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立刻安下了心，打量一下我们，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轻蔑：“各位是不是走错了？我们这裏不卖保安的衣服。”
我扭头瞥了一眼外面的党衞军制服，淡淡说：“你不用强调，我知道你这破店里没什么高档衣服，就那套凑和一下行了——仿Ｍ３２型执勤服，海因里希．希姆莱亲自设计的，奠定了‘黑衫队’这个称呼的基础，领章上的数字代表日耳曼尼亚团……
“对了，小伙子，你把铁十字勋章的形状搞错了，还有，既然鹰徽骷髅都换了，为什么还保留死亲人似的臂章？”
小伙子怔了半晌，眼神变得惊喜：“你也是党衞军服迷？”
“迷归迷，你要是敢宣扬纳粹精神，我就去检举你！”
我继续板着脸。
小伙子呵呵笑了起来，神情之间亲近多了：“怎么会呢，我爷爷可是资深老红军……你们要订多少套？”
他迅速点了点人数，主动总结：“二十八套？”
“二十九套！”
我纠正他，“人都在这裏，你抓紧时间量尺寸，不合身不给钱——还有，我们不|穿马靴，你把裤管处理成直筒，别做得跟泡泡袖似的，衣服上也不要叮铃叮当的勋章和徽标，越简洁越好，要是被人检举我就找你退货！”
小伙子叫了个店员过来量，自己拿支笔刷刷地在本子上记录，边写边说：“放心，我们会根据客户要求找厂商订货，肯定合身……而且我这行干很久了，有经验，不可能留下把柄……”
“什么时候能取货？”
“五天之后吧，大宗单可以送货，你留个地址就行了。”
小伙子继续刷刷地开着票，忽然抬头问我，“这种衣服挺贵的……你是一次付清还是先付百分之三十的订金？”
“这都看不出来？要我出钱帮你买副眼镜吗？”
我冷冷反问，难得用公款买东西，我非常高调，接着嚣张地往口袋里掏……
空的。
糟糕，我好像忘了去财务部拿钱……
我保持掏钱的姿势大概半分钟，店主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又瞬间改变：“我们不给赊帐，如果你今天不能付款，就改天再来吧。”
他把本子啪地合上，用手势制止了女店员量尺寸的动作，嘲弄地看着我。
“陈主任……”
高姓警衞反应也很快，在旁边怯生生地叫我，“我替你回去找财务部？”
“不必。”
回去找财务部是正确选择，但在这票新下属面前，我丢不起这个人，我举手摆了摆，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沈兴国手下的老三：“三哥，我是阿七，城西校区的业务最近是谁打理的？”
很久没跟他联系了，老三很惊喜，“阿七？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聚聚……西城区那片现在还是毛子在搞，他搞的还不错，兴爷一直没换人……你找他有事？等等，我把电话给你……”
我拿起柜台上的笔和纸开始记电话号码，店主眼睛一瞪正想发飙，看到我写的几个字，很快就缩了回去。
我挂了电话，正准备再拨毛子的号码，店主堆着笑问：“你们……是毛哥的朋友？”
“算不上朋友。”
我说。
店主刚吁出一口气，我继续往下说：“他跟我攀朋友关系就是犯上，论辈分他得叫我一声姐，同桌吃饭他得先敬我酒，如果他的地头有人得罪我，他敢不过来处理还是犯上，按规矩，打断腿算轻的……”
刚吁出来的那一口气重新被店主吸回嘴裏，怔忡良久，他咬着牙说：“所有衣服打八折，订金不用付，货到再给钱就行！”
“老板是聪明人，大家和气生财。”
我打个哈哈。甭管黑白，有点背景总能顶用的。
等女店员量完身围，我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离请假时限还有一钟头看看时间。
罗侯的比赛应该已经开打半个小时了，这裏离财经大学很近，大约只有五分钟路程，我转身询问旁边的一帮警衞：“同志们，大伙儿是跟我去财大看会儿球赛，还是你们自己回学校去上班？”
“看球赛。”
二十八个人异口同声，看来厌班症候群是普遍现象。
于是我很希特勒地把手一挥：“开路！”
财大正门也有值班校警守门，看见我们一拨人风风火火地赶到，警惕心马上就飙升起来，伸手一拦，喝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沉着地冲他点点头：“放行吧，都是来应聘的，下月你想进来就得人家放行了！”
走进去很远，我还听见那个校警在后头愤愤不平地嘀咕：“我们做得不好吗？怎么还招人？事先也不打个招呼……”
小队人马笔直杀到篮球馆，座无虚席，看来这场球赛比较重要。我们挤了个好位置站着，刚好看到财大的后衞从后场一个单手长传，中锋已经微微下蹲做憋屁状等在篮下，这个配合太过默契和神速，工大队员没来得及回防，几乎全部都还在中场，只能眼睁睁抬眼看着篮球飞过头顶……
罗侯奔出两步，纵身一跃，将半空中的球抄在手中，腰部发力凌空转身，落地时已经面向对方前场，无烫染纯天然的黑发在风中拂振，没人来得及防守，在财大球员们绝望的号叫声中，罗侯飞身跃起，单手大力扣篮得分。
篮球是在抛物线的最高顶点被抄截的，罗侯的那次跳跃摸高足有三公尺以上，我听见自己的心潮在呼啸。
场上大概有三秒寂静无声，接着骤然响起女孩们刺耳的尖叫的欢呼，无论主场客场，女生们总是无法掩饰对帅哥和明星的喜爱。
同队球员喜不自禁地往罗侯肩膀上揍了一拳，罗侯低着头笑笑，跑动回防，一边跑，他一边歪头看了我一眼，双目中笑意灿然。
正鼓掌喝彩的我不由一怔，我才刚到，而且夹在不起眼的人缝里，他在场上那么激烈的比赛中如何能够发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我羞了……
对方的二十三号对罗侯盯得格外严密，手上的小动作不少，拉衣扯袖拐子样样来，这家夥本来就长得寒碜，跟帅哥罗侯站在一起更显气质龌龊，我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妈的！长这个熊样还出来参加比赛？您是来当吉祥物的吧？
我正冷眼观看，轰动全场的意外发生了。
罗侯正在后场抢篮板球，二十三号没防住，眼看罗侯已经卡好位准备起跳，二十三号一急，伸手就扯他的衣服，结果没留神，扯到的是裤子，罗侯一跳，球裤瞬间被扯到膝盖……
篮球馆内回荡着众人一起倒吸凉气的巨大声响，所有女生的脖子同时前伸。
很遗憾，众美眉目测未遂——人家还穿着条内裤呢，浅色的，款式没看清楚。
罗侯手忙脚乱地提起裤子，面红耳赤，怒不可遏，逮住那个二十三号就是一记迎面直拳。
二十三号捂着脸满地打滚，裁判立即将罗侯罚下场，取消比赛资格。
很明显是假摔，我看出来罗侯下手不重，如果真是一记重直拳，他的鼻骨就得断了。
在一片嘘声中，罗侯咬紧牙关慢慢走回休息区，工大的球员开始情绪激动破口大骂，财大队员身在主场更有底气，一时间场上挑衅与喊骂震天，有发生群殴的前兆，双方教练同时果断地叫了暂停。
经过安抚，比赛继续进行，事态似乎得到了控制。坐冷板凳的罗侯擦了几把汗，摔下毛巾，起身向我走过来。
他心裏一定很难过……我主动安慰他：“打得不错，那个空中抄球之漂亮，是我生平仅见！”
“我本来想赢这场比赛给你看……”
罗侯很懊恼。
“胜败乃兵家常事，别放在心上，一场禁赛而已嘛，你下次比赛我再看好了。”
看着罗侯略带羞赧的脸，我继续衷心地赞美：“你穿球衣的样子真帅，我都快被你迷住了……”
我脑中回放起他裤子被扯掉的画面，大腿肌肉相当结实，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当然，不|穿的样子更帅……”
我实在憋不住了，扶着他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罗侯瞪着我，一脸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