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大爷刚去,你们就这么为难你们大奶奶?不知道你们大奶奶有病在身吗?你们太太伤心糊涂了,你们也糊涂了?再说了,这府里不是还有老太太呢吗?”吴怡声音不高,字字血血像是刀剑一样抽到几个婆子身上。
“这——”
“公孙大人是圣上钦封的忠烈大学士,你们大奶奶是忠烈夫人,这孩子是忠良遗孤,就算是圣上亲来,也只有多加怜悯的,你们倒落井下石了!”吴怡冷声说道。
现在公孙首辅病重,已经辞官,公孙狩官小职微,吴家却是吏部尚书之家,六部之首,有吴家在,公孙家的人就休想欺负吴凤!
“说得好!”公孙家的老太太拄着龙头拐仗,站在门外,“来人,把这几个刁奴给我拿下!”
有公孙家老太太做主,可意总算是穿上了孝,由奶娘抱着在父亲灵前磕了头,王氏紧紧地盯着小婴儿的襁褓,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
吴怡在很久之后想着那个眼神,仍然会打个冷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人性的阴暗。
刘氏听说长女守了寡,病得更重了,吴怡端了碗鸡汤,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她喝,“太太,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大风大浪都经过了,如今可要早点好起来,哥哥们和我们,都等着你撑着呢,我看见老爷两鬓已经有白头发了,他也是忧心得你忧心得不行。”
“你不必担心,我好着呢。”刘氏说道,“你大姐啊,命真苦,如今竟年少守寡了,虽有儿女却是年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撑起家,她那个婆婆又是个糊涂人。”
“要不怎么说太太得快点好呢。”说实话,吴怡现在不敢想没了刘氏,吴家也好,他们兄弟姐妹也好,会是什么样的景况,难怪人说宁死当官的爹莫死讨饭的娘呢。
“你别怕,不把你们九妹嫁出去,不看着你的两个哥哥娶媳妇,我是死不了的。”刘氏说道,“这人啊,竟连病都病不起了。”
在回程的马车上,原本应该骑马的沈思齐陪着吴怡坐了马车,硬是按着吴怡枕在他的大腿上,“你眼眶底下都是青的了,能睡会儿就睡会儿吧。”
“我不困。”吴怡想着自己一个月以前还是没什么缺憾的侯门少奶奶,如今怎么净是愁事呢,“大姐夫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我看了邸报,本来丹江口离鞑子的主营远着呢,谁想到今年天旱,草场起了大火,烧死牛羊无数,鞑子没了粮食这才来抢,守城的总兵见鞑子来势汹汹竟然逃了,大姐夫穿了铠甲带着衙役和有良心不愿意走的兵丁守着城,百姓们都知道,鞑子兵占了一座城必然要屠城,男女老少都上了城墙,这才守了三天三夜,谁知道城还是破了,圣上见了邸报,赞丹江城军民百姓一城忠烈,又骂守城的总兵贪生怕死,驰援的兵马行军如龟。”
吴怡静静的听着,沈思齐说得慷慨激昂,竟然隐隐有恨不当时也在那城中的憾意。
“大姐夫真的是我辈中人,读书之人就应该学那文天祥,留得丹心照汗青。”
吴怡知道,如果问吴承祖、吴承宗、吴承业同样的问题,他们也会做出跟公孙良一样的选择,吴宪呢?选择怕也是一样的吧。
“要打仗了吧。”吴怡搂着沈思齐的腰说道。
“是,我堂堂天朝受此大辱,必定加倍讨回!”
“你不会去吧?”
“我爹娘不会准我去的,连大哥这样习武的,都被强留在兵部做军需调度。”沈家兄弟,见贤习武,思齐学文,沈见贤是宫中侍卫出身,颇得圣上的喜欢,却一直是在兵部,未曾带兵打过仗。
吴怡更紧的搂了沈思齐,吴凤有儿有女守寡,尚且要受委屈,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的幼女,她现在还没有儿女,沈思齐啊沈思齐,你可千万千万要长命百岁。
也许是因为这阵子太累了,吴怡枕在沈思齐的腿上,随着马车的晃动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沈思齐和婆婆肖氏的笑脸,“什么时辰了?”她看见屋里已经掌了灯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快躺下。”肖氏按着吴怡的肩,让她躺上,“你这傻孩子,是不是还是觉得困啊?想不想吃酸的啊?”
吴怡愣了愣——肖氏的意思是——
“傻瓜,你有喜了。”沈思齐点点吴怡的鼻尖。
“有……”吴怡半张着嘴,好吧,她跟沈思齐在床上挺和谐的,两个人都是年轻人,又没有什么避孕措施,有喜只是时间问题——可是——
“你这傻孩子,有喜了还不知道,往来居丧之家这么多次,等会赶紧用艾草水洗一洗,再找张道长做法去去晦气!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以后也不用早早的起来到我那里立规矩了,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肖氏不停地叮嘱着。
吴怡却还是没有从怀孕的消息中恢复过来——
这一个月,发生了这么多的坏事,总要有些好事发生吧——(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