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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碎瓷依旧被放在案上, 看不出来任何不妥。
事实上, 都过去这么久了,其上的水渍早已经蒸发, 没有半点端倪。
但是闻迎了解原惜白的为人,他知道原惜白向来不会说假话。
片刻。
闻迎道出疑惑:“已经住了这么久,也没见得有什么古怪。”
原惜白道:“为什么没有?辛先生直到现在都没有醒。”
沉睡多日, 医生查不出半点问题, 只说按照常理他早应该醒。可他此刻仍旧昏迷在病床上,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古怪!
闻迎语塞。
原惜白轻轻的道:“如果是有人不想要他醒呢?”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谁都记得那一场突兀出现的割腕自杀,以辛幼宁的性子, 绝对不会做出来的事情。而他又这么久都不曾醒, 联系着今日里病房中的异状, 处处都透着诡异。
原惜白从头到尾理了一遭今日病房中的经过,听得闻迎心中焦急。
他仔细的排查了病房周围的人, 防止陌生人靠近, 调查了医生和护士,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桌上的那个花瓶!
那么显眼, 只要一侧头就能够看到,常常都插着几枝卡萨布兰卡, 用清香冲淡病房里的消毒水气息。
却是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
可正是如此才疏忽大意, 若果不是那个花瓶被打碎, 恐怕到今天还发现不了其中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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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迎神色有异, 落入原惜白眼底。
此刻再懊恼悔恨已经无济于事,唯有亡羊补牢。
“……这个花瓶是谁送来的?”
闻迎嘴唇微抿,他竟是犯了这么大的疏忽:“我去查。”
原惜白道:“我本来还以为是你送去的。”
闻迎涩然道:“是我大意了。”
“不怪你,是谁都不一定能发现问题。”原惜白摇了摇头,“我已经让李应拍了相片,去查一查这张黄纸画符上到底画着什么。如果当真是不怀好意的人放置……”
余下的话并没有说完,但他的眉眼间已经现出了一丝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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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原惜白并不接触此道,但多多少少都有个认知。
符咒有善有恶,因为用途不同,性质也各不相同。如原嘉澍求来的那一张平安符,便是保佑人平安无祸、顺随康泰。
他从前向来都不信这些鬼神之物,只笑那是心理安慰、麻痹自我罢了,但此刻,却由不得不担心怀疑。
倘若那张黄纸画符当真被查出来了问题,便可以笃定来人绝非善类。
在此之外。
“还有一件事。”原惜白缓缓道,“……那间病房的布置,也需要请人去看一看,究竟有没有问题。”
闻迎当即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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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那样的漫长,在不知确切答案的时候,分分秒秒,都度日如年。
原惜白守在辛幼宁身边,哪里也不曾去,闻迎外出了又归来。
骄阳似火变作彩云如练,窗外天色渐黯,唯见霞光漫卷,便在这时候,李应终于传回来答案。
——驱恶逐邪,镇压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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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流音沙沙,听上去伴随着阵阵的杂音,但已经足够听清楚结果了。
原惜白本没有想过这么快就得到答案,可当真得到了,又觉得有一些错愕。
他心里原本已经冒出了无数的猜测,各种诅咒、巫术、邪符数不胜数,甚至偏到了其他更为可怕的方向上,但决计没有想到,这张符的用途,竟是镇压鬼物。
回想起来,那间病房腥味浓重、阴气森森,有这么张驱恶逐邪的符纸,倒像是特意为辛幼宁着想了。
闻迎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原惜白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始终觉得有一些不对劲,追问道:“真的是用于镇压厉鬼的?”
李应如实相告:“我拿照片去问了从前的哥们儿,他家以前就做着这行……总归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难道当真是他想错了,这张符是好意,问题出在别的地方?
原惜白心乱未定,道:“帮我联系你以前的哥们儿,我有问题想要当面问他。”
李应很是无奈:“原哥,我倒也是想啊,可是他回我个信息就费老大劲儿了,眼下根本就赶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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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也是些神神叨叨的。
那哥们儿姓何,名讳上玉下关,正是李应少年时代的朋友,常常都说这些云里绕雾里罩的事情。两人当年关系甚好,后来李应外出辗转打拼,这才渐渐少了音信,也是前不久才联系上。
这次要问那黄纸画符的究竟,李应第一时间就想起来自己这哥们儿,结果他现在在一个深山老林里,据说天天都在山里边转悠着也不知在弄什么呢,信号有一茬儿没一茬儿的,回个信息都是延迟许久。
如果要当面问他,那说不定就要等上些时候了,何玉关手上有桩大宗事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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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照片上来看,何玉关判断这符是用于镇压厉鬼的。
李应很是相信他的判断,但原惜白却仍旧有怀疑。
“那是医院,又不是什么坟头荒地,凶宅鬼屋,又不闹鬼又不邪异,为什么要贴一张镇压厉鬼的符咒?”
李应道:“……或许是心理安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呢?我哥们儿说,这种符相当的难画,威力也很巨大,不太可能是随意放进去的。”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便是符是故意贴在花瓶里的,但花瓶却是被无意间拿进去的,阴差阳错之下被他们发现。
原惜白只觉得矛盾。
再要追问,却问不出来什么了,或许其中还有机关,却需要见着了实物才能判断。
可这正是眼下最大的难题。
或许去求助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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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还想说,要不医院的病房也请何玉关看了罢了,结果眼下哪里顾得上病房,黄纸画符都没工夫来看。
原惜白挂掉电话,转过头时,便见着闻迎仍旧注目那块碎瓷,若有所思。
“有什么高见?”
闻迎轻轻的“咦”了声:“我确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儿。”
原惜白道:“是什么?”
闻迎道:“一开始我没朝着这个方向想,但如果这张符真的是镇压恶鬼的话,是不是就证明了,幕后之人其实对辛总并没有恶意,其实想要帮助他?”
原惜白点了点头。
闻迎道:“那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白少,你听说过‘撞客’吗?”
原惜白蹙眉:“……那是什么?”
闻迎解释道:“和辛总眼下很像的一种情况。假如不小心遇到了邪祟,那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大脑一切正常,检查检查不出来问题,但是昏迷着,没有反应……我觉得辛总这样子,倒像是撞倒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已经完全背离了科学,转移到了怪力乱神的范畴。
原惜白目光转向了碎瓷上的黄纸画符,一瞬间,立时想起来了在病房里听到的数声惨叫。
他绝不会辨认错,毫无疑问,那正是辛幼宁的声音。
——他出了什么事儿?
——他正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受苦受难吗?
难道当真有邪物作祟,缠绕上了他的身体,让他醒不过来,以至于只能够用数声悲鸣,朝着旁人求救。
这样一来,仿佛所有事都能够说得通了。
原惜白原本是无神论者,然而这个时候,坚持了数年的唯物主义都产生了动摇。
他看着那一张黄纸画符,内心深处正不断地受到冲击,不断地崩塌、再不断地重建。
他说:“或许真的被邪祟缠上了。”
闻迎没有听清:“……什么?”
“我说……”原惜白下了决断,“或许要找一个人来给辛先生看一看。”
若果当真是有问题……
原惜白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冷意。
那就要了鬼物的命,镇恶诛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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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迷雾,重重谜团,缠绕了两人。
闻迎离开,去查花瓶的来历,原惜白转而去照顾辛幼宁,他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
乌黑的细线横亘在脖颈间,说不出的醒目。
原惜白顺着那根细线,看到了其下挂着的平安符,看着看着,眼前就浮现了原嘉澍满含讽嘲的笑容。
那刺的人心脏一阵阵的不舒服,有那么一瞬间,原惜白都伸出了手,想要将平安符给狠狠拽下,扔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
可手指当真触碰到的时候,心底又闪过几许迟疑。
这张符可保佑平安,据说曾请香柘寺的高僧开光过。
那张据说是驱恶逐邪、镇压厉鬼的黄纸画符,原惜白始终有些不放心,不敢拿到辛幼宁的身边。但这张符,一直挂在脖颈上,姑且可以算最后的屏障了吧?
倘若当真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呢?
原惜白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风。终不过是克制下其他浮躁的心绪,转而将符纸抚平,仔仔细细的贴着脖颈放好。