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备忘录(1 / 2)

差三岁 罗再说 5026 字 2个月前

要说宁玺最大的本事,除了长得好看,非要行骋挑一个出来膜拜的话,那绝对就是球打得又好,成绩也优秀。

打球的人都知道,十分天赋十分努力,剩下八十分基本都是实战训练裏面折腾出来的。

行骋从小就经常见着他哥下午打球晚上回家学习,一个院里的小孩吃完晚饭凑一堆玩游戏,他就扯着嗓子在他哥家窗户边喊,挑衅他哥出来迎战,出来练球。

什么花样,什么话语都折腾完了!

他哥就是不动,低着头写字,眼皮都不掀一下。

结果行骋看着他哥天天好好学习,天天书海泛舟,但平时跟他们一起打球的时候,也不会输球。

宁玺抄截断球盖帽样样牛,行骋自己再练三年也追不上。

没几天就是校运会了,行骋有事没事就往球场跑,监督一下他们年级的那群男生,顺便给他哥打打小报告,投敌一下。

什么谁谁谁打的哪个位置,谁谁谁擅长什么,高三怎么防他们最好,防他吧,他绝对让宁玺当得分王……

宁玺一听行骋又开始胡扯,就停了笔,想一铅笔屁股戳他脸上,又觉得疼,忍住了,说:“你们队里知道你上来给敌军汇报情况吗?”

行骋脸皮还挺厚:“知道啊,他们还说玺哥你想赢多少分都行,想赢双数还是单数啊?”

宁玺冷笑一声:“想放水?”

行骋一拍桌子,不乐意了:“哥,什么叫放水啊,你们高三实力派,肯定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宁玺点点头,把练习本摊开,捉了笔往行骋手背上写了个“1”,说:“一分,险胜吧。”

行骋看他哥要练题了,他一个高二远近闻名的小混混也不好意思在人高三实验班教室里站太久,站直了身子,往手背上被写字的地方戳了一下。

行骋正准备走,就听宁玺在后面压着声音骂他:“行骋,你什么毛病。”

教室里人多,行骋怕开口耍流氓惹他哥不高兴,朝四周看了下,趁没人往这边看伸手捏了他哥肩膀一下,小声说:“你惯的。”

说完,行骋就出去了,也没管教室里好几个女生都盯着他,站在后门,回头看了一眼他哥。

结果,宁玺从行骋转身开始就目送着行骋离开,没想到行骋在教室后门停了一脚,两个人目光一下子就撞上了。

宁玺慌得马上回头,目视前方,一动不动,面上还是稳得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偷看。

大意了,大意了。

宁玺晕晕乎乎的,感觉在前座同学的后脑勺上,似乎都能看到行骋刚刚的笑脸。

真的大意了,谁说的姜是老的辣,宁玺觉得自己就算再比行骋大个三岁,还是拗不过他这劲儿。

宁玺平复了一下波动的心绪,把直尺拿过来在练习本上比画了一阵,忍不住,悄悄在页脚,写了个小小的“X”。

他和行骋的名字裏面都有的字母。

这样最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宁玺背着书包提前来学校,屁股后面一如既往地跟着一个行骋。

他脚上这双篮球鞋也穿了有一两天了,行骋还把他专门拿来洗球鞋的喷雾洗剂给他拿下来,特别怕用别的东西洗变色了。

他们刚在校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就撞见了学校篮球队裏面啦啦队的学妹程曦雨,急匆匆的,后面跟着几个校队的男生,边走边开小会。

这个学妹是高二的,跟行骋一级,主要负责校篮球队的一些杂事和啦啦队排练,挺积极的,但还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早提前来办事情。

宁玺后面跟着行骋,两个长得高的男生站一起非常显眼,那边的几个队员一下就全看了过来。

行骋天天黏他哥,跟他哥凑一堆,他们已经习惯了。

校门口几个人扎堆讲话,宁玺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程曦雨就跑过来,神情急切:“学长,高三今年跟你打配合的得换人了……”

宁玺一愣:“应与臣呢?”

程曦雨也慌得不可开交,读了这么多年书还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昨晚上在外面被捅了,现在都还在华西监护着,刚刚教练来通知我们,说下午训练的时候换人……”

一听这话,行骋都愣了:“应与臣?为什么?”

程曦雨掏了手机出来又确认一遍,边回消息边说:“不知道,他们说是因为他哥的事情,总之说不清楚,我得先安排一下下午的训练补位……”

宁玺皱眉道:“现在能去医院吗?”

程曦雨摇摇头:“就是不允许,他的亲哥哥联系校方,说是私事,谁都别往那边走!”

行骋这下了然了,估计是他哥哥应与将惹了什么事,应与臣被人下了黑手,拿来报复应与将……

因为好朋友受伤的事情,宁玺中午的训练都不怎么在状态,没了最佳配合的搭档更是打不下去。

宁玺的状态影响着行骋,两个人作为对手,还在对战的时候在场上走神,引得教练一火大,一声哨子,把两个人都罚了下去。

行骋从教练面前过的时候,腰上还被毛巾给抽了一下:“你小子就是故意的!”

故意被罚下场,跟着他哥去旁边台阶上坐着。

两个人并肩坐着,行骋拿膝盖撞了宁玺的腿一下,后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行骋低声喊了句:“哥?还想应与臣啊?”

宁玺点点头,说:“不过在医院了,应该没什么事。”

放学才刚出校门没多久就被捅,这事传得整个学校人心惶惶的,派出所立了案,中午就来校门口守着小孩放学的家长都多了不少。

行骋觉得挺恐怖的,事发突然,想也没想,伸手就把宁玺拉过来了点。

他哥要是被捅一刀,行骋觉得估计他也得往自己身上补一刀。

得看好了。

这下应与臣不在,高二小孩一群狼,打高三的几个学长,宁玺觉得他们年级还真的不一定干得过。

之前行骋给的那些“情报”,他倒是记下来了,但是总感觉在坑行骋似的,那这场比赛,到底是高二能赢还是高三能赢?

下午课一上完,高三文科班全围在一起点外卖,宁玺算了一下微信裏面的钱,多点了一份饮料,什么冰冻酸梅汤的,特别甜。

宁玺朝窗外张望了一下,行骋还在球场上练着,穿了双血红色的战靴,一身黑球衣,带球上篮步步生莲的,打哪儿哪儿准。

那天下午宁玺拎着那一大杯冻过的酸梅汤往操场走,直接穿过围观的人群,把那杯饮料放在球员休息区,朝行骋点了一下头。

就那么一瞬间,行骋手里的球就被压了,起跳都没跳起来,吃了个大盖帽。

“行骋,玺哥给你拿饮料了!”

还打什么球啊!不打了。

行骋压根没在意谁把他给盖帽了,谁断了他的球,耍帅也懒得耍了,直接找教练要了暂停,跑下场去。

这一杯,确实是宁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给他买的饮料。

行骋捧着那一杯饮料站在宁玺面前,感觉这水得拿回家供着。

宁玺看他那样,板着脸,差点儿笑出声来。

宁玺伸出手,拍了拍他弟弟的肩膀,认真道:“好好打球。”

行骋稍微俯过身来,特别小声地接了一句:“好好送水。”

宁玺想笑,没忍住往后退了半步,还是嘴硬:“请你好好学习。”

那一瞬间,宁玺忽然觉得,他成长的这么多年,都像在黑暗里找一盏灯。而行骋是天穹乌云中乍破的日光,将他的整个世界照亮,连灯都不用找了。

行骋的呼吸,也很好听。

慢慢地,渐渐地将他的江河群山,都吹拂成人间。

宁玺晚自习一下课,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一出校门,学校这个点了,还有好多家长都在门口守着,估计也是因为前段时间应与臣的事情。

宁玺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应与臣什么时候能回来。虽然性格跟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身边能有这么一个朋友真的特别好。

不过这晚放学,行骋没等他,不知道又是干什么去了。

宁玺看了看手机,也没短信。

宁玺一路从学校门口走到小区,路上都有特别多的家长,跟以前人少的街道完全不一样,这都快十点,本来校门口就不怎么通畅的丁字路口还堵上了。

宁玺要是不跟人说话,那表情就三个字“不高兴”,往那儿一站跟冰雕似的,只想闷着头往前走。

奈何这天的人实在太多了,院里的家长都出来了,宁玺不得不在路上跟院里的几个阿姨叔叔打过招呼了之后,才慢慢地走到了单元楼前。

宁玺长吁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抬腿上楼梯。刚上去几阶,他就看到行骋站在他家门口,手里抱着个什么,一动不动的,看他来了,一咧嘴,笑得特别开心:“哥,回来了。”

宁玺看了行骋一眼,一边取包里的钥匙,一边问:“你不回家,在我家门口蹲着做什么?”

行骋一双剑眉紧皱起来,戏感说来就来:“我最近,跟我爸妈闹了点别扭,暂时不太想在家里吃饭……”

他说着,把手里的那一大块板子拿出来,继续说:“我买了张桌子放你这儿,你要是在家里吃饭呢,就跟我说一声,我下来蹭蹭。”

哪儿是什么板子?

这就是在宜家买的一张折叠小桌子,裏面还卡了张小凳子,天蓝色的,很好看。

行骋看行骋不说话,钥匙都插到孔裏面了,连忙拿着桌子堵在门缝边上等着宁玺开门:“哥,我进去把桌子装好就走。”

宁玺没吭声,去转钥匙转不开,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先让开。”

行骋还想争取一下什么,宁玺又说:“你这样我开不了门。”

行骋侧身让了点空隙出来,让他把门打开后,跟着进去了。

宁玺把客厅的台灯插上插座,把灯打开,微弱的光线充斥着客厅的一角,凑近些勉强照明效果还不错。

宁玺下巴一抬,指挥道:“装这儿吧。”

行骋得了特赦令,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就开始拆包装,得先把小桌子和小凳子给拼起来。

宁玺从厨房端了两杯水过来,看他研究了好半天,问道:“需要帮忙吗?”

行骋拍了拍手站起来:“不用,差不多好了。”

行骋走到他哥身边,看着他为这个客厅添置的新物件,满眼都是欣喜,笑道:“哥,你看,我们两个人吃饭,多方便。”

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拿张报纸铺地上蹲着吃了。

宁玺看着客厅里的行骋和小桌子小凳子,也有点触景生情,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真像个完整的家。

行骋不是多介意客气的人,这句话他反而爱听。

他哥跟他说的“谢谢”越多,证明他为他哥做得越多。

这是行骋这个阶段、这个年龄,能一心想去做,一意想好好完成的事情。

行骋端过一边的小凳子,放在小桌子边上,说:“这是凳子,你可以坐着吃。”

宁玺的情绪被带动起来,笑了:“那你怎么吃?”

行骋也跟着乐呵:“我能蹲着。”

宁玺心裏特别开心,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还真的就坐到小凳子上去,试了试高度。

行骋皮痒,怎么坐都不舒服,也不想坐地上,潜意识里想跟他哥坐得一样高,就去门边拿了篮球过来坐着。刚坐上去还好,这一没坐稳,行骋腿上一溜,躺地上了。

篮球滑到客厅另一边,撞上电视墙,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宁玺看行骋这半躺在地上的样子,没忍住开始笑。

行骋看他哥开心,他也开心,跟着他哥一起笑。

就在灯光微弱的客厅里,宁玺似乎又觉得自己寻找到了一个隐蔽的空间,这个空间裏面,有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行骋……

除了行骋,这会儿没人看得到他是什么表情。想怎么来怎么来,想怎么放纵就怎么放纵。

行骋正在看着宁玺,看他笑得眉眼弯弯。

过了好一会儿,行骋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一只手紧紧捉住宁玺的手腕,怎么都不放开。

行骋感觉都快不能呼吸了。

他咬着牙低低出声,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宁玺。”

他看着宁玺把身子撑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昨晚疯闹到十二点,行骋爸爸打电话打得行骋都要崩溃了,两个人才停下来,行骋才慢吞吞地换了鞋上楼。

两个人睡得太晚,第二天一大早,都晚起了半个小时。

在小区门口,互相干瞪眼。

行骋:“呃……”

宁玺:“呃……”

宁玺盯着行骋,行骋也不讲话,忽然就像才认识一样,谁也不吭声。

宁玺傻了一下,难得率先开口:“走啊。”

行骋矇着“哦”了一声,又看了下时间,继续矇着说:“走过去来不及。”

宁玺站在路沿边,背着书包,招手喊了一辆三轮车过来。

难得成都市一环附近还能遇到三轮车,估计也是违规营运,但宁玺也管不了这么多。三轮车招手即停,行骋也跟着钻了进去。

三轮车一路开得颠簸,车子没有挡风的门,冬日清晨的寒风一吹过来,冷得宁玺一缩脖子。

行骋见状,背脊打直,坐得端端正正的,斜靠在宁玺身上,把风全挡住了。

宁玺差点儿一肘子把行骋掀下车。

他转过头去,看着车外,目光飘飘忽忽地假装四处看风景。

这天上午高二文科三班排满了英语课,女老师上课行骋最无语了,眼睛尖就不说了,有些还管得特别严,他垂下眼在抽屉里玩个PSP(掌上游戏机)都能被抓到,更别说玩手机。

行骋这种学渣上英语课就是这样,拿着课本跟着全班一阵乱读,老师不点杀还好,一点杀,就低着头绝对不敢去看老师,要是眼神跟老师交汇了,被点起来,死相难看不说,还特别丢人。

行骋这种帅得有点过头,有偶像包袱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被点起来傻站着。要不等会儿又被弄到走廊上去站着,又碰不到他哥下楼了。

行骋做完形填空,全部写“C”先填一通,挑几个改成“AB”,总能中几个吧?

行骋这会儿正在写选词填空,随便加个“ing”,改个过去式的,先把空填满了再说。

做不做得来先不说,态度得端正,这是他哥教他的。

行骋正在写题,手机揣在兜里屏幕就亮了。

平时上课很少有人找他,行骋这好奇心一下就勾起来了,会不会是他哥啊?他悄悄把手机掏出来,放在抽屉下面,把微信点开。

应与臣?

行骋想了到应与臣之前出事,还是有点担心,就把消息打开了,这一打开差点儿气死,就两个字:“在吗?”

行骋顺手就回了个:“不在。”

应与臣那边气得跳脚:“不在你还回消息呢?”

行骋回他:“上课呢。”

行骋有点紧张地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又推了一把身边的任眉,任眉坐直了身子往这边一挡,刚好挡住了老师的视线。

行骋拍拍他,小声说:“坚持五分钟,谢谢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