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朵 萱草(1 / 2)

乘风鸟之歌 花舞陌轩 5132 字 2个月前

<strong>Day Lily</strong>

<strong>花语:别离</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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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鸟祭奠的当天晚上,王城内热闹非凡,虽然白天的乘风鸟祭奠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以令人遗憾的形式草草收场,但晚上的这场盛宴却再度点燃了所有索朗城人民的热情,但本该共襄盛举的皇家骑士队队长兰伊塔和二公主妃蒂的结婚典礼,却缺席了好几个人。

因为昼音的离奇昏迷,葵纱和百姬姐妹自然得留在家中照顾,葵纱托人送去了她亲自制作的干花项链和自己调配的花香香水,百姬也请人捎去了她的代表作——薰衣草饼干。

其实,还有一个人,原本也不会出现在这充满喜庆气氛的婚礼会场。

“洛棠,既然来了就开心点,你这副脸色被新郎新娘看见了不太好。”梨贝卡叉腰站在洛棠的身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起来,“说不定人家会以为你对妃蒂公主有意思噢,结果却被兰伊塔娶走了,哈哈哈……”

梨贝卡还没笑完,这种缺神经的举动便受到了另外一个人的阻止。

狄亚斯很及时地将她从洛棠的面前拖走,还没等她反抗,就将一盘子的食物塞进她的手里。

“是你把人带过来的,却又不许我说话为他解闷。”梨贝卡被动地捧着盘子,不满地鼓了鼓嘴巴,“这样真的好吗?他和这裏的气氛格格不入。”

“只要看着他就够了。”狄亚斯轻轻地靠在立柱上,远远地看着那个站在宫殿一角的背影,“要的就是这种热闹,才无法让他仔细地考虑事情。”

“……你想的总是比我远,比我多。”梨贝卡叹了口气,也不再反驳,乖乖地拿起叉子开始吃盘子里的东西,“洛棠大概很伤心吧,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葵纱。”

狄亚斯没有接话,只是依旧默默地看着那个寂寥的背影。

“……可是,葵纱明明也很喜欢洛棠,我觉得我不会看错的。”梨贝卡自言自语着,仿佛很困扰,“难道这样的羁绊都还不够深,不足以让两个人快乐幸福地在一起吗?”

“……有很多时候,只有喜欢是不够的。”狄亚斯终于淡淡地开口,收回目光,落在梨贝卡充满困惑表情的脸上。

他拿掉她手中的餐盘,自顾自地执起她的手来:“跳舞吧。”

“又跳!”梨贝卡脸一红,动作却是顺从,“一下让我吃东西,一下又让我跳舞,怪人。”

两人轻轻旋入舞池,梨贝卡的动作依旧生涩,但也许是因为有了他的带领和莫名存在的安全感,她渐渐没有负担,脸上蔓延出轻松的笑容。

洛棠的目光迷茫地散落在婚礼会场中央翩然起舞的人群中,仿佛他是这个空间里唯一静止的存在。他没有焦点的眼神,仿佛是在寻找着,执拗地寻找着。

寻找着那天他和她曾经幸福相拥的身影。

他的唇畔牵出一抹苦涩的笑,眼前浮现出她白天倏然变得苍白的脸庞。她义无返顾地从他的身边逃跑,滚落在地的花球,仿佛是落跑新娘遗弃的幸福的捧花。

“喂,就连这样都不可以吗……”他微微有些干裂的双唇一开一合,仿佛是在问着面前真实的她,“花痴,连奇迹都不可以让你留在我身边吗?”

冰冷的空气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就在他即将被绝望拉下的那一刻,有一双手轻轻地覆上了他的肩膀。

下意识地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竟是百姬略带焦急的面庞。洛棠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的胸中腾起一抹希望的火花,打起精神等待百姬开口。

“姐姐她……担心你……”百姬急喘着,像是一路赶过来的,“她很担心你,一定要让我找到你。”

“葵纱担心我。”洛棠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下意识地抬高目光看向百姬的身后,试图寻找那个女孩的身影。

“姐姐她……暂时还在家里,走不开。”看着洛棠的表情,百姬有些于心不忍,“不过,有些事情她一定要跟你说清楚,她想和你见面。”

洛棠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他收回没有焦距的目光,依旧是如机器般地重复着:“见面?”

“嗯。”百姬用力地点着头。

“那……请你告诉葵纱,今天晚上九点,就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去吧。”洛棠的唇挽起一个属于回忆的弧度,仿佛只有沉浸在回忆中,他才是幸福的,“我会在那里一直等着她。”

如果,如果……

如果,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开始。

那么幸福,是不是就可以这样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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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深重。

葵纱站起身,抬手关上了卧室的窗户,凉风吹得她微微颤抖。一摸额头,才发现温度似乎有点过高。

脑中带着点闷闷的晕,思绪也异常的紊乱,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如线团一般乱糟糟地缠绕在一起,她无法用名为忘却的刀将它们齐齐斩断,也不能清晰地整理出头绪来。

无论是断掉的第六弦,还是十天的生命,还是那个她始终无法弄懂的弥娅……都抵不过那个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她最担心的人。

享受被珍惜保护的感觉,她是真的真的想就这样待在他的身边的。

可是……

可是呢……

奇迹终究也抵不过命运的安排吗?

葵纱回过头去,淡淡的眼神落在昼音沉睡着的面颊上。他以再次的沉睡来面对她的问题,这不知道是一种逃避,还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女神说过,即使是重新接好了六弦,他也会再次陷入十天的沉睡,只不过是幸福而没有痛苦的。

这样就够了。

“姐姐。”百姬轻手轻脚地走进屋来,脸上的表情有喜悦也有担忧,“我见到洛棠了。”

“他有没有事?”葵纱颤声问着,这才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很在意,很担心,“他在什么地方?”

“狄亚斯把他带到了婚礼现场。”百姬安抚地拍着葵纱的手背,“没事的,他盯着洛棠呢。”

葵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是个笨蛋,每次把事情搞砸之后,都要一大堆的人来替她收场。

“然后呢,洛棠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见面?”对于昼音的种种担心和忧虑暂且被她压下之后,对于洛棠的歉疚却如波涛一般翻卷而上,这突如其来的思绪让葵纱觉得晕眩得站不住脚。

她开始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混沌的脑海原本因为混乱纠结的思绪而暂停了转动,但一旦开始回想,便再也停止不住。

他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决心创造了胜利的奇迹,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花球郑重地交到她的手中。

而他,又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期盼,等待着她亲手将花球上的羽箭拔下,对他露出幸福的笑靥。

只怪她自己太笨,太没用,当时的她竟然慌乱得忽略了他的感受,就那么将花球塞回了他的手里,什么也没有解释地就跑开了。她竟然忘了,这在其他众人的眼中等同于她直接拒绝了洛棠的心意。

可是……不是这样的!

当时只是因为情况紧急,她急着想要去看看昏倒的昼音有没有事。她并不是将他送上的花球遗弃了。塞回他手里,是代表着她一定会再次回到他的面前,取回花球。并且也要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他赌上了一切的爱,和为她跳动着的心,她一定不会辜负。

可是,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吗?他会不会误会自己竟然简简单单地就将他的心扔掉了?

如果他误会了自己……如果他误会了自己……

“姐姐,你怎么了?”百姬看着葵纱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她害怕地上前一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迭声叫着,“姐!姐,你不要吓我,你还要去跟洛棠见面呢!”

葵纱的呼吸滞在喉间,她的双手紧紧握拳,以指尖刺入掌心的微疼,强迫自己清醒起来。

是啊,洛棠要跟她见面呢。

说清楚不就好了吗?!说她喜欢他,她真的真的希望在他的身边一直幸福下去……

“姐姐,他说他会等在你们初次见面的地方,一直到你去为止。”百姬轻声说着,眉间的担忧丝毫未减,“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这是我一个人闯出来的祸。”葵纱的脸色渐渐平缓,她披上外套,迈步走向门边,“我一定要自己去收拾。”

“……姐。”百姬站起身来,双眼不自觉地看向躺在床上的昼音,欲言又止。

昼音平稳地安睡着,美丽的脸上丝毫没有一开始的痛苦,呼吸匀称,仿佛他的梦境里是天堂。

“嗯?”葵纱转过身来,等待她继续说。

“……没什么。”百姬重新挂上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过去一样俏皮,“祝你成功,要幸福啊!”

“……傻瓜。”葵纱也回给她一个笑容。

她知不知道,这个笑容饱含着多少矛盾和酸涩,回忆和现实将她的心来回拉扯,额上的温度温温地烧起来……

痛苦,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踏碎一地的月光,葵纱催促着自己加快速度。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凉,脚步也渐渐开始虚浮,回忆却始终在脑海中执拗地一再重放。

她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

那个属于她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溪畔。

在那里,他第一次保护了她。

在那里,他第一次看见她哭泣的模样。

在那里,他第一次叫她“花痴”。

也是在那里,她的生命中从此出现了一个再也无法分割的羁绊。

……

“洛棠……”葵纱喃喃自语,眼中的光芒璨亮得如同漫天星子,“你一定要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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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了王城的灯火璀璨,这才发现今晚的月光竟然流淌着忧伤。

喷泉广场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影。

洛棠缓缓地迈向广场的圆心中央,沉稳的脚步,一步一步,每一次都仿佛离回忆更近一些。

那是他搬来这个城市的第一天,刚好赶上了城里的丰收节庆典。

许多小姑娘围绕着这古老的喷泉跳舞,天真的面庞仿佛娇艳的花儿,一朵朵地盛开在他的眼中。

而他的视线却只停留在一个人的身上。

在许多打扮得如天使一般可爱的女孩当中,只有那个小女孩的耳畔上,插着一朵美丽的三色堇。

火红的三色堇衬得她的脸庞愈发的娇嫩可爱,因为跳舞而绯红的双颊像水灵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当时的他没有多想,笨笨地跑进人群中,伸手就想摘她头上的花。

她本能地躲闪,惊吓地叫起来,跳舞的队伍乱了,在大人们的哄笑声中,他被爸爸妈妈捉住教训了好一顿。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知道了喜欢的东西必须去守护,而不是去抢夺。

他一路守护她到现在,却有别人分走了他在她心裏的位置。

是那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还是他在她的心目中,原本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呢?

无论她会不会来……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洛棠苦笑着甩头,甩去那些让他继续气馁的想法,在喷泉旁边坐下,安静地等着她的出现。

同样的月光。

溪水泛着粼粼的波光,星子的倒影碎了一地,顺着溪流像花瓣一般飘远。

草地上的夜露濡湿了葵纱的鞋袜,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撑着下巴看着溪水发呆。

等待。

脑中愈发地晕眩,葵纱已经开始分不清现实和记忆,过去的片段在她的眼前交叠放映,指尖开始变得冰凉,胸口闷得难受。

她知道自己病了。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等到他来。

她想说的话,他一定不明白,他一直是个傻瓜。

傻瓜……

这个傻瓜……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保护她……不是吗……

为什么会不安呢?

这种在心底一直浮动着的不安,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也许是思绪的模糊和紊乱到了极致,她竟然开始想起一些平时从未入过脑海的片段……比如百姬第一次学会说话……比如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过的爸爸妈妈……比如许多年前的丰收节庆典……一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扰乱了她的舞蹈……

男孩的脸庞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清晰,那抹不安的影子也在心中逐渐扩大。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原来她对他的记忆,只起始于他保护她的那天起。而真正的第一次见面,却不是在这裏。

葵纱强忍着晕眩站起身,她狠狠地咬牙要自己坚持下去,但几乎麻木的疼却无法抵御袭来的病痛,力气一点一点地被抽空了,游离的意识渐渐离开她的身体,绝望的眼神开始空洞地蔓延。

葵纱终于失去了意识。

……在见到那个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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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百姬在溪边找到昏迷不醒的葵纱,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的事了。葵纱的身体烫得像块烙铁,她双颊潮|红,指尖却僵硬而冰凉,她的双眉紧皱着,唇中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已经全然没有了意识。

百姬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把葵纱扶了起来,奈何她的力气实在太小,葵纱又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她实在无法将发着高烧的葵纱带回家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百姬一边使劲地扶住葵纱的身体,一边抽泣着,“不是来这裏见洛棠了吗,怎么会病倒在这个地方呢,怎么会呢……”

“百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带着沉甸甸的安全感。

百姬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兰伊塔带着担忧表情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下一秒葵纱便被人接了过去,她肩上一松,眼角也跟着松动起来,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别哭,我们先把你姐姐送到医者那边,好吗?”兰伊塔毫不费劲地抱着葵纱,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选择解决眼下最值得解决的问题。

“……嗯。”百姬忍住泪,抬手擦干了腮边残余的泪水,随着兰伊塔的脚步匆匆地离开。

而此刻的王城——

“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把你们召集过来。”年迈的国王坐在王座上,一手拿着一张羊皮纸,是今天凌晨连夜送到的,上面只简单地写了几行字,却成为他忧心忡忡的理由。

“是精灵族再次进犯?”狄亚斯很快便抓住了重点,从国王的神色中不难看出,这场硬仗势在必行。

“连我都没有想到,他们的残余势力会发展得这么快。早知如此,便不该这么早就替妃蒂和兰伊塔举办婚礼。”国王重重叹了口气,随即便忧色稍减,“不过,精灵族的锐气早被我们挫掉八分,军队已不如以前那样庞大,只是不知道这是否是他们为了卷土重来而早已备下的精锐部队。所以我们不必派出过多的人手,只派出几支精锐部队应战,你们觉得如何?”

“可行。”狄亚斯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