,正是梅花山庄中人,心念电转,剑势突变。
李梦柔只见梅云清娇躯一晃,宛若鬼魅般消逝在虚空之中,她性命得脱,方松了口气,只觉周身香汗淋漓,天下竟有此等剑法。
梅云清跃过百丈虚空,蓦地出现在那七名侍剑女身畔。
那七名侍剑女见到梅云清突然出现在自己身畔,那李梦柔岂非形势不妙,七女自幼一起习剑,心中虽惊,心有灵犀,齐齐一声娇喝,剑阵突变,放过梅花山庄那已是强弩之末的七女,七支七色长剑齐齐攻向梅云清,威力竟似不在李梦柔七色剑全力施展之下。
“天外飞虹加惊天一剑,究竟是何威力。”梅云清芳心掠过这个念头之时,她手中无形剑已和七女剑势相接。
剑式甫接,“铛铛铛”之声不绝于耳,却非两剑相交之声,而是七名侍剑女手中那七支同七色剑一般无二的七色彩剑皆被震成碎片,在空中碰撞所致。
那七支彩剑碎片反激回去,只闻三声惨叫,立时便有三名侍剑女丧命当场,皆是被割成肉块散落一地,死状之惨,生平未见。
另外几名侍剑女也好不到哪去,虽逃过此劫,但梅云清剑气已然临身,其中三女稍加格挡,便被剑气震成肉泥。
唯独紫衣侍剑女武功在众女之中最高,仅逊了李梦柔一筹,却也只多活了一刻,梅云清余下剑势加在她身上,只见她周身泛起一道淡淡雾气,连惨叫之声亦无,已然消逝不见,尸身亦未留下一丝半点。
“杨飞,你现在在干什么?”梅云清真元耗尽,芳心掠过这个念头,再也支撑不住,自半空坠了下去。
※※※
“什么人?”那总旗抚着鲜血淋漓的右手,痛得满头冷汗,神智尚算清醒,目光在大堂中所坐之人身上一一掠过,厉喝道:“竟敢伤害朝廷将官,不怕灭门九族么?”
堂中有些座客见势头不对,已然偷偷溜回客房,紧闭房门,生怕惹祸上身。
杨飞亦是其中一员,悄悄向梅兰打了个手势,正欲趁那总旗老大在此大呼小叫准备逃之夭夭时,那小旗一声大喝道:“臭小子,你想跑哪去?”
杨飞赔笑道:“小人|妻子身体有些不适,小人送她去看大夫。”
梅兰心道你这小无赖可真会胡诌,我哪里不适了,倒是你身子尚未痊愈,反在这活蹦乱跳。
那总旗这才回过神来,瞧着杨飞,冷哼一声,杀意大盛,缓缓拾起地上的军刀,连伤处似也不觉得那般痛了,恨恨道:“都是你这臭小子。”他找不到伤他之人,自是只能将怨气出在杨飞身上。
杨飞早知情况不妙,被那总旗瞪得连退数步,满脸媚笑道:“小人该死,小人不对,小人这就滚得远远的,军爷眼不见心不烦,小人以后再也不会在军爷眼前出现。”他拉着梅兰边说边退,此言未毕,已然到了客栈门口,再退一步,便可逃之夭夭。
“你想逃到哪里去?”那总旗大刀疾挥,向杨飞直劈而来,他的刀法不似江湖中人常见刀法,有虚有实,而是士卒上阵杀敌所用,刀刀大开大阖,用尽全身气力,大有一往直前之势,寻常之人只需一刀便会就此了帐。
若是杨飞尚未受伤之前,还可凭着在镖局学得的那些粗浅拳脚功夫抵挡数招,可他此刻重伤未愈,连行动也不大灵光,更别说腾挪闪躲,避开刀势,他亦不知梅兰会否帮他这个老公挡下这一刀,只觉心中发毛,直吓得面如土灰。
梅兰见他如此胆小,不觉皱起眉头,正想出手,只闻“铮”的一声,面前多出一人,那人一身书生打扮,手中持着一只金光闪闪的长笛,满脸含笑的架住那总旗的大刀。
那总旗双手握住刀柄,使出吃奶的劲向下压去,那书生金笛却是纹丝不动,欲待回刀再劈,却又只觉一股极大的黏力将他大刀紧紧黏住,抽之不得,大惊之下,心中忽然省悟,大喝道:“原来是你这个穷秀才暗算本军爷。”
旁边那小旗见得总旗情形,心知那书生必是武林高手,以他们二人身手,哪讨了好去,心念急转,趁着众人都在注意总旗,偷偷从窗口跳了出去。
那书生瞧来极是文弱,脸上却满是与他外表不相衬的杀气,倒比那总旗更盛三分,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所谓的边关将士平时见了鞑靼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欺压良民百姓倒是一流好手。”
梅兰望着杨飞,似笑非笑道:“你是良民么?”
杨飞本欲打趣几句,可此刻情势危急,又惹上官府,心中害怕,竟呐呐说不出话来。
那总旗正在拼力抽刀,哪有闲瑕说话,忽然双手一轻,身体向后仰倒,后脑勺狠狠的磕在一张木桌桌角之上,立时昏了过去。
那书生未想这家伙如此脓包,不觉哑然失笑,回首对杨飞道:“二位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恐怕官府中人马上便来,那时二位便难脱干系了。”
杨飞正想点头应是,却见梅兰满脸鄙夷之色,心中豪气陡生,大声道:“兄台救我夫妇二人性命,我们若就此离去,岂非落个不义之名。”
那书生目现赞赏之色,揖手道:“在下丁文松,不知兄台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