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百户应了一声,便即退去。
杨飞一边大骂姜依萍那毒婆娘,匆匆换上盔甲,觅了一头战马,急急奔去。
大军处在一个长长的山谷之中,尾首皆有出口,一队敌军不知何时绕道背后偷袭,前后夹攻,幸好扎营之时曾虑此点,谷口甚窄,正面交锋也不过百余人,一时倒也不虞有失。
山谷南口由刘齐二位千户把守,而方中翔独守北面关口,杨飞唯恐有失,虽不愿去帮方中翔,还是赶往此处。
谷口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见战事惨烈之极,蒙古骑兵虽然强悍,举世无双,可除了初时趁其不备杀入一小队人马放了把火外,再也冲不进来。
方中翔虽有千般不是,在战场之上仍是一名勇将,守在谷口,大有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方中翔见了杨飞,微微一笑,道:“下官幸不辱命,得保隘口不失!”
杨飞高声道:“方大人辛苦了,就让本官替你一程吧!”瞧着周身浴血的方中翔,心中暗叹:为何看起来如此正义凛然之人背地里竟然尽做些卑鄙龌龊之事,难道美色和权势真有如此大的魅力吗?
方中翔应道:“多谢梅大人,下官去南面瞧瞧,此处就有劳大人了。”当下便退了下去。
敌军攻势如潮,双方互有进退,但要攻进谷来,却是万万不能,杨飞掠至阵前,瞧得这千军万马之势,只觉心血沸腾,战场之上不便使剑,便取了根长矛,摒下胆怯之心,大喝一声“杀啊!”向前杀去,在战场之中冲杀不比江湖较量,毫无花哨,往往一招便见生死,杨飞武功不高,内功却深厚之极,蕴满内力的长矛刺去,敌阵之中难有一合之敌,眨眼间已杀了三人。
那些士卒见主帅如此神勇,士气大振,随他冲杀起来。
天色渐已拂晓,隐隐可见天边的启明星,杨飞直杀出谷外,回首一望,那些鞑靼兵已死伤大半,如潮水般退去。
瞧着麾下士卒敬若天神的目光,杨飞不由哈哈大笑,一声长啸,当真说不出的痛快,上次在祈州他可没这般风光。
“梅大人!”一名亲兵近身疾呼,杨飞方始醒觉,稍抑得色,问道:“南面战势如何?”
那亲兵一脸悲色道:“齐千户战死,刘千户身受重伤,方千户也不行了,南面快守,守不住了。”
“什么?”杨飞蓦地想起,此战与祈州之战如此相似,姜依萍亦是佯攻北面,强攻南门,以致城破。
可此时不是怨天忧人之时,杨飞收起悲愤之心,厉喝道:“将士们,杀啊!”
回马杀到之时,南面谷口已然被破,鞑靼兵狂涌而入,加之北边敌人亦反攻而至,一时之间,大军身陷敌围,杨飞杀得半晌,只觉到处皆是敌人,身边士卒渐少,及得后来,竟只余他孤身一人。
他周身是伤,若非全凭一股意念支持,早已倒地,天色渐明,迷迷糊糊只闻有人用汉语道:“擒下他,他是公主欲拿之人!”两根绳索套来,杨飞不及闪避,立时被套了个结实,不由跌下马来,昏厥过去。
※※※
振威镖局一行轻骑快马,刚刚离开小镇不久,只见后面尘土大作,白向天皱眉道:“立生,你去瞧瞧是些什么人?”
殷立生领命而去,不及片刻,便匆匆来报:“总镖头,南宫世家少主南宫博求见!”
白向天虽知南宫博是为蝉翼剑而来,仍不好推而不见,便停下马,高声道:“有请!”
南宫博驰马匆匆行近,见得白向天,远远揖手道:“白总镖头,冒昧打扰,实在对不住了!”
白向天满脸堆笑道:“不知南宫公子有何要事要老朽效劳?”
“不敢当!”南宫博挥手示意白向天前行,二人并马而驰,行出里许,南宫博沉声道:“前途险阻重重,白总镖头还是不要押这趟镖的好!”
白向天哈哈笑道:“咱们开镖局的过的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若是无惊无险的,镖主怎会花重金托咱们押镖!”
南宫博道:“眼下江湖中人哪个不盯着此镖,白总镖头若与天下人为敌,实为不智,不若就此收手吧!”
白向天道:“人无信而不立,老朽既已答允镖主押送此镖,即便拼了老朽这条老命也要送到。”
白向天为人处事一向忍字为先,何时变得如此豪气万丈,南宫博颇感惊异,沉吟半晌,叹了口气道:“白总镖头若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护送贵镖局一程!不知白总镖头可否应允?”
白向天眼中稍现异色,许久方道:“多谢南宫公子美意,实在不敢有劳大驾?”
南宫博笑道:“白总镖头是怕在下途中图谋不轨么?”
白向天虽有此意,却如何说得出口,支吾道:“南宫公子多心了!”打了个哈哈,又道:“开镖局的还要人护送的话,干脆关门算了!”
南宫博微感不悦,神色凝重道:“此物本是我家中失物,在下当然有夺宝之心,大凡宝物,唯有德者据之,此物既已失去,便非我家之物,此物一日是振威镖局受托之镖,南宫世家便一日不会夺之,白总镖头且请宽心。”顿了一顿,又道:“贵局此行途经太行山,险阻重重,以贵局之力,实是无力护送,在下不愿看到此物落入他手,更不愿见贵镖局血染太行,白总镖头可体谅在下苦心吗?”
白向天仰首哈哈大笑道:“南宫公子既然把话说得这般明白,老朽也不再兜圈子了,眼下强敌当前,不知南宫公子可能应付?”
“是吗?”南宫博剑眉一拧,略一挥手,一名南宫世家弟子匆匆行来,稍稍施礼,恭声道:“启禀公子,人手都布好了。”
“很好!”南宫博道:“退下吧!”待那人退下,这才底气十足,提气高声道:“何方神圣,还请现身一见!”
他此言提气而发,声传数里,最后那个“见”字在群山间不但回荡,连绵不绝。
过了许久,仍未见异动,南宫博正欲再喝,蓦地众人耳中响起一阵“嗡”声,那声音非常奇特,好似古筝蒙在被中弹奏一般。
付无忌神色大变,高声道:“大家塞住双耳,以防有变!”振威镖局众人虽觉“嗡”声并无伤己之处,仍各人手忙脚乱撕下布条塞住双耳。
“嗡”声嘎然而止,只见前方十丈虚空之处缓缓泛起一阵波纹,那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好象前面有一道水幕,有人藏在裏面一般。
南宫博一声朗喝,右手一托,手中多出一支玉箫,正是那支天下闻名的天魔箫,箫声忽起,有若实质的撞在那道气幕之上,竟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南宫博如遭重击,胯|下坐骑一声悲嘶,向后连退数丈,终究支撑不住,四肢跪倒在地,若非此马极为神骏,加之南宫博御去大半劲力,只怕会当场毙命。
振威镖局中人见得此势,纷纷退却,只余付无忌和白向天在前。
前面气幕中人一招便击败赫赫有名的南宫世家少主南宫博,武功之高,只怕江湖上曲指可数。
南宫博强行压下心口翻涌气血,极快的服下一颗雪乌丸,这才高声道:“布阵!”
只见四面掠来十七道人影,布成一个奇怪的阵势,将那道奇怪的气幕团团围住。
白向天呵呵笑道:“原来南宫公子连天绝大阵都带来了,倒是老朽多虑了。”言罢,便与付无忌退了下去。
南宫世家的天绝大阵天下闻名,据闻当年剑神赵独行千招之外方才击破此阵,诩之为天下第一阵,虽然不知较之少林的罗汉阵抑或是武当的七星剑阵孰优孰劣,但盛名之下,当非易与。
那气幕缓缓淡去,现出一人,白向天远远见得此人,神色稍变道:“厉方邪!”此人昨晚夺剑不成,竟不死心,今日再来。
南宫博虽未见过此人,却听过他的大名,邪道第一高手果非易与,武功较自己高出老大一截,心中暗叹自己原来真是井底之蛙,武功差劲,还以为天下无敌。
厉方邪双目神光环视,竟无人敢与其相对,过得半晌,他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今日厉某便领教领教闻名天下的天绝大阵。”言罢,右手一挥,其独门兵刃九旋斩夺鞘而出,在虚空中划过一道银光,直袭距他最近天绝大阵那人。
天绝大阵一十七人有的使剑,有的使刀,有的使枪,还有的徒手,而厉方邪所攻之人使剑,所使武功正是南宫世家绝学秋水剑法。
“铛”九旋斩与那人长剑相交,使剑那人受了厉方邪全力一击,竟然未退,身形一晃,厉方邪目中掠过一丝异色,堪堪接过飞回九旋斩,天绝大阵已运转起来。
※※※
杨飞醒来之时,忽觉自己好似处在一个花丛之中,那香味好生熟悉,蓦地想起,抬首望去,瞧得苏无语的绝世玉容,松了口气,轻声道:“好师父,我怎么会在这裏?”
苏花语幽幽道:“傻瓜,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
杨飞脑袋靠在她胸口,只觉一只柔软的小手抚在自己膻中穴上缓缓输入一股真气,走遍他奇经八脉,他舒服得宛若呻|吟道:“有师父在,徒儿知道自己的小命一定保得住的。”
苏花语忽然“扑嗤”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语气很象是吃软饭的?”
饶是杨飞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反手握住苏花语抚在自己胸口那支玉手,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苏花语道:“一辆马车之中!”
“马车?”杨飞一脸狐疑的四下望了望,此处空间颇小,说在马车之中倒还说得过去,不过为何感觉不到一丝一毫颠跛之感。
苏花语叹道:“你受伤不轻,又在昏迷之中,不便骑马,我只好弄了辆马车赶路!”
杨飞道:“咱们这是去哪?”
“太行山啊!”苏无语道:“你不是说要帮我去弄蝉翼剑的吗?”她此刻语气缓和许多,浑不似初见杨飞时凶神恶煞。
杨飞“哦”了一声,又问道:“你是怎么救我出来的?”
苏花语淡淡道:“从鞑靼大军中救出来的!”
杨飞见她说得若无其事,但想及她孤身深入敌阵,自千军万马中拖着自己这个半死不活的男子脱身,其中惊险可想而知,他心中感动,不觉将手握得更紧,柔声道:“谢谢你!”
他用的力气大了些,苏花语秀眉微蹙,轻哼道:“你若死了,我找谁去弄蝉翼剑!”
杨飞心中一凉,欲待勉力站起,却觉周身痛疼欲裂,“哎哟”惨叫一声。
这时车窗忽被掀起一角,夕阳映着南宫燕那张颇为兴奋的俏脸道:“杨飞,你终于醒过来了!你还好吧?”
杨飞呆了一呆,奇道:“你们怎么凑到一起的?”
苏花语皱眉道:“什么叫凑到一起?是她找我帮忙救你出来的。”顿了一顿,向南宫燕问道:“小燕子,现在到哪了?”
南宫燕四下瞧了瞧,这才道:“好象快到太原了!”
“太原!”杨飞大惊失色,气血一冲,又昏了过去。
※※※
梅兰瞧着自己现在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样子大概没人认出我来吧?”她问的自然是旁边一身樵夫打扮的锺敏。
锺敏奇道:“姑娘干嘛要装成这副模样?”梅兰眼下打扮却是一个六旬妇人,连手上肌肤也被锺敏用一种药物弄得又老又皱,决计无人认得出她。
“多做事,少说话!”梅兰憋起声音,拍拍锺敏的肩头老声老气道:“乖儿子,现在咱们是母子俩,正在赶路,别露馅了!”她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女,唤已年近四旬的锺敏“乖儿子”,当真好笑之极,言罢,连她自己也忍不住格格娇笑起来,还好四下无人,否则还不被人当作一个老怪物。
锺敏心中大怒,但命悬人手,又不能发火,只好哭笑不得道:“姑娘到底想干什么?”他暗道总有一日老子把你这臭丫头碎尸万段,以报今日之耻。
梅兰止住笑意,横了他一眼,哼道:“都让你多做事,少问话,快叫娘!”右手一扬,飞云剑已然出鞘。
锺敏无奈,轻轻唤了声“娘!”,当真是声如蚊呐,耳力差点听都听不到,还好梅兰也不是存心占他便宜,也未在意,又道:“快走吧,振威镖局一行大概已去远了!”
“振威镖局?”锺敏讶然道:“姑娘也是要夺那蝉翼剑吗?”
“蝉翼剑?”梅兰奇道:“那是什么东西?”原来梅云清并未告诉她实情,她以前也从未听过。
锺敏心中不禁大悔,自己多什么嘴,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但梅兰既已问出,只能老老实实答道:“据说那是天下第一奇剑,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其中更蕴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故老相传,裏面有无数的宝藏和绝世神功!振威镖局此次所押之镖便是这蝉翼剑!”他心想自己反正抢不成那蝉翼剑了,索性据实以告。
“原来如此!”梅兰想起先前梅云清小题大作,到长安查访,原来便是因为这蝉翼剑的缘故。
锺敏又问了一遍道:“姑娘也想夺那蝉翼剑吗?”
梅兰点头道:“当然,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
锺敏苦笑道:“可是凭眼下咱们的实力只怕连瞧都瞧不到,若在下武功未失的话……”
梅兰有些不耐烦道:“不要说这些如果可是的话,如果你武功未失,你还会乖乖听本姑娘的话吗?”
锺敏哑然无语,暗道要是老子武功未失,你这恶婆娘早被老子先爽再卖,此刻只怕在妓院被千人骑,万人胯了。
梅兰哪知他心中所思,娇哼一声道:“快走,再磨磨蹭蹭的话就真的赶不上了!”言罢,不由分说,提起锺敏衣襟,展开轻功向前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