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先沐浴更衣,把一身汗尘清洗干净,接着给父母打了个电话,以最近在谈恋爱为由,申明以后几个月会减少回去探望他们的次数,并且也让他们不要再擅自过来给我送东西或者收拾房间,免得撞破奸|情。
听到有瞎了眼的男人看上我,爸妈痛快地答应了,还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下我男友的身高体重三围月收入,他是哪里人?家有几亩田?屋里有几头牛?父母亲尚健在否?恨不得连生殖器尺寸都问清楚。
反正是子虚乌有,我索性信口胡绉,以偶像剧男主角为蓝本吹得神乎其神。
有人盯上了我,这套公寓已经不安全了,当初我搬出来住也是忌惮这个,事实证明我保护得很好,父母至今不知道我混过黑道,只知道我有过一段颓烂生涯。
交往归交往,没必要互将底细全盘托出,这就是我从不追问小八背景籍贯的原因,连兴爷和小八都不知道我父母家的地址,更别说其它人了。
我靠在床头看了会书,临睡前又瞧见了桌角的钻戒绒盒,这两天太忙,总是把它忘记,是该找个时间把戒指还给朴承胤了。
这一夜的梦很杂,在好几年的时空里混乱穿梭,突然看见人面蛇身的纪墨游过来朝我冶艳地笑,遽然一口咬在我脸上,咧着血淋淋的嘴冷笑:“你毁了他的容,我也要毁你的容”突然又看见西装革履的小八被人砍得满身是血,孤零零地躺在路灯下的黑夜街头,整个城市里空无一人。
最后惊醒时,我一身冷汗,小八苍白无神而血迹斑斑的脸,犹在眼前。
坐起来打开灯,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层浓重的昏黄灯光中,我用颤抖的双手点燃一支烟,大口吸入大口呼出,努力按捺下头脑中狂乱无助的情绪。
我早已有过经验,知道人在睡梦中的神经会出奇脆弱,但是一想到眼睁睁看见小八被乱刀砍死,我仍然悲恸欲绝。
我强打着精神与恶梦周旋良久,最后还是因为太疲倦而沉沉睡去,不再记清梦境。
第二天下午,我妈打了我的手机,先采取迂回战术盘问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题,十多分钟以后才图穷匕见,凶巴巴地交代:“我跟你爸商量好了,你今晚带你男朋友回来吃个饭,我们帮你把把关!”
我听了这话之后只想盘腿打坐,准备羽化飞升。
我的亲娘啊,现在上哪给你弄个男人回去?家乐福有卖吗?
绞尽脑汁推托了几句,可老妈追问得实在紧,眼看确实赖不掉了,我唯有咬咬牙答应下来:“行!那你叫老爸晚上多炒几碟青菜!”
老妈笑着埋怨我:“放心,咱们家饿不着他!”
我赔着笑,在心裏小声说: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如果实在不行就买只公兔子带回去……但是这样的话,我又怕我妈顺手拿个锅铲敲死我,大义灭亲。
正在心丧若死地把手机往包里塞,我突然瞥见了带出来准备归还的钻戒。
嗯……
如果我主动把这枚昂贵的钻戒还给朴承胤先生,他肯不肯知恩图报,冒充男朋友跟我回娘家去吃一顿没有泡菜和烤肉的晚餐呢?
如果让爸妈见到我找的男人斯文儒雅,还事业有成开着BMW,必然会放下心来,虽然年纪大了点、国籍矬了点,不过我认为,事到如今,爹妈已经不指望我能找到个适龄的优秀青年了……
好容易等到日理万机的校长抽空接见,我领着秦亮去与他交涉,结果踏进了校长办公室才发现,教务主任和詹老师一左一右坐在两张沙发上等我们,表情气定神闲,小几上的两杯香茗嫋嫋冒着热气。
徐婉清也被叫来了,正低着头坐在角落的圆凳上,从坐姿就能看出她不情不愿。
整间屋子只剩下办公桌旁边的一张椅子,我若坐下,秦亮就只能站在大家面前交代犯罪事实了,我们将对他形成审问之势。
“这是法庭吗?”
我冷冷地问校长。
校长手里拿着一支笔,屈起双臂撑在转椅的扶手上,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我把所有当事人都请来了,现在大家来商讨一下处理意见吧,陈主任你先坐。”
我拉着秦亮不松手,笑着提醒:“椅子好像不够啊。”
教务主任扭过头,不易觉察地撇了撇嘴,再转回脸时已经堆起了热情的笑容:“哟,还真不够呢,那就委屈秦亮同学站一下子吧,好在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我心中冷笑,若将秦亮换成洪大志或其它得罪不起的有钱孩子,必然是要吩咐上座的。
秦亮挣开我的手,低声说:“没事,你坐吧。”
徐婉清抬起头,黑亮的眼珠瞟了瞟秦亮,看似只是随心一瞥,但在已经了解全部真相的我看来,就隐隐有一丝哀婉和祈求的意味,我见犹怜。
徐婉清的容貌并不出众,但那双眸子着实楚楚动人,能蛊惑得秦亮神魂颠倒也不足为奇。
想要妥善解决这件事情,在校长面前就不能意气用事,我安抚地拍了拍秦亮的背,走到办公桌旁准备坐下。
望着孤苦伶仃站在房间中央的秦亮,詹老师隐蔽地扯了一下嘴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大模大样地问我:“陈主任,你对开除秦亮有什么看法吗?”
我斜睨他一眼,严肃解释:“各位可能对这件事存在一些误解……我问过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