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句,已将他的丑恶嘴脸跃然纸上,杨飞心中大怒,暗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告老子的刁状?看老子不整死你!
再看后面,落款已被朱笔涂去,显是朱佑樘早料他会如此,便有此一为。
朱佑樘冷冷哼道:“你有何话说?”
杨飞心念电转,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方道:“微臣深知身负陛下圣恩,每日办事,唯恐有误陛下重托,不周之处,定是有的。”
“至于礼钱,初时收过一些,可臣妻贤淑,劝解之后,后来的人皆拒之门外,再也没有收过。”
他此语避重就轻,这话说得不尽不实,就算朱佑樘将实情查得明明白白,也不能说他今日之言犯了欺君之罪。
朱佑樘沉吟半晌道:“你平身吧。”
杨飞知道躲过此劫,大喜道:“谢陛下。”言罢连忙爬了起来。
可朱佑樘一句话,又让他的心儿吊了起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停俸半载,如何?”
杨飞心中石头落地。
他一年薪俸不过区区数百两,如果不是先前收了上万两贿赂,以他现在的开销,喝西北风都不够,如此处罚哪看在他眼里?
他虽有此念,口中却叫饶道:“陛下,微臣别无积蓄,若是停俸,这家中的妻儿老小如何养活?”暗道总不能表现得过于大方,让朱佑樘心生疑念。
朱佑樘奇道:“朕听说你当初为救你岳父,四处周旋,礼金颇丰,此从何来?”
杨飞道:“微臣与江淮南宫世家有些渊源,这些钱都是借的,其实微臣家徒四壁,这钱都不知何时才能还得上,算上先前收取的礼钱,也不过还上其中之万一。”
朱佑樘剑眉一拧,道:“家徒四壁?朕不是赐你岳父良田百顷,难道不够开销?”
杨飞苦着脸道:“那是家岳所有,臣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仰仗妻父?”
朱佑樘笑道:“你倒是颇有志气。”站起来回踱了两步,又道:“这俸还是要罚的,否则那些御史必定不依不饶,这样吧,朕再赐你妻子黄金百两,你有如此忠烈可嘉的贤妻,连朕都羡慕得紧。”
杨飞忙道:“皇后娘娘的贤良美德,天下共知,贱内怎及娘娘万分之一。”
朱佑樘与张皇后虽为帝后,夫妻之情,却不下平常百姓,闻言颇感欣悦,哈哈笑道:“过誉了,过誉了!”走到杨飞身畔低声道:“皇后有喜了,杨爱卿,朕可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杨飞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乃大明之福啊,何不公告天下,让满朝文武共贺?”言及此处,忽然想及自己夭折的幼子,心中一阵苦涩。
朱佑樘道:“不忙,不忙!等皇后生了再说不迟,朕尚无子嗣,若是皇子就好了。”
杨飞大拍马屁道:“皇上英明神武,一代名君,皇后娘娘生出来的定是皇子。”
朱佑樘哑然失笑道:“这个跟生儿子可没什么关系!”
杨飞马屁拍在马腿上,只得讪笑道:“皇上英明,微臣拍马不及。”
朱佑樘道:“杨爱卿,朕听说你妻子医术不错,这满朝御医都是男子,男女有别,颇为不便,什么时候让你妻子进宫为皇后瞧瞧?”
杨飞道:“此乃贱内之幸,臣回家之后,立刻让她进宫!”
朱佑樘点点头,又道:“你是朕的近臣,以后行事须得谨慎,莫要太过张扬。”
杨飞心中一紧道:“臣以后一定将圣上的谕旨牢记在心,永不敢忘。”
朱佑樘沉默片刻,忽道:“玲芷这几日偶染风寒,身体不适,待会你去看看她。”
“宁平公主病了?臣领旨!”
杨飞心中颇感诧异,朱佑樘如此明目张胆地让他到深宫去见朱玲芷,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难道朱佑樘就不怕自己与朱玲芷旧情复燃,干出什么有辱皇室的事来?
“见了玲芷,代朕对她说声对不起,朕虽为一国之君,也有不得已的时候啊。”朱佑樘不知为何长长叹了口气,挥手道:“你先退下吧。”
“陛下圣安,微臣告退!”
杨飞对朱佑樘之言颇觉莫名其妙,朱佑樘好端端的,对朱玲芷说什么对不起?
杨飞在朱玲芷宫中住过数日,一路自是轻车熟路,站在门前,恍如隔世。
杨飞上次得知朱玲芷的消息,还是朱见深病危,朱寰豪奉旨离京之际,托他照应居在深宫的妹妹,同时还转交了杨飞留在朱玲芷那里的蝉翼剑,不过时间一久,杨飞早将此事忘到九霄云外。
玲儿正端了一碗未喝完的汤药出来,见得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口中却怒道:“姓杨的,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听说你在外面过得快活,早将我们公主忘了,还来这裏干什么?”
“玲儿姑娘,圣上听说公主殿下偶染风寒,身体不适,特命微臣前来探望。”杨飞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搞得她每次见自己都似见到仇人一般。
“原来是皇上叫你来的,快请吧,杨大人。”玲儿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杨飞揖手道:“多谢玲儿姑娘。”
玲儿冷言冷语,连他也不知谢从何来。
步入深宫,来到朱玲芷闺榻前,杨飞不得不拜了下去:“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杨大哥?”朱玲芷声音微弱,看来病得不轻:“快起来!”
杨飞起身抬头,却意外的瞧见一人,是早已被他忘到九霄云外的彩霞。
当初他将彩霞藏到朱玲芷宫内,本想让朱玲芷寻个机会,将彩霞送出宫去。
孰料万贵妃突然病故,朱见深驾崩,朱佑樘登基,这无头公案不了了之,彩霞也不用冒着杀头的危险偷偷出宫,随后成为朱玲芷随侍宫女。
只是杨飞这几月一直未见朱玲芷,不知而已。
迎着彩霞幽怨的目光,杨飞心感歉然,寻思应该如何向朱玲芷开口,将彩霞弄出宫去。
“来人,赐座!”
朱玲芷见到杨飞,忽然来了精神,在彩霞的搀扶下,挣扎着倚榻坐起。
“谢公主殿下!”
杨飞与朱玲芷相对而坐,瞧着昔日珠圆玉润、活蹦乱跳的朱玲芷,如今却病厌厌的模样,心中莫名一痛,低声道:“玲芷,你何至如此?”
朱玲芷轻轻咳了几下,原本苍白的双颊腾起两团嫣红,低声道:“杨大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杨飞心神激荡,哽咽道:“对不起!”
这句话,不知是他自己说的,还是代朱佑樘说的。
朱玲芷幽幽道:“这皇宫里的人虽多,可玲芷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只有杨大哥可以说说心裏话,可你老也不来。”
杨飞一时激动道:“只要玲芷愿意,大哥每日进来看你。”
他话未出口,便已后悔。
凭他目前的地位和武功,进来倒是不难,难在不被人发现,如此时间一长,传到朱佑樘耳中,多半将自己千刀万剐。
朱玲芷美目一亮,随即黯然道:“宫门重重,不是说进来就进来的,杨大哥有这个心思,玲芷就心满意足了。”她探出右手道:“杨大哥,你坐过来!”
“公主,你们慢慢谈,奴婢告退了!”
珑儿识趣的带着彩霞和众宫女退了下去。
杨飞有些尴尬的坐到榻上,将朱玲芷那苍白毫无血色的右手紧紧握住道:“玲芷,你好好保重身体,来日方长,等你身体康复了,我去求圣上,让他准你出宫散心,我想圣上多半会准的。”
“来日方长?”朱玲芷倚到杨飞怀中,泪流满面道:“不久以后,玲芷就将远嫁外番,再也见不到大哥了。”
杨飞原本有些尴尬,闻得此言,大惊道:“竟有此事?”
朱玲芷点点头,泪水如珍珠般洒落杨飞衣襟。
杨飞抱着玉人,心乱如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朱玲芷远嫁蛮荒之地?
他定了定神,鼓起勇气道:“玲芷,如果你不想嫁那么远,不如我们一起向圣上求情,或许他会改变主意。”
朱玲芷仰起俏脸说道:“不会的,此事是先帝留下的遗命,皇兄性格纯孝,断然不会违背。”
杨飞顿时傻了眼道:“那还有什么办法?”
朱玲芷道:“如果大哥能带玲芷远走高飞的话”
“这个”
杨飞这时才知,为何当初只有一面之缘的朱玲芷,会央求他带自己一起私奔。
“我也知道大哥一定不肯的。”朱玲芷声音渐渐冷了下来:“皇兄是一国之君,怎会为了我个人着想”
杨飞听得心中激愤,猛的站了起来:“私奔就私奔,有什么大不了的!”反将朱玲芷吓了一大跳。
朱玲芷连忙扯着杨飞衣袖道:“大哥,小声点,让宫女们听见了可不好,玲芷只是说着玩儿,你可别当真。”
其实杨飞话一出口便已后悔,连忙顺水推舟道:“原来是说着玩,我还当真呢!”
孰料朱玲芷下一句话又让他心提了起来:“如果大哥当真要带玲芷走,玲芷愿意一生一世侍奉大哥。”
这下杨飞反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尝尝被公主侍奉的滋味当然不错,可如果要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没日没夜的逃亡,那就大大不好了。
朱玲芷何等聪明,怎猜不到他心中所思,语气一转,幽幽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之大,只怕还真找不着一个安稳之处,这事还是作罢了吧。”
“作罢,对,作罢!”
杨飞只能装傻陪笑。
朱玲芷见他如此,心中当然失望之极,又问道:“大哥,你今日来只是看我的吗?”
“其实”杨飞狠了狠心,道:“微臣是奉圣上之命前来探望公主,并替圣上向公主殿下传句话。”
这话说了只是伤朱玲芷的心,不说恐怕会落下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孰轻孰重,傻瓜都知道。
“这么说,大哥并非自己想来看我的?”朱玲芷娇躯一颤,绝望的闭上美目,轻轻道:“是什么话?”
“对不起!就是此三字,微臣代圣上传的话已传到了,恕臣告退。”杨飞一口气把话说完,再也不敢看朱玲芷苍白如纸的俏脸,逃命似的匆匆退出殿外。
迎头碰上面带质疑的玲儿和珑儿,杨飞不敢稍加停留,至于彩霞幽怨的眼神,那更是瞧都不敢瞧了。
直奔出宫外老远,他似乎听到二女的大呼小叫:“公主,你怎么了?公主!”
杨飞心情沉重,闷头疾走,忽然迎头被人拦住。
“你怎么会在这?”
杨飞抬头一看,原来是几日不知音讯的姜依萍。
“人家为何不能在这裏?”
姜依萍的脸色恰好跟他此刻的心情相反。
杨飞心情较那日更为糟糕,自是横眉冷对:“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
姜依萍却未计较他的冷言冷语,一把拉起他右手道:“你随我来。”
杨飞忙道:“我还有急事去办!”
朱佑樘下旨命姚柳青入宫为张皇后诊治一事,可怠慢不得。
姜依萍却是不放:“什么急事?还不是去见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二人在这皇宫大内拉拉扯扯,自是十分醒目,看见的太监、宫女不在少数,只是畏于杨飞的权势,兼之姜依萍身分特殊,一个个装作不见。
杨飞眼见越闹越大,无奈只好放弃努力。
姜依萍一路将他拖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迳自走了进去。
这地方杨飞却再熟悉不过,正是万贵妃住过的安喜宫,暗道这毒婆娘带自己来这干什么?难道想藉死贵妃的冤魂来吓自己?
安喜宫内白绫早已除尽,只是宫女、太监少了许多,显得冷清不少。
“你带我来这裏干什么?”
杨飞想起万贵妃或许冤魂不散的还在裏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姜依萍笑道:“人家现在住在这裏,这可是人家这辈子住过最漂亮的地方,你们汉人可真是有钱。”
杨飞呆呆道:“你现在住在这?谁让你住在这的?”
“你们的皇帝啊!”姜依萍见杨飞惊得好似呆头鹅的样子,颇为得意道:“我去见你们皇帝,你们皇帝留我在皇宫住,还问我想住皇宫的什么地方。”
“我说要住皇宫最漂亮的地方,他笑着说好,并带我来这,还问我这宫殿以前的主人死了,我住进来怕不怕?”
“我当然不怕,死个人算什么?就算这皇宫的都死光了,我也不怕。”
女人都是爱漂亮的,想不到她这么聪明的女人也不例外。
姜依萍又压低声音道:“裏面还有一张很大很大的床,听说你们原来的那个皇帝和贵妃在上面睡过,你以前不是说,要像皇帝那样嫖我这个公主吗?敢不敢上去试一试?”
杨飞瞧着姜依萍的勾魂媚眼,直听得他血脉贲张,看看左右无人,恶狠狠道:“有何不敢?”
在姜依萍的娇呼声中,杨飞将她横抱起来,驾轻就熟地除去她身上衣物,来到榻前之时,已是一|丝|不|挂。
姜依萍的呻|吟声随即响了起来,一时满室皆春。
“糟了!”
当杨飞结束征伐,自姜依萍的粉臂中苏醒之时,已是日落西山,想起朱佑樘所托之事,哪还不大叫糟糕?
“死鬼,你还是怕了!”
姜依萍纤纤玉指,在杨飞胁下软肉轻轻一拧。
杨飞吃痛,闷哼道:“我怕什么?”
姜依萍道:“你们皇帝要是知道你在他后宫玩女人,你会有什么下场?”
杨飞还未思及此点,得姜依萍提及,老脸顿时变得煞白,那一刻的念头便是逃得越远越好,千万莫要让朱佑樘撞见。
“胆小鬼!”姜依萍啐道:“你放心好了,你们皇帝瞧在我的面上,是不会为难你的。”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杨飞看着怀中赤身裸体的姜依萍,百思不得其解。
姜依萍媚笑道:“你猜!给个提示,我是什么身分来着?”
“你是鞑靼公主。”杨飞心中一动,失声道:“你是来和亲的!”
朱玲芷要远嫁外番,偏偏姜依萍又出现于此,联想她与宁王府的关系,不难思及此点。
姜依萍玉指在他额头轻轻一点,啐道:“看来你还是有点聪明嘛!”忽然大声道:“来人啊!”
“奴婢在!”
彩霞的好姐妹红月应声而出,杨飞想找个地方躲躲已然不及。
姜依萍指着杨飞道:“备热水,我要和这个男人共浴。”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下杨飞与姜依萍的奸|情,想不被朱佑樘知道都难了。
杨飞与姜依萍共浴的时候,还有四个衣着养眼的宫女在旁侍候,可惜这家伙有贼心无贼胆,对姜依萍命众女与他大战三百回合的提议置若罔闻,这场鸳鸯浴虽然香艳,并未闹出更刺|激的事来。
当他回到府中,天色已黑,守候在府中的姚柳青虽嗅到他身上的脂粉之气,却未多想。
匆匆用过晚膳,他便用软轿将姚柳青送入宫内,在宫门候到深夜,才等到姚柳青出来。
问起皇后的孕情,姚柳青只是微笑点头,说看望张皇后之后又去见了皇帝。
杨飞本想向她打听朱佑樘对自己有何看法,但见她一脸疲惫,只得作罢。
杨飞想起先前与姜依萍干的好事,心跳之余,不由将姜依萍恨得牙痒痒的,对毒婆娘的保证自是不敢相信,他深恐朱佑樘定自己一个失仪之罪,如此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忽闻宫中有太监前来宣旨,直吓得他魂不附体。
府中下人跪了一地,姚昭武双腿已残,自是免了。
待姚柳青拉着老脸苍白的杨飞跪下,那太监方打开黄绫,用那招牌式的公鸭嗓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衞千户杨飞公忠体国,劳苦功高,朕深感欣慰,朕闻吏部尚书王恕之孙王可卿贤良淑德,品貌双全,特许配杨飞为妻,择吉日完婚,另赐朕亲笔所题字画一幅,以作贺礼,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