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片的正面打着寻常的流云百幅、长命百岁字样,而反面比较特殊,刻着一只吃草的小牛。细细地数一数,那丛小草一共是九株,取其长长久久之意。
待数清了这草的数目,方德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是跪在雪地里就放声大哭。
这是他的儿子,他给他可怜的天官打的护身符啊。
方德海年少之时潜心厨艺,直至中年才娶妻生子,对这唯一的宝贝儿子极是疼爱。方天官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后来他专门请了高人指点,算了一卦。说是儿子五行缺金,要打一件金饰给他戴着,方能得保平安。方德海于是就依着儿子的属相,打了一块牛吃草的金锁片用红绳串了,特意去了趟天一神庙开过光后给他挂上。
说来也真是灵验,自从儿子挂上这金锁片后,一向再不犯病了。于是方德海更加坚信这锁片是儿子的护身符,一再交待无论如何也不能摘下来。
方天官从小就极是孝顺,知道这是爹疼爱自己的一片心,老老实实将这金锁片挂在脖子上,连沐浴睡觉都从不摘下。
可现在呢?真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亡物在。
这块锁片终于出现了,那儿子的尸骸是否也不远了呢?好半晌方德海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袖拭了拭满脸的泪水,再度打开了那个信封,裏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你儿子的尸骸在我手里,明日巳时,到京城瑞华楼一叙。切记此事万不可泄露给他人知晓,否则你儿子的尸骸就将永沉大海。”
方德海看完这个,心裏蓦地涌起一阵寒凉,他知道,自己无论再谨小慎微,还是被人注意上了,那人既要约他独自相见,定是有甚么事要威胁他的,而那要做的,多半不是好事。
可能怎么办呢?那人既然能拿出这块金锁片,说不定儿子的尸骸真的就在他的手里,这个局,方德海不敢赌,只能听人吩咐。
到底是什么时候走漏的风声?毫无疑问,定是衙门的那些差役们。若是此人有本事调动得了官府之人,在这大过年的时候把自己儿子的尸骨寻出来,那一定不是个易与之辈,这让他一个小老百姓,怎么斗得起?
看着那金锁片上还沾染着的凝滞多年的墨黑血迹,方德海的眼泪是再一次夺眶而出,他不是过是个寻常的厨子而已,只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怎么总是不能如愿?
好容易盼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能寻回儿子的尸骨回乡下了,却不料再一次又落入某个人的陷阱里,仍是要做他人手中的一颗棋。
苍天啊你怎么就不开开眼?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样一次又一次的惩罚他?
给行人车马走得满目疮痍的雪地上,一位孤单的老人跪在雪地里,无声地质问着上苍,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竟比冬夜的朔风更让人觉得心寒……
好容易送走了客人们,章清亭对赵成材使个眼色,二人进了小屋。
赵成材见左右无人,藉着几分酒劲,嬉皮笑脸地上前逗趣,“张夫人,找我何事?是否要奏一曲凤求凰?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呢。”章清亭恨得拿手指重重将他脑门戳得远些,“等你中了状元,给我挣个诰命回来再想这心思吧,坐下,我有正经事跟你说。”
赵大举子两手一摊,貌似无辜,“我说的事难道不正经么?这男未婚,女未嫁,关关雎鸠……”
“去去去,少在这儿掉书袋子了。”章清亭不跟他闲扯了,直接把话导上正题,“我要说的是玉莲的事儿。”
这下,赵成材正经起来了,“玉莲又怎么了?”
章清亭剜他一眼,“你个傻子没看出来呀?姓乔的对她也动了贼心了。”
啊?赵成材愣了,“你说是乔二爷?”
“除了他,还有谁?总不能是乔敏轩吧?”章清亭说了个冷笑话,却让赵成材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怪道今儿他娘特意给玉莲送那么大份礼,我就觉着不对劲,本还以为是不是你又帮了他什么忙才送的,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