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微笑道:“办法当然是有的。”
雷洪疑惑道:“什么办法?”
梅兰笑而不答,呶呶嘴道:“咱们的帮手已经来了。”
南宫燕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心中紧张得要命,生恐梅兰这狠毒女人走过来,闻得此言,省及其中深意,不由大喜,大声道:“大哥,快来救我。”
梅兰娇躯一晃,玉指闪电般拂中南宫燕手腕穴位,那匕首自然直落雪地,她一口气点了南宫燕身上一十八处大穴,南宫燕别说自尽,就是说话也是不能。
南宫燕武功本非如此不济,只是她分心他顾,被梅兰趁机而入。
梅兰扶住软软倒下的南宫燕,递给雷洪,面露得色道:“这不就是办法吗?”
雷洪对着这花样百出的女人,只感头皮发麻,讪讪道:“原来嫂夫人是骗这小丫头的。”
南宫燕躺在雷洪怀中,望着害得她如此的梅兰,眼中尽是怨毒之意,此刻她若能开口,恐怕会骂出她所知最难听的话来。
“不施些手段,怎能成事?”梅兰语气一变,娇笑道:“不过小妹也不是骗这小丫头,因为咱们的帮手真的来了。”
※※※
李梦柔失声道:“师父,你怎么可以把师弟交给她们?他的……”
李万剑打断她道:“为师自有道理。”
苏美盈足不落地,若仙人般缓缓飘近,揖手道:“如此真是多谢李宗主了。”她以前一向直呼李万剑大名,这般客气真是罕见之极。
苏花语怔了半晌,回过神来,施礼道:“多谢李老前辈。”
李万剑侧身过去,让开门户,作了一个请式道:“杨飞便在屋内,李某将他托付二位,告辞了。”言罢,竟未再看屋内一眼,便此离去。
“师父!”李梦柔一跺玉足,自屋内取了东西,追了上去。“杨飞!”苏花语心想李万剑如此轻易放过杨飞,莫不是已将他……她先一步冲进屋内,见杨飞高卧榻上,好梦正酣,亏自己还为他担了半天心,思起李梦柔离去之言,不觉又吃起醋来。
“语儿!”苏美盈的呼唤将痴痴望着杨飞,俏脸忽红忽白的苏花语惊醒过来,回首望向母亲,娇声道:“娘,有什么事吗?”
苏美盈道:“语儿,难道你不奇怪李万剑为何如此好心吗?”
苏花语愕然道:“女儿也正奇怪,娘可知原因?”
苏美盈道:“为娘本来是不知道,可见了你的杨飞,忽然又明白了。”
“什么我的杨飞?”苏花语俏脸一红,又正色道:“娘,到底是何缘故?”
苏美盈神色忽然凝重起来:“杨飞或许是中毒?李万剑救之无望,索性将这个累赘交给我们,正好落个顺水人情。”
“女儿为何看不出来?”苏花语见杨飞脸色红润,气鼻匀和,哪似中毒之兆?
“他脉息紊乱,不是中毒是什么?”苏美盈伸出食中二指搭在杨飞脉门之上,过得半晌,脸色愈加阴沉:“不是中毒,而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截脉手法。”
苏花语奇道:“截脉手法?”
苏美盈解释了一下,又道:“这种手法每日子午二时发作,令人脑部窒息,产生种种幻觉,时日一长,受术之人不死也会变成白痴。”
“白痴?”苏花语剑痕出鞘,愤愤道:“我去找李万剑算帐。”
苏美盈阻住她道:“语儿,你何时变得理智全无,李万剑岂会如此下作?暗算杨飞?”
苏花语道:“娘怎知不是李万剑所为?”其实以她的聪颖,只需静下心来,细细一想,便会相信母亲之言。
苏美盈道:“杨飞体内有一股强大浑厚的内力与截脉暗劲相抗,娘今日两度同李万剑交手,方才李万剑功力大减,显是为救杨飞所致。”
苏花语呆了一呆道:“如此说来,李万剑不但不是坏人,还是好人了。”
苏美盈道:“他是不是好人娘不清楚,不过杨飞决非李万剑所伤。”
苏花语问道:“那会是谁?”
“娘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苏美盈语气一变,又道:“是谁倒不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如何想办法治好你的杨飞。”
苏花语俏脸一红再红,嗔道:“娘又取笑儿了。”她望向杨飞,又正色道:“娘,你有救杨飞的办法吗?”
苏美盈笑道:“当然有,就是天香密诀!”
幸好面蒙白纱,否则芳华绝代的苏花语玉颊羞红的样子便是柳下惠再世,亦会动心,她靠入苏美盈怀中,轻轻唤了声“娘”。苏美盈既出此言,自然已默允了她与杨飞的关系。
苏美盈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语儿,不管你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娘都会支持你的。”顿了一顿,又问道:“他待你好么?”
苏花语轻垂螓首,低声道:“好。”
苏美盈道:“娘是过来人,看得出你受了很多委屈,想哭就哭出来吧。”
苏花语再也按捺不住,伏在母亲怀中低低拉咽起来。
苏美盈叹道:“一个女人成就再高,终究是男人的依附,时也势也,这就是女人的命呐。”
许久,苏花语揭下面妙,抹了一把泪痕,展颜笑道:“娘,劳烦您在外护法,语儿这就用天香密诀救这无赖。”
※※※
李万剑麻衣布鞋,一步步向前走去,他步履沉重,可踏在雪地之上,竟连一丝半点的足印亦未留下。
李万剑走得不疾不徐,一路四下张望雪景,经过被大雪冰封的农田时,甚至会停下来拂去积雪,捏取一把泥土仔细察看,似足一名农夫远甚一派武学宗师。
李梦柔一声不吭的跟在李万剑身后,心中有无数疑问,却又不敢打扰,她愈来愈不明白自己这位师父心中所思。
李万剑拂去手上的泥土,指着前方大片的农田,感叹道:“此地明岁又是一个丰收年景。”
李梦柔愕然道:“师父如何知道?”
李万剑道:“古語有云:瑞雪兆丰年,如此大雪,将农田中的害虫大都冻死,收成自较旧岁好上许多。”
李梦柔听得哭笑不得,暗道师父你既不是农夫,又非此地县官,关心农家收成干什么?她不好宣之于口,附和道:“想不到师父亦熟悉这些农事。”
李万剑感怀道:“为师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此处日出而耕,日落而作,颐养天年,就此终老。”
李梦柔随口道:“这有何难,徒儿这就为师父去找。”心想若是武林中人得知鼎鼎大名的李万剑在一个不知名的村落种田耕地恐怕要笑掉大牙了。
李万剑微微摇头,叹道:“如此刻意为之,已然没了那份心境。”
“心境?”李梦柔娇躯轻轻一震,陡的停了下来,回首望向李万剑。
李万剑缓缓道:“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保持一份平常心,习武比斗亦是如此。”
李梦柔轻轻念道:“平常心……”
“胜不骄,败不馁!”李万剑反问道:“本派偏僻南海,根基远不及诸如少林武当,可本派声名反在其上,柔儿你可知道原因吗?”
李梦柔一脸景仰道:“师父二十二年前与‘剑神’赵独行决战于南海之滨,师父战至千招外方才落败,虽败犹荣,本派亦经此一役,名声大噪。”
李万剑点了点头,深深叹了口气,遥望远方,悠然道:“赵独行乃数百年来的练武奇材,武功之高,旷古绝今,自出道江湖,大小数百战,未尝一败,更难得的是,他出手从不超过十招,被天下人推为‘剑神’尊号,成为每个武林中人不可岂及的目标。”
李梦柔自幼在李万剑身边长大,尚是首次闻得师父提及赵独行,不禁欣然神往道:“那赵独行武功真的那么高,连师父都不是对手?”在她的心目中,李万剑几近神的存在。
“柔儿你在南海之时,一向自负甚高,来中原却屡屡受挫,当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李万剑大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道:“赵独行失踪已有二十余载,至今仍享誉江湖,岂是饶幸,武功稍差之人在他面前连剑都拔不出来,为师撑到第一千零一招,败于他手,败得心服口服,若是没有那份平常心,可能连十招都支撑不过去。”
李梦柔心中感触,默然无语。
李万剑指着前方道:“柔儿,你看前面的那片树林,你大概觉得那些树木无花无叶,光秃秃的,毫无美感,可是你若以另外一种角度去看,无生哪有死,无枯何来荣,为了来年的枝繁叶茂,脱去旧岁的陋装,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它丑陋了,这就是一种平常心。”
李梦柔美目一亮道:“徒儿明白了。”
李万剑挥了挥手道:“你还是不明白,当你抛下胜负荣辱,新仇旧恨,无欲无求,你就做到这种平常心了。”
李梦柔想了一想,苦笑道:“徒儿自问做不到师父这般境界。”
李万剑语重心长道:“我的众弟子中,以你的悟性最高,或许有一天你会做到,到那时候,你或许可以超越为师,超越赵独行。”
李梦柔忙道:“徒儿只盼能及师父十分之一,心便足了。”
李万剑哑然失笑道:“你怎么说起跟杨飞同样的话来了?”见李梦柔俏脸通红,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问道:“柔儿,你可知你为何两次败于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之手?”
李梦柔肃然道:“徒儿武功不济,有损师父威名。”
李万剑微微摇头道:“其实你们武功本在伯仲之间,谁胜谁败皆不奇怪,你第一次败给她,并非武功比她低,而是你那次刚刚轻而易举击败与梅云清齐名江湖的南宫博,生了骄敌之心。”
李梦柔细细一想,确是此理,又问道:“那第二次呢?”
李万剑道:“第二次你不思己过,武功未有寸进便急着寻仇,丝毫没有想到你的对手勤练不馁,武功早有进境,犯的亦是同样的毛病。”
李梦柔心中叹服,恭恭敬敬道:“师父教训得是。”
李万剑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柔儿,为师不希望你再次犯同样的毛病。”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有一种严厉的味道。
李梦柔凛然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永不敢忘。”
李万剑叹道:“梅花山庄立足江湖五十余载,并非武功称着,想不到婉儿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女儿。”
李梦柔不知婉儿是谁,却又不好相问,只好闷不作声。
李万剑这才想起,微笑着解释道:“梅云清的母亲全名梅小婉,同今日的梅云清一般,艳冠江湖,为师当年差点成为其裙下之臣。”
李梦柔首次听得这些陈年秘辛,芳心大讶,见李万剑谈兴正浓,当然不会打断。
李万剑深刻回忆道:“当年你师母产下恒儿,不久便去逝,为师痛失爱妻,心中郁闷,游历中原,偶遇梅小婉,当时惊为天人,为师虽然已近四旬,却宛若初恋少年,向梅小婉展开追求,当时我武功才识无一不是佼佼者,不到月余,便搏得梅小婉芳心,我们一起练剑……”言及此处,忽然回首望着李梦柔道:“柔儿,你不是三番几次问为师为何梅云清会本派那招‘天外飞虹’吗?便是为师当年无意传给梅小婉的。”
李梦柔奇道:“为何师父没有跟梅……梅云清的母亲结为夫妻?”她跟梅云清结下深仇大恨,却未想到差点成为师姐妹。
李万剑道:“梅花山庄有一条臭规矩,庄主不得嫁人,只能招赘,为师不能为了梅小婉弃本派不顾,梅小婉也不能为了我抛下梅花山庄,我们相处数月,为此事口角渐生,终于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见面。”
李梦柔忍不住支吾道:“师父,那梅云清会不会是您的……”
李万剑哑然失笑道:“为师与梅小婉发乎情,止于礼,岂会如你所想?”
李梦柔俏脸通红,愧然道:“徒儿失言了。”
李万剑又问道:“柔儿,你是不是还在怪为师将他交给天香宫?”
李梦柔连忙辩解道:“师父这么做自有原因,徒儿决计不会埋怨师父。”
“从你的语气中,为师还是听得出你有怨念。”李万剑叹道:“老实说,为师对厉方邪的那透髓剔脑之法并无十成把握化解。”
李梦柔玉容微变道:“那杨飞岂非危险之极?”
“不然!”李万剑道:“天香宫的天香密诀据传可解天下任何点穴截脉之法,正是厉方邪那透髓剔脑大法的克星,不过此功须得夫妻双休,与你练的姹女功有异曲同功之妙,杨飞与苏花语已有夫妻之实,是天香宫的下任法王,当然精通天香密诀。”
“怪不得。”李梦柔暗忖怪不得杨飞能够在短短时间之内治愈她的内伤。
李万剑又正色道:“你所习的姹女功采阳补阴,实在太过歹毒,本派虽非什么名门正派,但为师也不希望你由此堕入邪道,从此不得翻身。”
李梦柔忙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决不敢忘。”
李万剑道:“杨飞所习天香密诀,与你正是相得益彰,柔儿你是不是尝过甜头,才起心欲将杨飞带回南海?”
李梦柔见自己的心思被师父看得一清二楚,俏脸更红。
李万剑又道:“天香宫受杨飞拖累,带着蝉翼剑,怕是永无宁日。”
李梦柔这才明白李万剑其中深意,叹服道:“徒儿错怪师父了。”忽然轻咬玉唇,美目闪过一丝狡诈之色道:“只要杨飞安危无恙,不愁他不来找徒儿。”
“师父!”冷恨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二人身侧,瞥了李梦柔一眼,冰冷的眼神露出一丝暖意:“师妹。”
李万剑淡然道:“柔儿的事办得怎么样?”
李梦柔向冷恨连使眼色,冷恨心领神会,大摇其头道:“师妹要徒儿采束鲜花给她,这冰天雪地,徒儿跑断了腿还是没有找到。”
李万剑背过身去,缓缓道:“此处不比南海,四季如春,寒冬腊月,当然无花可采,柔儿你可不要为难你大师兄。”
李梦柔松了口气,向冷恨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连忙道:“徒儿怎敢为难大师兄?徒儿只是忘了这裏不是南海。”
“师父!”冷恨深深吸了口气道:“徒儿还碰到一件很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