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点希望,暖歌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向房门,她明知道言慈允不会从裏面出来,明知道他不会对自己网开一面,明知道他不会……
“我说过,打到我喊停的时候。”言慈允的话波澜不惊的传出来,清清楚楚的传进院里每个人的耳中。
暖歌的头终于垂下了,惩杖落了下来,方才落在别人身上的声音,是闷响,落在自己后背的声音,是痛。
原来痛也是可以有声音的。原来打在后背,疼的却可以不是后背,是心。
一记又一记,就像娘亲和爹爹突然远游,留给自己一个诺大的商学院,然后姑姑来了,说会对她好,对商学院好,可结果却是将商学院卖掉;就像纪墨染,是娘亲最得意的门生,几乎学尽了娘亲的本事,可反过头来却说娘亲的理念完全是错的,他自己的才是更好的;就像程少陵,他亲了她,他说会保护她,可是却不告而别不知所踪;就像她自己,说会让商学院发扬光大,可却亲手烧了它,让商学院的牌匾藏匿于污泥之中,不知道哪天才能重见天日;就像她进了王府,吃了毒药,以为王爷对自己另眼相看就可以改变干坤,可是她凭什么,凭什么!
暖歌忽然明白了问夏为什么不呼救,为什么不喊。喊有用吗?若有用,当初那惩仗就不会打下来,即然下了令打,那便已经不会是疼惜了。就像当日戏楼之上的画声,双膝跪地,头低垂,所得到的不过是言慈允的一句:赏!
赏……
打到我喊停的时候……
暖歌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能想这么多的事情,其实她宁肯自己不会想,没有想,最好让身上的痛把所有的想法都盖住。王嬷嬷的惩杖打的份量十足,也绝不会总是打到同一个地方,暖歌只觉得从肩膀到小腿,好像没有哪一块皮没被打到了。她知道自己没出息,所以一直在流眼泪,她可以控制自己不喊不求饶,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直到书房里那个声音终于肯说一声:“罢了。”
暖歌的眼泪便断了……强撑着笑容,用尽仅余的气力说了句:“谢王爷。”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晕倒,很欣喜于自己还能在一个丫环的扶持下,慢慢的走回房间。多好,她还是余暖歌,那个只会笑,不会哭的傻丫头。娘亲说,真正的伤心是哭不出来的,眼泪流的越多,证明越不伤心!对,娘亲说的对,她没有伤心,一丁点儿也没有。她不过是从山海郡来当管家的人,不过是认识了王爷数月的余暖歌,不过是一个在王爷寂寞的时候,会陪着他说几句话的人。她为什么要伤心?这是王府,不是寻常百姓家,在王府犯了错就要挨打,再正常不过了,这有什么呢?在老天面前,穿二代也没有特权!
可对自己说的越多,心越痛。
夜深了,王府里,程管家“逃跑”事件带来的震动终于平息。言慈允和衣躺在床榻之上,幔帐并没有放下来,床边案几上搁着的蜡烛也没有熄,轮椅近在咫尺,只要他双臂略一用力就可以撑着身体坐上去。
只要他坐上去,滑着轮椅,打开房门,没多远的路就可以到达那个丫头住的地方。
可他这样想了一万次,也拒绝了自己一万次。
正想着,问夏进了房。
她虽也挨了打,可毕竟大部分惩杖都落在了暖歌身上,所以她的伤反倒不碍事。
问夏来,是想让王爷安心。
“王爷,夜深了,睡下吧。”
言慈允没有接她的话题,反倒问了别的事,“她怎样。”
问夏自然知道王爷问的是谁,神色黯然了瞬间,仍旧一五一十的答着:“程管家不肯看大夫,只肯要药膏自己涂。我想她之所以这样做,是怕大夫看出她是女儿身。”
言慈允皱紧了眉。
“好在都是些皮外伤,而且王嬷嬷打的很巧妙,用力的落点也分散,没有太严重的部位,可是姑娘家毕竟肉皮薄,后背、大腿,已经青紫一片。”
这些是言慈允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他仍旧没有阻止问夏说下去。只听得问夏又犹犹豫豫的补充了句:“程管家看似嘻笑不在乎,实则……大概是进了心裏。”
进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