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觉得自己和石油机械厂,好像有点八字相冲。胜利机械厂算是半个石油机械厂,结果归到了他的名下,后来又卖给了胜利油田,这算是善始善终的。津石总厂是堂堂的国家大型石油机械厂,因缘巧合之下,却半是败给了市场经济,半是栽在了他的手上,若非苏刑横插一脚,津石总厂很有可能被苏城给收购了。如今的宝石机似乎延续了津石总厂的命运。别的分公司被石油管道公司踢出来,其实都不会伤筋动骨,因为它们的主业并非石油机械或者管道机械。唯有宝石机,最是需要管道业务,偏偏给苏城踢出了局。这已经不能叫伤筋动骨,应该叫残废了。国家对石油产业的投入虽多,毕竟是有限的。一旦中哈石油管道投产,那其他的类似项目,就要暂停或者等着。也就是说,宝石机除非到国外找到了项目,否则国内的蛋糕是丢一块少一块的。本来,石油总公司假如是铁板一块,贺海涛怎么腾转挪移都可以,漫天开价说不定也能成真。但是,这么大的公司,又怎么可能有真正的铁板一块,只看找到找不到罢了。苏城挥洒间将宝石机的份额送给了其他分公司,就算有一两个不太认可的,也没有为贺海涛出头的意思。于是,在贺海涛灼灼的目光中,分配方案竟而就这么订了下来。迟滞了一天的流程突然加快,一摞摞的协议直接开始签订。贺海涛连签名的资格也没有,在会议室里呆的受不了,愤然起立,道:“私企吃人不吐骨头,今天是宝石机被踢开了,明天说不定就是各位了。”一群中老年干部都是运动年代过来的,什么狠话没有听过,都装作耳背的样儿,却是一个回答的都没有。贺海涛强忍着痛打苏城一顿的想法,冷声再道:“我不会坐以待毙的。”苏城抬起头,满不在乎的说:“我知道。”“你……你知道是什么意思?”贺海涛简直气的胸都要涨起来了。他也算是老年干部了,当着同僚的面被踢出局,而且是苦心筹划以后被踢出局,面子早就挂不住了,还呆在这里,已经算是城府素养了,再听苏城的语气,肺都鼓了。苏城侧对着他,也没有转过来的意思,就像是对下属似的,声音平和的道:“我上百亿元的项目,买你走人,你觉得贵不贵?”“什么意思?”贺海涛瞪大眼睛,不能置信的重复了一句。苏城叹口气,道:“你明白的。”贺海涛呆如木鸡,颤音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老贺,回去休息吧。”张长亭看不过眼了。贺海涛脖子僵硬的环视一周,最后看着众人的眼光,一言不发的低头出去了。在没有石油总公司的支持下,苏城要他走人,他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归根结底,私企是私人的,国企是国家的。贺海涛能代表宝石机说话,但并不意味着宝石机就缺他不可了。而且,这次回去以后,宝石机的职工若是是知道因为他的原因,让厂子丢掉了获取管道公司股份的机会,唾沫星子也是不会少的。苏城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啪啪”拍了两下手,笑道:“我们继续。”各人各怀心思的转过头来。苏城暗自叹息一声。他和石油机械类工厂的关系不融洽,其实也是注定的。大华实业是很难在国内获得原油的,尤其是陆地上的石油,以中国的政策来看,99%不会给私人公司。而大华实业即使有心发展为大型跨国集团,也不能放弃本国产业,否则必然变成无根之萍。这种情况下,大华实业在国内的产业方向,必然偏于石油机械。无论是津石总厂、宝石机,或者是拥有大型石油机械厂的大庆,都是大华实业潜在的对手。反而是胜利油田这样的采掘型企业,与大华实业能够成为无冲突的盟友。贺海涛开始阶段,其实是倾向于联合大华实业的。然而,越大的事,往往越容易被屁股决定,而非脑袋决定。贺海涛的抵触情绪,未尝不是与宝石机的石油机械属性有关。一众人等在疗养院里呆了两日,才算是完成框架部分,重返京城,召开想新闻发布会,宣布此事。主流新闻媒体像是闻到了松露的黑猪,纷至沓来。和明星的故事比起来,中哈石油管道自然是有些枯燥了,不过,各家新闻媒体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娱乐媒体的生存之道是娱乐大众,财经媒体的生存之道是使人赚钱,政治媒体的生存之道是拍马屁。中哈石油管道的消息一经传出,首先带来的就是原料价格的上涨。在93年末的时节里,这多少也算是一个敏感话题,有点像是后世的房地产过热。因为地方政府拉动GDP的方式都是固定建设投资,以至于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中央为了消弭影响,自然要千方百计的压制这方面的投资,而地方政府又要想尽办法进行反抗。所以,中央政府一方面减少国内的重复建设,一方面又批准了中哈石油管道,自然容易给人以口实。好在石油总公司的身板够厚,而且积威够重,一票加油站丢出去,顿时清静了许多。这方面的报告,每天都由信息局整理,送到苏城的桌上。看到中石油用加油站当筹码,苏城也只能苦笑。后世的年轻人想搞个加油站得多难?要是有一个加油站得多爽。日进斗金形容的就是加油站。除了放火放盗以外,几乎不用操行什么,自然有车排着队送钱来,各地城镇附近要想申请一个加油站,都到了百万级竞标的程度,就是这样,还不免要给城市管理者以好处。但在93年,情况就不一样了。除了少数城市的加油站盈利不错以外,石油总公司和中石化,其实都没有能力维护大量的加油站,甚至国内的成品油数量都不够,需要从国外进口。加上城市石油管道铺设的比较少,油罐车的价格比较贵,司机的人工比较高等等因素,使得城市加油站倒过来变成了求中石油的事。一些小的城市,你要是不求中石油给你多建几个加油站,你的车就得千里迢迢的开到外地去加油。这也就是公家的车了,要是私家车来回200公里去加油,估计车主脸都要绿。当然,此时的公家人的脸也不能是喜气洋洋的,为了加油站扯皮的身份,不在少数。这方面,却是和电信、移动刚成立的时候差不多。连续几个星期,苏城都在京城和石油总公司的一群人讨论细节,签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不过,有了贺海涛的前车之鉴,加上林永贵等人的工作,紧张的关系倒是恢复了不少。利益是最好的润滑剂,大家本来就是合作关系,自然是越谈关系越好。苏城也逐步放松下来,有意释放一些善意出来,某些不太重要的部分,甚至让出一些好处。到了目前的地步,几百亿的订单都细化成了几百万的订单,偶尔退让出来的好处实在是少的可怜,但次数多了,感觉上却非常好。周五下午3点。最后一份细则完成,陈立正等人看着苏城盖上公章,忍不住举手鼓掌。“太不容易了。”林永贵像是小学生似的,拍的手掌都红了。张长亭也莫不言声的鼓掌,只是气势弱了许多。“我给纳扎尔巴耶夫先生打个电话。”苏城等集团的律师确定了以后,高兴的说。“直通哈萨克斯坦总统吗?”陈立正等人经常见苏城临时打电话,却不知道他打给谁。苏城此时没什么掩饰的必要,笑道:“是,他大概也等着急了。”一群人都陪着笑了起来,然后看着苏城拿出神秘的黑色笔记本,找到了号码,拨打过去。现在的程控电话还是高级货,国际电话是要人工转接的,耗费不少功夫,总算是接通了。苏城“喂喂”了两声,那边就传来沉闷的笑声。“纳扎尔巴耶夫先生,我们已经完成了石油管道的建设合约,中哈石油管道不日即启动……”苏城半是随意,半是正式的说着话,而且,话题很快从中哈石油管道,拐到了石油经济。石油总公司的一群人顿时有种怪异感。这语气,不像是报告,也不像是知会,倒是……有点像聊天了。陈立正不懂英文,听了五六分钟,不耐烦了,拉来一个年轻人问:“他们说什么呢?”“好像是在说住房的事。”“住房的事?”陈立正疑惑。“是,他们先说石油管道,然后好像说完了,然后苏董好像说他最近都在京城住酒店,住的很累,说他到了哈萨克斯坦的新都城,一定要建一个住宅。再……再是说到了房价上涨什么的……有点像是拉家常了。”总算是年轻人记性好,反应也快,能把陈立正的问题给说清楚。陈立正却是心里一动,问:“听起来,他和纳扎尔巴耶夫关系很好?”“听起来,像是老关系那种。”“嗯……”陈立正顿时沉思起来,一会儿拉过总经理,嘀咕道:“你说,咱们几个家都在北*京,让苏董陪着咱们住了几个星期酒店,还真挺过意不去的。”总经理眼横了起来:“他住的是钓鱼台国宾馆,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宾馆再好能和家里比吗?”陈立正一笑,道:“我觉得,咱们得意思意思,你看,合同也签了,以后咱们就一个马勺里舀饭了,送点礼物表示一下,是不是比较好。”“送什么?咱们可不能违反规定。”“半买半送呗。咱们老说走出去走出去的,他和哈萨克斯坦的总统关系这么好,帮咱们一把,不就是顺便的?”陈立正呵呵笑着,心里打着算盘,道:“我琢磨着,苏城你别看着年轻,这地主老财都是一样的,喜欢地,他那投资公司都买了多少地了。不过,北京城里面的地不多,差不多好点的,建国这么多年,也分的差不多了,他拿钱也不一定买的多,但咱有啊,咱卖他一块地,给他北*京建个房,他以后住里面,能不想着咱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