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连忙应了一声,低声对那衞兵道:“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狗眼看人低,还你。”将那五十两塞入那衞兵手中,这才得意之极的行入府内。
姚府虽不算大,却颇有气势,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姚柳青正侯在别院的一座小亭之中,见杨飞进来,连忙唤他过来。
杨飞见府内人丁稀少,竟连侍从也未见一个,忍不住问道:“姚小姐,令堂可在府上?”
姚柳青黯然道:“我娘在三年前便已去逝,自那时起我哥哥才开始胡作非为的。”
杨飞道:“在下一时失言,勾起小姐伤心之事,真是抱歉。”
姚柳青道:“没关系的。”顿了一顿,忽展颜一笑道:“梅公子,你还是叫我青青吧,别小姐前,小姐后了,听着怪别扭的。”
杨飞道:“这个如何使得。”
姚柳青道:“陈叔叔说我爹很赏识你,说你将来必是一代将才,可惜青青是个女儿身,不能似你这般上阵杀敌,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多了,你也不能总如此见外吧,我的哥哥若是象你这般便好了。”
杨飞没想她还有如此壮志,不由好言相慰道:“古时花木兰不也是女儿家?青青你将门虎女,想必也不比她差。”
姚柳青闻他唤自己名字,微微一笑,道:“我爹一向不喜我舞刀弄剑的,说女儿家只该呆在闺房中,更别说上战场了,梅大哥,你以后若上战场,可否其中的一些趣事说给小妹听?”
杨飞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顿觉亲近许多,姚柳青道:“梅大哥,你是不是很喜欢你的那个未婚妻?”
杨飞不知她为何问及此事,愕然望着她,不觉又点点头。
姚柳青道:“看得出她好象不怎么喜欢,要不她怎会视而不见。”
杨飞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是配不上她。”这尚是他承认自己配不上梅云清。
姚柳青幽幽道:“我跟大哥同病相怜,我也喜欢一个人,可他不喜欢我。”
杨飞奇道:“青青你如此才貌双全,天下只有别人配不上你,哪有你配不上别人。”
姚柳青道:“他是个江湖中人,整天打打杀杀,可我武功差劲之极,我老觉得佩不上他,所以才缠着陈叔叔学他的青萍剑法。”
杨飞心想梅云清只需一个小指头便可打赢自己,不由大生知己之感,二人相视许久,齐齐叹了口气。
杨飞笑道:“青青你喜欢何人,改日一定得让我认识,似你这般人才他竟看不入眼,真是有眼无珠。”
姚柳青闻得杨飞赞许之言,俏脸一红,颇为感伤道:“我看得出他已有喜欢之人,他喜欢之人一定比我漂亮,性子比我温柔,武功也比我高。”
杨飞道:“天下竟有比青青美丽温柔之人,我倒要见识见识。”
姚柳青微笑道:“大哥的未婚妻小妹便自叹不如。”
杨飞马屁拍过了头,不由哑口无言,姚柳青忽轻轻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杨飞对诗中之意似懂非懂,见姚柳青美目泛起一丝淡淡的哀愁之意,忍不住劝解道:“情之一物,最是难以捉摸,青青你也别太执着。”他说至此处,暗道此言又何尝不是适合自己。
姚柳青轻点螓首,问道:“梅大哥,若你心爱之人离你而去,你会如何?”
“这个……”杨飞倒未想及此事,沉吟半晌方道:“我会痛不欲生。”
姚柳青道:“原来梅大哥也是个性情中人,你猜小妹会如何?”
杨飞摇头道:“这个我如何猜得出。”
姚柳青缓缓道:“我会一剑杀了他,再自刎。”
杨飞未想她如此偏激,不由呐呐道:“这个,这个不太好吧。”
姚柳青道:“我也知道我这个念头不对,可每每想到他,便会泛起此念,不过他武功比我高得多,我想杀也杀不了。”
杨飞松了口气道:“喜欢一个人并非要与她厮守此生,若能看到她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样子我心足矣。”他道出此言,心中又苦又涩,若梅云清真嫁于南宫逸,他真会如此想么?
姚柳青脸现惊容,怔怔瞧了他半天,方幽幽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大哥种情如此之深?小妹是远远不及了。”忽然撩了一下额际散落的秀发,含笑道:“不说这些伤感之事了,小妹该去厨下准备准备,陈叔叔大概快来了。”
杨飞奇道:“青青是要亲自下厨么?这下事让下人去做就行了。”
姚柳青嫣然笑道:“我做的菜可是太原一绝,常人想吃也吃不到,要不陈叔叔怎会要到家中为梅大哥你接风洗尘。”
杨飞颇为不好意思道:“这个,我可帮得上什么忙?”
姚柳青娇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女儿家干的事,哪用得上你们男人插手,梅大哥便在府中四处走走,等陈叔叔回来,咱们就去客厅用膳,到时小妹一定敬梅大哥三杯。”言罢,裣衽一礼,便即离去。
杨飞含笑望着她远去的倩影,怔立良久,忽然长长叹了一声。
“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日你还想逃哪去。”说话的是姚柳青的大哥姚立志,他突然回来,见了杨飞,当真是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大喝一声,立时挥掌向前,欲报昨晚之仇。
杨飞欲走不能,只得还手,但他三脚猫功夫,哪是姚立志对手,不到片刻,便被姚昭武擒下,倒吊在院中的一株树上,较之当日梅兰拿住他时更惨三分。
姚立志不知从哪寻来一根五尺长的铁鞭,抖得砰砰直响,嘿嘿冷笑道:“你这小子,昨晚让你逃了,没抓你进大牢,今日竟敢来我府中,是不是想来找本公子求情放了你那群同伙?”
杨飞未想自己如此倒霉,刚刚还是座上宾,转眼便成阶下囚,那根铁鞭可不比官府公堂的刑杖,若抽在身上,就算运起紫气神功,亦无法抵御,如此挨上一时三片刻不死只怕也去半条命,姚柳青为何还未回来,他心中害怕之极,不由满脸赔笑道:“公子真是聪明绝顶,小人还未说话,公子便猜到小人所思,小人听闻公子大仁大义,义薄云天,便想来求您放过我的各位师兄,公子大人有大量,千万莫要同我们一般见识,只要公子放了咱们,要小人端茶倒水,低头放错,怎么样都行。”
姚立志被杨飞的马屁拍得颇为舒服,笑眯眯的道:“你这贱种倒挺识相,你的贱名叫什么?”
杨飞自幼无父,最恨人骂他贱种,心中大怒,表里却丝毫不动声色道:“小人梅云飞,不知姚公子如何方能放过小人各位师兄?”
姚立志略一思索,奸笑道:“你若能寻到昨晚那个小妞,让本公子玩两天,再叫你们的那些师兄乖乖给本公子磕三个响头,本公子便放过你们。”
杨飞闻他似乎并不知道陈信义已去官府大牢救人,只盼拖得一刻,姚柳青赶来自己便能脱离苦海,佯作为难道:“我们给公子磕头赔罪那是理所当然,至于那名女子,她能侍候公子,那是她的福气,不过她此刻恐怕已离太原,人海茫茫,我们一时上哪去寻回来?”
姚立志冷笑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没半点诚意,是不是不想要小命了?”铁鞭一挥,抽在树干之上,只见木屑纷飞,现出一道深深划痕。
杨飞瞧得心胆俱丧,若这一鞭抽来,自己哪还有命在,连忙赔笑道:“小人答应便是,公子可否先放小人下来?”他信口开河,心想反正不用去做,答应他又如何,事后再找他老子教训他便是。
姚立志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起疑道:“你说得是真是假,可别信口雌黄,欺骗本公子?”
杨飞笑道:“小人既有此心,也无此胆,小人此刻血气上冲,只怕再吊片刻,小人没了小命,也无法帮公子办事了?”他只觉头晕脑胀,连连求情。
姚立志嘿嘿笑道:“你死了本公子便拖出去喂狗,一了百了,省得本公子费心。”
杨飞心中大操他十八代祖宗,忽想起他十八代祖宗不就是姚昭武十七代祖宗,如此可大大对不住姚昭武,可不操又觉对不住自己,一时大感为难。
姚立志见他眼珠乱转,一脚踢在他脑袋上,冷哼道:“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主意来对付本公子?”
姚立志这一脚毫无先兆,杨飞想运功抵挡已是不及,何况他一脚到鼻梁之上,哪还不立时鲜血直流,痛得杨飞咬牙咧齿,却又不敢叫出声来,反满脸堆笑道:“公子是小人的生平偶像,指路明灯,小人怎敢有此邪念,再说公子聪明绝顶,以小人的愚才,即便想出法子来,也难伤公子万分之一。”这大概是他生平拍过最肉麻的马屁,但他一口道出,连脸都不红一下,连自己亦暗暗佩服自己。
姚立志明知他在拍自己马屁,仍是“龙”心大悦,笑道:“我踢你一脚,你不恨我吗?”
杨飞鼻梁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愈发痛了,只盼说得姚立志高兴之下,便放自己下来,忙道:“公子身份尊贵,踢小人一脚是小人的福气,小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怨恨公子?”
姚立志闻言又在他身上踢了几脚,还好杨飞早已蓄势运功抵御,虽有些痛疼,倒也丝毫无损,正在暗自庆兴之时,见姚立志挥挥铁鞭,不怀好意的笑道:“既是如此,本公子抽你两鞭你这小贱种也不会反对吧?”
杨飞大惊失色,连连赔笑道:“公子若要抽小人几鞭,小人当然欢喜,不过小人天生体弱,抽上一鞭便会一命呜呼,如此一来小人以后就无法瞻仰公子的绝世風采了。”
姚立志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试试你这小贱种倒底能挨几鞭?”言罢,便即狠狠一鞭向杨飞抽去。
杨飞骇得魂飞魄消,高喊救命,忽闻得一声轻响,姚立志铁鞭已被震落在地,只闻得他怒喝道:“何人偷袭?”
二人眼中一花,杨飞身前多了一白衣人,姚立志冷哼道:“你这小子,意敢擅闯官宅,酏管本公子的闲事么?”
白衣人冷冷道:“不错。”
杨飞被倒吊树上,白衣人又背对于他,是以无法看清此人是谁,只觉他声音颇为熟悉。
姚立志一声大喝,轰然一拳击向白衣人,他武功不弱,这一拳来势汹汹,杨飞自忖无法难挡。
白衣人亦是一拳轰去,二人拳劲硬接,白衣人身形晃了一晃,姚立志生生退开十步之遥方才立桩拿定。
杨飞见此情形,知道白衣人武功较之姚立志高出一大截,心中大定,忙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白衣人淡然一笑,见姚立志已寻回铁鞭,亦自怀中缓缓抽出一物,杨飞远远瞧去,依稀可见是一只金笛,心中立时思及此人是谁。
战局一触即发,只闻得姚柳青远远惊呼道:“哥哥,丁大哥,你们干什么?”
姚立志冷哼道:“青青,你一个姑娘家,唤他唤得如此亲热,我都替你觉得害臊。”
姚柳青急急奔来,解释道:“哥哥,他叫丁文松,是小妹的朋友。”杨飞见她此言语中带羞,哪还不知丁文松即是她心上人。
姚立志道:“青青,你可否知道此人外号金笛书生,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是官府通缉之人,你怎能当他作朋友?”
姚柳青愕然望着丁文松问道:“丁大哥,真有此事么?”
丁文松闻言,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右手一扬,一道寒芒飞出,杨飞只觉缚住双脚的绳索一轻,立时双脚朝天摔在地上,还好他离地仅两尺许,摔得并不太重,只是灰头土脸,颇为狼狈。
姚柳青这才瞧见杨飞,连忙行来将他扶起,对姚立志大声喝斥道:“哥哥,你怎可对梅大哥如此无礼?”
姚立志冷笑道:“这小子獐头鼠脑,一望便知不是什么好东西,青青你怎能同他称兄道妹?长兄如父,你若当我是你哥哥,便速速与这些三教九流之人绝交。”
姚柳青愤然道:“你少拿兄长的身份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在外面做的那时丑事?”
姚立志道:“你为了这小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姚柳青道:“梅大哥是爹的下属,等爹回来了,我告诉爹去。”
姚立志道:“你少拿爹吓唬我,自从娘死后,我早就不想在家里受这个窝囊气了,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姚家之人,他也管不到我。”言罢,冷哼一声,便自门口掠了出去。
姚柳青追了出去,高声呼道:“哥哥,哥哥。”姚立志走得极快,转眼不见踪影,哪还听得她呼喊之声。
杨飞呐呐道:“青青,你哥哥他……”
姚柳青叹了口气道:“让他去吧,我爹回来了自会处理。”
丁文松忽揖手道:“姚姑娘,丁某告辞了。”言罢,便欲学姚立志般掠起离去。
姚柳青哪会让他走,急切之下一把拉住他道:“丁大哥别走。”
丁文松轻轻挣开她,晒然道:“姚姑娘既知丁某已是朝廷通缉犯,当知不应再与丁某有何牵扯,请姚姑娘多多尊重!”
姚柳青一时忘形,方有此愈礼之举,不由俏脸一红,轻垂螓首道:“丁大哥,我们还是象以前一样好么?小妹做了几样拿手小菜请你和梅大哥品尝,希望你能赏个面子。”
丁文松本欲婉拒,但见姚柳青美目之中尽是期盼之色,心中一软,点了点头,不觉望向杨飞。
杨飞见丁文松眼中满是惊异之色,似在说你何时改姓梅了,他嘿嘿一笑,拭了一把面上血渍,深施一礼道:“梅云飞多谢丁兄救命之恩。”他画舌添足的自称梅云飞,意思便是提醒他不要道出自己真名,泄了自己的底。
丁文松揖手道:“丁某只是举手之劳,梅兄何必如此客气。”
姚柳青奇道:“丁大哥,梅大哥,你们两个原来认识么?”
杨飞对丁文松敌意颇深,无法释怀,含含糊糊道:“有过数面之缘,不过丁兄和我的一个知己相识颇深。”
姚柳青道:“原来如此,二位大哥,小妹已备好酒菜了,咱们这就前去用膳吧。”
丁文松犹豫一下,点头笑道:“丁某对青青的手艺早有耳闻,今日倒要尝尝。”
杨飞道:“青青,我们不等陈大人么?”他还等着陈信义的好消息呢。
姚柳青道:“陈叔叔刚刚派人来传话说他见布政使大人去了,一时片刻不会前来,至于梅大哥之事他已帮你办得妥妥当当,叫梅大哥不用担心。”
杨飞大喜道:“那可真得多谢陈大人了,可惜我不能敬他三杯。”
姚柳青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却闻丁文松道:“青青,丁某不愿再见官府中人,先行告退。”
姚柳青闻得丁文松言语之中亦将自己当成官府中人,极是见外,不觉黯然,轻声道:“丁大哥当真不愿在此多留片刻么?”
杨飞虽巴不得不要见到丁文松,但瞧得姚柳青伤心欲绝之景,不由出言挽留道:“丁兄可否给小弟一个面子。”
丁文松心道你这家伙有什么面子,见了姚柳青含泪欲滴的模样,心中一软,颔首道:“丁某便厚颜留下了。”
姚柳青大喜道:“太好了,丁大哥,你到客厅稍侯,小妹先去帮梅大哥包扎一下。”
杨飞心想你们两个亲热,我掺合进去干什么,忙道:“青青,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包扎一下便可,你只需告诉我洗舆之处在哪。”
姚柳青唯恐自己离去后,丁文松不告而别,神色犹豫道:“梅大哥,如此是否太过怠慢于你?”
杨飞笑道:“哪会?你们两个先去吧,我随后便来。”
姚柳青这才点头道:“既是如此,梅大哥,我让小娟带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