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云:所求者何?其毛庬庬。谓彼狡矣,其行憧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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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雪念突然在我眼前出现,她目光呆滞茫然,似乎还没有从狐隐道法的召唤、转移中清醒过来。这般形貌,倒格外的惹人怜爱,尤其当我想到那个奇特的梦境,脑中将其与那茧中的有翼女两相合一以后,内心竟然呯呯乱跳,目光也牢牢盯在她的脸上,几乎难以移开。
“这才是你所期盼的呀,大人,”狐隐在旁边轻声说道,“爰氏女并非大人良配,何如抛开了去?”他的话语虽然很轻,落到我耳中却仿如霹雳一般,我猛然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狐隐慢慢站起身来,双手在胸前合拢,朝我深深一揖:“此中原委,且待在下明白禀告大人。在下非人也,是天地开创时一只老狐,食日月精华,修成人形,此来欲有求于大人,故久居府中不去……”
我“呼”地一声从席上跳了起来,几乎一脚踹翻两人间的几案——不,如果狐隐不是在开玩笑,说的是真的,那就无所谓两人,而是一人和一畜牲。“你、你、你,你是精怪,而非人吗?!”狐隐微笑点头:“在下故此假姓为‘狐’。”
师祖棠庚曾经说过:“有情之物,感日月精华,历百年而得智慧,是为精;无情草木土石,历千年而得智慧,是为灵;人之殁也,其魂不散,起而作祟,是为鬼;六合之外,人所罕见,史所不传之物,是为怪。”眼前这个相貌绝美的青年,如果真是狐狸所化,那就应该是“精”了,但他自称生于天地开创时,也有可能是“怪”。按照棠庚的说法,世间万物,若得天时、地利,经过长时间对日月精华的浸润,都有可能修得仙道,别说一只狐狸,就算无知无识的一棵树,一株草,也有可能化为妖物。
比如我的妻子……不,应该说是一体二化的她的一半,原本不过古代苹氏女族长的一滴血,内怀深恨,外感精气,竟能于一千多年后化而为灵。不过说也奇怪,虽然万物都有幻化的可能性,血而为灵前此听都没听说过,其它生物或非生物的幻化,典籍所不载,民间传说也相当稀少,只有狐狸化人,似乎各地都有类似故事流传。
难道是因为狐狸比其它动物更为狡猾吗?是因为狐狸更具备所谓的“灵性”吗?我不知道,师父、师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狐隐的笑容显得极为温柔和蔼:“大人勿惊,在下若欲不利于大人,又何必托梦教擒崇韬?又何必自暴身份?”我听了这话,惊魂粗定。说得也对,就目前的发展来看,这只狐狸并没有伤害我,相反,反而送我极大功勋,让我一个无拳无勇的乡下之士,一步登天即将位列三公之尊。
妖物能害人,也能助人,类似传说,民间不乏枚举,虽然都无从察考。不过狐精在传说中的口碑却向来都很差,它们往往幻化为俊男美女,蛊惑人心,然后吸其精气——我突然想到自己的妻子,狐隐这家伙,化为美男前来,莫非是看上了我的妻子吗?!
想到这裏,警惕之心大起。狐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摇头,并且叹了一口气:“在下此来,确实为的尊夫人,但于大人有益无损。”他指一指仍在旁边茫然不知所措的小丫鬟雪念:“此女才是大人良配,尊夫人本无缘与大人共携白首……”
我心裏“咯噔”一下。我爱自己的妻子,但这种爱因其一体二化的特殊情形而显得与众不同,分外诡异。内心深处,我也经常想到:自己真能和一个妖物共度长年吗?她会不会哪天就远离自己而去?她若远离自己而去,自己又会做何感想?与其到时候痛苦,则先以利剑断此情丝,是否更为明智?虽然类似想法往往才冒出头来,就被自己硬生生卡断了,想是痛苦,何如不想,顺其自然,但此刻被狐隐一语道破,我只觉四肢皆软,头脑昏涨,竟然无法开口反驳。
狐隐继续说道:“在下已成仙道,欲求一女可共修炼,则异日可有颠倒干坤之能。尊夫人是不世出之佳人,正为在下所求。然,若尊夫人是大人良配,在下断不能有干天道,拆散鸳鸯,故此寻机进入府中,以为察考……”
我有点怀疑,当日从寒云宫中出来,驾车的两马突然莫名其妙受惊,载着妻子直冲城外,这不是会狐隐的安排吧?原来他从那时候,甚至更早以前,就开始觊觎我的妻子了,真是其心可诛!可怜我并无慧眼,竟然开门揖盗,把他放进家里来!
狐隐看到我的表情,似乎有些遗憾地继续摇头:“大人休胡思乱想,且听在下陈述。在下居于府中,并请夫人隔日前来听讲道法,其间观察,所得甚多。其一,大人夫妇虽已合卺,却并未圆房,尊夫人尚是处|子……”
听了这话,“呼”的一声,我感觉脸上发烧,热血直冲脑际。自己因为内心深处的爱恋和疑惑,长时间没敢向妻子提出行房的要求,对于自己来说,并不以此为憾,甚至还隐约沉浸在痴情的悲壮氛围中,但这话旁人指出,自己却羞愧得无地自容。结婚数年,妻子仍是处|子,这在外人看来,肯定会认为是丈夫的无能甚至无人道之能所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