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黎芳。她发现面包车驶离大路,朝一条林中小道开去了。她记得很清楚,当初从里县坐车前往石头城的途中,全程都是大路,绝对没有走过这种偏僻小路。她一下警觉起来,问道:“到石头城,是走这条路吗?”
“这是近路。”司机头也不回地答道。
陈忡这时也开始警觉了,他坐直身子,问道:“为什么要走近路?我们又不赶时间。”
司机没有再回答,反而加快了车速。随之加快的,是陈忡和黎芳的心跳,他们俩都意识到情况不妙。
“停车!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陈忡喊道。
“别着急,马上就要到了。”司机不软不硬地说。
的确是马上就到了。只不过不是到里县,而是在荒无人烟的林中小道上停了下来。陈忡隐约瞥见前方有一栋黑黢黢的小房子,里面没有透出丝毫灯光,周围没有任何其他房屋和建筑。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意识到自己遭遇了怎样的状况。
陈忡和黎芳想要跳车逃跑,但长发男人快了一步,他迅速从副驾驶的位置跳下来,拉开后排车门,一把尖刀对准了黎芳的腹部,恶狠狠地说道:“乖乖下车,不然我一刀捅死你!”
黎芳吓得全身发抖,不敢反抗。司机转过头凶相毕露地说道:“不想死,就照他说的做!”
陈忡用眼神暗示黎芳别轻举妄动。黎芳只得在尖刀的胁迫下慢慢走下车。长发男人一把拽住黎芳的胳膊,尖刀抵在她的脖子旁。他对陈忡说:“你也下来,要是不老实,你的小女朋友就没命了!”
陈忡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对于今晚冒失的举动,他后悔到了极点。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在这种危险时刻,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如果罗曼教授遇到这样的险情,会怎么处理?
现实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司机对同伙说:“我去后备厢拿绳子,绑住他们。”说完跳下车,朝车尾走去。
如果被绳子捆起来,就没有逃跑的可能性了。陈忡清楚地想到了这一后果。他突然急中生智,假装害怕地说道:“别……别杀我们,我身上有钱,一万多块钱,我马上给你!”
说着,他把手伸进裤兜,从里面掏出厚厚一沓现金。长发男人见钱眼开,岂有不要之理?他松开黎芳的胳膊,伸手过来接这沓钱。陈忡看准时机,利用夜色的掩护,把全身的力量灌注在右腿上,狠狠一脚踹向长发男人。这家伙“哎哟”一声大叫起来,被陈忡蹬出去一米多远,摔了个四仰八叉。
陈忡快速跳下车,牵起黎芳的手,两人朝小路旁的树林里狂奔而去。
正在后备厢拿绳子的司机大惊,赶紧绕过来想追。见同伙摔倒在地,只能先上前将他扶起。长发男人的脊背刚才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疼得龇牙咧嘴,他又急又气,用当地方言骂了一句听不懂的话,提着刀就要朝树林里追去。司机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他。
长发男人问道:“干啥?”
司机说:“算了,别追了。”
长发男人又问:“别追了?就这样放这两个小兔崽子跑了?”
司机说:“这林子里,有‘东西’。”
长发男人一愣,骤然想起了什么,迟疑了起来。
“算了,他们的行李箱还在车子里,里面估计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咱们这趟也不亏。”司机自我安慰道,“绑架这种事,我们不专业,还是别蹚这浑水了。”
长发男人不甘心地骂了几句,朝树林里啐了口唾沫,最后两人悻悻地开车走了。
陈忡和黎芳没命地逃窜,根本不敢回头张望。直到黎芳被脚下的树根绊倒,拉着陈忡一起摔倒在地,两人才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喘息。
刚才一阵疯跑,现在突然停下来,让他俩头脑缺氧、眼冒金星。陈忡惊惶地回头看,没发现有人追来。
黎芳再也跑不动了,她坐在地上,筋疲力尽,大口喘着粗气。陈忡毕竟是男生,体力稍好一些,他不敢怠慢,摸索着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枝作为武器,万一那两个人追来,可以勉强防身。
休息了几分钟,他们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凝神细听了一阵,没有听到追踪的脚步声,猜想那两个歹徒大概是放弃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此时的处境并不能让人安心—他们身处密林,而且显然迷路了。四周黑影幢幢,阵阵冷风吹向林间树叶,飒飒作响,令人心悸胆寒。
所幸他们身上还有手机。陈忡掏出手机,开启应用中的“手电筒”,手机发出的光照亮了周围,但光亮带给他们的,却是更深的不安,因为他们是这个树林里唯一的发光体。一旦有任何危险的事物靠近,他们将无处遁形。
黎芳害怕极了,她紧紧地倚靠着陈忡,牙齿上下打战。陈忡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硬撑着没有让自己显得惊慌失措。但实际上,他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这片密林就像一个巨大的蛛网,而他们如同黏在网上的飞虫。
站了许久,黎芳终于忍不住说道:“陈忡……我们,跟罗曼教授打电话求救吧。”
陈忡何尝没有这样想过?但他沮丧地告诉黎芳:“林子里没有信号,gps也无法定位了。”
“那我们……怎么离开这里呢?”
“只有朝某个方向瞎走了,运气好的话,我们也许能走到大路上。”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们只有凭感觉朝前走,脚下的枯树枝被踩得吱嘎作响,仿若恐怖电影里的沉闷配乐,让气氛更加惊悚。
这种压抑的感觉让人窒息。黎芳实在是受不了了,说道:“陈忡,你说点儿什么吧,随便什么都好,咱们别这样静悄悄地走,太吓人了。”
陈忡脑子里一片空白,麻木地问道:“说……说什么?”
“咱们以前学校里的体育老师,你还记得吗?”
“你说的是那个全校女生都喜欢的体育老师?”
“对,好多女生都迷他。但是,我就不喜欢他。”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没你帅。”
“谢谢安慰。”
“我说的是真的,你虽然长得没他高,样子也没他好看……”
“喂喂……”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感觉确实比刚才好了许多。就在两人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的时候,陈忡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手中拿着的“手电筒”,刚才晃到了前方树丛中的某个东西。一瞬间,恐惧攥住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太恐怖了,树林中有一双眼睛在瞪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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