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伊用最悲观,也是最客观的言语表明了态度,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能说什么呢。
从小处作眼,这是一场御史起头的风闻言事之奏。熊大人赏识徐经略的才华是真,徐经略才华颇高,在比文中领袖群伦是真,围绕在徐经略周围的,是闽浙一带最优异的学子,是天资聪敏,通晓四书、五经,有着极强仕途之心的一批人。那么从后往前推导,他们为了出仕之机,合伙做了科场舞弊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从大处作眼,这是一场文官集团内部的权利之争,说白一点就是党争。以长江为界,从前朝大周开始,长江以南崛起,渐渐有追赶长江以北,传统中原地带的趋势,到了大梁朝,以闽浙为首脑的南方从经济,人口上,已经赶超了北方,那么,随之而要求的,就是政治上的超越。此次录得的二百七十名贡生,湖南、江西、浙江、福建、广东、贵州、云南七省占了一半的名额,且根据历次春闱递增的趋势,过不了几届,就有绝对赶超的实力,经济上南风压倒北风,早晚南方士林会拿到政治上更多的话语权,这场以打压闽浙学子为主的科场舞弊案,不管整个事件内幕如何,其结果无疑是给闽浙学子以重创,进而波及到整个闽浙籍官员的信誉,在气势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压住南方士林的气焰。
官员结成党派为争取政治利益互相攻击,古来有之,生生不息。在唐代以前官员多是庶族与士族之争,科举之后,九品中正制消亡,累世士族削弱,又有了地域之争,学派之争,就是帝王都要小心翼翼的周旋其中,而在这样互相攻击中,从仕途之道上陨落出来的有才之士,数不胜数。
夜色渐浓,思伊几个不烦劳思伽派人送,有惟俊在呢,送思伊思侬到朱雀胡同,杜氏有昌平伯的护卫,思伽只是挽着韩昭旭的手,见着她们出了苍擎院的大门就闭了院门。
思伽垂着脸,情绪低落往屋子里走,匆匆梳洗了一遍就吹灯上床睡觉,只在床外备了一盏灯留着暗光,帐幔放下来,里面是漆黑一片。
韩昭旭在黑暗里听着思伽的呼吸声,就知道思伽还没有睡着,在被子下摸索着握了思伽的手。
思伽既然装睡不能,索性问道:“二郎,你觉得大姐夫会落到什么结果?”
“大姨姐是明白人,锦衣卫出马,这件事情查到现在还没有实证,最终要看的是士林中的舆论,或者说是南北士林的角逐,文人爱名又惜名,大姐夫性命无碍,至于仕途……怕是要挂外不用了。”韩家,沈家,以武起家,能保的只有何景年人身的平安,至于仕途,的确是力有不逮。士林里的舆论,党派间的斗争,就是皇上一个遏制不住,都要妥协。
“没有什么办法能破了这个困局了吗?”思伽靠着韩昭旭的肩膀上,略有一分期望的问。
韩昭旭凝着眉头道:“你怎么了,把这件事这么放在心上。”思伽不是爱揽事的,相反,思伽待人待事都清淡得很,置于富贵而不被富贵迷心,就拿自己那样的出身,思伽听过了,略明白自己的痴心,也没有多少的失望过,和那份独一无二的荣耀擦肩而过。
思伽把下巴搁在韩昭旭的胸口上,抬着头叹息的道:“有时候,越在乎一样东西,就会行差踏错。大姐姐说大姐夫在仕途上冒进了,原没有说错他,正经的出身还没有挣出来,就想着在官场上建立自己独立的关系,大姐夫这才招致此祸。可是,如果仅仅如此,大姐夫当不得革除仕籍的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